第3頁 文 / 喬安
她發誓這輩子只要這麼一次就夠了!
夏兒打了個大呵欠,伸展懶腰,已經開始覺得無聊了。
不曉得額駙什麼時候才會來?再這麼呆等下去,她一定會賦著……不成不成!她得動一動才行,否則萬一真的睡著了,豈不丟臉?
她答應過父王要在夫婿面前好好表現,所以絕對不能出差錯。
不如趁現在房裡沒人,她「暫時」先起來「走動走動」,以免待會兒一個不小心在溫暖的床炕上打起肫就糟糕了!
有了這項「警惕」,夏兒輕手輕腳地下床,並開始在內室「活動筋骨」,當然!她的眼睛也沒閒著……哇!真漂亮!
夏兒在心裡小小地驚歎一聲,雙瞳隨即像見到無數寶藏似地閃動發亮。
這是她第一次認真打量這間房的擺設,卻沒想到隨處所見儘是雕二精緻的高貴傢俱……而這些,都是她在琉球從未見過的。
天呀,竟然連窗欞上都有講究的花紋!
禁不住內心的欽佩與好奇,夏兒忍不住像個鄉巴佬似地東摸摸,西摸摸,而心裡也越是懾服——天朝果然是天朝,就是不一樣!
自有記憶以來,便不斷從父王口中得知中國天朝即是「富裕的代表,她知道天朝人民向來豐衣足食,可卻沒想到竟會是如此有氣派,連這間新房都比好在琉球的寢宮大不知幾倍——除了她現在所處的內寢室外,隔著屏風外頭還有一間廳堂,另擺有傢俱。
依她估算,光是這些傢俱的價值,恐怕就可以抵掉琉球國庫一年的進帳了。
自此,夏兒算是見識到中國和琉球之間天與地的差別了。
難怪父王事前不斷訓誡她嫁來中國之後,一言一行都得適當合宜,絕對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活潑貪玩,甚至走路的姿態都請予勵姊姊嚴格調教了一番……望了眼房裡雕刻精美的傢俱,夏兒心裡終於有些明白——以後走路可還真要小心點,萬一撞壞這些所費不貲的傢俱,那可慘了。
夏兒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眼光則著迷地停留在那座雕飾精美的屏風上,完全沒注意到有人正推門而入——
「少……少福晉?」首先推門而入的崔嬤嬤失聲喊道,為什麼新娘子會到處閒晃,而且還拿下了紅頭巾?
不妙!乍聞人聲的夏兒霍然拉回自己的思緒,下意識就要跑回床邊坐著。
「啊!」伴隨一聲驚呼,然後事情就發生了。
由於夏兒旋身的動作又快又急,一不小心絆到屏風一角,就在她千鈞一髮穩住自己的同時,眼角餘光瞥見屏風劇烈晃動了下,接著便朝內室的方向倒了下來……完了!好貴的屏風!
幾乎是反射性的,夏兒整個人立刻撲了回去——
「當心!」崔嬤嬤眼明腳快地趨步上前,但還是遲了一步,夏兒己不偏不倚地「平躺」在屏風之下,而她的手仍「盡責」地高高撐起屏風。
「還不趕快幫忙把屏風搬開。」崖嬤嬤斥喝呆愣一旁的婢女。
「是……是。」跟著崔嬤嬤進來的兩名婢女全被這突來的狀況嚇了一大跳,連忙七手八腳地抬高屏風。
「少福晉,您沒事兒吧?」崖嬤嬤焦急地詢問,瞧這少福晉個頭挺嬌小的,若是給這屏風壓傷了,她們肯定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
「沒事沒事——」夏兒揮揮手,屏風沒究最重要!否則以她現在的處境,恐怕也賠不起。
「少福晉,您剛才在做什麼呀?」
「我……在看這上頭的雕花,手工很細呢!」夏兒指了指屏風的邊欞,稚氣的瞼上露出一抹甜笑。「不過我看擺在這裡挺危險的,出入很容易撞到,應該放在一旁比較好……」
夏兒的話引來身旁婢女一陣訕笑。「這樣寢內的動靜豈不是一進門就被看光了?」其中一名年齡較大的丫鬟笑得最是曖昧。
「放肆!」崔嬤嬤輕斥道,以眼神示意她們不得在少福晉面前無禮。
「說的也是,我的睡相向來不太好。」夏兒不好意思地說道,她的誠實馬上又引起婢女的一陣笑。
「只會顧著笑,還不趕快把屏風歸位,貝勒爺就快來了。」
一聽到崔嬤嬤的催促,夏兒宛如驚弓之鳥,立刻從地上彈跳起來。「我也來幫忙——」
「不用了,少福晉,您趕快去床邊坐著才是!」
崔嬤嬤扶起夏兒,連忙要將她推回床邊,而甫站定的夏兒因為頭上鳳冠太過笨重,一時之間感到有些頭重腳輕,踉蹌的步伐一不小心踢中一旁的炭爐。
「小心!」一位五在搬屏風的婢女嚇了一跳,眼看炭火就要沾上裙角,她連忙反射性空出一隻手推開夏兒。
殊料,這一跌一推,反而連帶屏風另一側的婢女重心不穩,原本豎直的屏風再度往前傾倒——砰!
「該死的,你們在做什麼?」
☆☆☆
一團混亂。
這是薩康推開房門,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景象——他房裡竟然「摔倒」一堆「東西」?
不但位於內室的屏風正有如一隻被踩扁的螞蟻般貼躺在地,炭爐的火渣也沾上了地毯,開始冒出陣陣輕煙,最離譜的是,包括崔嬤嬤在內連同兩位婢女六是摔得人仰馬翻……薩康眨了眨眼,以為自己眼花了——他不認為自己已經醉到產生幻覺,但他十分確定在他發出怒吼的同時,一抹紅色身影以敏捷的速度迅速竄回床邊。
「你們到底在做什麼?」薩康沉聲道,語氣裡隱忍著怒氣。
「對不起,貝勒爺,那是因為少福晉她……」崔嬤嬤拍拍衣裙,旋腕一指,突然發現原本在她旁邊的尚夏公主不知何時已經抄起紅頭巾坐回床上,彷彿她從未離開過似的。
只有歪歪斜斜掛在鳳冠上的紅頭巾洩漏了唯一的秘密。
「沒……沒事。」崔嬤嬤迅速恢復鎮定,連忙指揮兩名婢女趕緊扶好屏風,自己則熟練地將地毯上的炭渣收拾乾淨。
「如果沒究,收拾好就出去。」薩康揉著眉心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崔嬤嬤捧著機杼來到薩康身旁,提醒道:「貝勒爺……「擺著!」薩康有些不耐地揮揮手,示意她們離開。
崔嬤嬤為難地看了薩康一眼,雖然很想再提點些什麼,但仍舊識相地行禮告退。「那麼——請貝勒爺早點休息,奴婢告退。
待三人闔上門,房裡即刻陷入一片死寂。
夏兒正襟危坐,等待著,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她聽到他的聲音了!沉穩,渾厚,一種純男性的嗓音,雖然有些嚴肅,但還挺好聽的。
就算對「成親」一事還懵懵懂懂,夏兒仍舊迫不及待地想見見聲音的主人——這位被指為她夫婿的男子。
好奇,興奮的感覺混雜交織,心臟怦怦跳動的聲音加上緊繃的呼吸,使她全身感官皆處於高度警覺狀態。
慢慢地,一刻過去了,房裡依舊靜得嚇人,夏兒不由得開始有點慌惑起來。
怎麼了?為什麼一直沒動靜?莫非是程序上出了差錯,應該由她先做些什麼或說些什麼,「他」才會來掀頭巾?
夏兒陷入天人文戰,不曉得自己是否該先有「表示」,因為她早已把之前強記的規矩忘得一乾二淨了,她只記得漢人有一句話叫「春宵一刻值千金」,可既然時間如此寶貴,為何「他」會遲遲沒有行動?還是——他不小心睡著或酒醉了?
怎麼辦?
她已經開始有點坐不住了,這項過大的鳳冠壓得她非常不舒服,腰和脖子都酸得要命,而且頭上的紅巾因為剛才匆匆忙忙覆蓋上去的,此刻正有逐漸往下滑落的危機,如果她不趕緊「調整」一下,恐怕等一下她就會和他「坦誠相見」了。
緩緩地,夏兒抬起右手挪了挪紅巾的位置,共忍不住偷偷掀起紅巾一角,準備偷瞄內室的動靜,卻冷不防對上一雙迥然有神的如星黑眸——
喝!夏兒心臟頓時漏跳一拍,連忙將手重新放回膝上。嚇……嚇死人了,敢情從崔嬤嬤出去到現在,「他」都是這樣一直盯萫她瞧?
完了,她剛才應該沒有出什麼「丟臉」……呃,應該就是「失臉」的動作吧?夏兒飛快地在腦中搜尋記憶——除了剛才覺得腰酸偷偷挪了挪臀部,她好像還……啪!
就在夏兒努力回想時,紅頭巾倏地被掀了開來,先前瞥見的那雙黑眸再度出現眼前——
她的夫婿長得真是好看!
這是夏兒乍見薩康時的第一感覺,他的睫毛修長漆黑,鼻樑俐落挺直,剛正有型的臉龐則顯示出他性格強烈;能夠跟這樣好看的人過一輩子,她應該覺得滿足了,起碼他不像她之前想像得又老又醜。
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為什麼他一直皺著眉不說話?
這種僵峙的氣氛反而讓她更緊張,此刻,夏兒覺得自己似乎有必要說些什麼來化解尷尬的處境。
「呃……你……你好。」話才一出口,夏兒就直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她怎麼會講出這麼怪的開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