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千水
「湄兒!」他大吼,掙扎間,兩人同時跌坐在地上。
淚眼再度矇矓,兩人相視,再也沒有往常的親匿與歡樂;熾烈怒火仍在,水湄只有暗自心傷。
她伸手想再次撫摸他的臉,熾烈卻閃了開來;水湄的手和心再也沒有著處。
「為了能和你在一起,我願意放棄夜魅的身份;狂劍說我傻,可是我沒有後悔。因為有你,我只想當水湄。」她哽著聲音低語。
熾烈沒有說話,臉上的表情也沒有變。
「我以為,只要我不再是夜魅,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誰知道上天就是這麼愛捉弄人,不肯給你我一個好的結果。我不怪你,也不怪任何人,一切都是命運;但除了身份我沒有告訴你之外,我沒再騙過你。」
「但是你卻傷了義父。」
「我沒有。」她再度否認。「如果我真的有意要被喜公公,我何必用七步追魂?那麼明顯的線索任誰都會猜到毐是夜魅下的。」
「如果我不知道你就是夜魅,自然不會懷疑你。」
「你……你還是不相信我!」
「我沒有理由該相信你。」他站起來,狂怒已然消失,但冰冷的神情並沒有軟化。
「交出解藥,立刻離開這裡。」
水湄抹去眼淚,也站了起來。
「我沒有解藥。」
「什麼意思?」
「從留在你身邊開始,我的身上就沒有放任何毒藥。你是我最親密的人,我所有的東西是你買的,我的衣服……你也脫過,我的身體沒有一處是你不瞭解的,你什麼時候看過我用毒?」水湄倔強的反問。
她不再解釋了,如果他不肯冷靜好好的想,她說再多都沒用;反正是在吵架,她才不管什麼文雅不文雅的用辭。
她大膽又犀利的言辭令熾烈皺眉。
「交出解藥。」
「解藥沒有,只有命一條。」水湄昂首挺腰,不再被動的扮演弱者。
「你……」熾烈再度抬起手,咬牙道:「你真的以為我下不了手?!」
水湄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那你就動手呀!」她嚷回去,存心惹怒他。
「你──」
「大哥。」月靈及時趕來,碰上的就是這劍拔弩張的一幕。她立刻衝進去將熾烈拉開。「別衝動。」
「除了她沒有別人。」他對月靈視若不見。
「殺了她也救不了義父。」月靈很冷靜。
「但至少可以替義父報仇。」
「大哥,別傷害自己。」月靈阻止他,低聲勸道:「如果你可以傷了她自己卻不痛苦,我不會阻止你。」
熾烈一愣,偏轉開身。
月靈看向水湄。「你走吧,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你要放我走?」水湄不相信。
「這是唯一的一次。」月靈清楚地說,「如果你再傷害了義父、或者大哥,東廠不會善罷甘休。」
「你……我會記住。」水湄再望了熾烈一眼,隨後毅然踏出房門。
「靈兒,不能放她走。」熾烈欲阻止,水湄巳離開。
「不放她走又要如何?」月靈歎口氣。「大哥,你騙不了我的,你明明還愛她,真傷了她,你不痛苦?」
「我……」可惡!熾烈一掌再往身旁的房柱劈去。
「大哥,別這樣。」月靈拉住他,看著他自責的臉,她再度歎氣,只能勸道:「大哥,劉御醫會有辦法救義父的,現在義父的安危最重要,其他的事……以後再說吧!」
熾烈看著她,好半晌終於點了點頭,跟著她回到常喜的房內。
月靈依劉御醫交代的方法要熾烈去煎藥,暫時轉移熾烈的注意力。
雖然一切的跡象都指向下毐者就是水湄,但毒真的是水湄下的嗎?她又哪裡來的機會?也許她該問一問「他」。
正直?哈!那個別名叫作「不知變通」。
耿介?哈!那個別名叫作「固執」。
出了那棟她住不到幾天的大宅院,水湄又生氣又傷心,她怎麼都沒有想到熾烈會說變就變。
她忿忿的走出宅院,一想到熾烈要對她揮掌的那一幕,她就想哭。他怎麼可以這麼傷她的心?!他愛她,不是嗎?為什麼一個口口聲聲說愛的男人,可以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就變得絕情,一點情面都不留?
笨蛋熾烈,他居然完全抹煞她的感情、心意。連一點點機會都不給她,還誤會她下毒;他去死啦!
去死?不、不行,他不能死,剛才的咒罵純屬虛構,現在重來。
可惡的熾烈,他討厭啦!
可是改了咒罵辭又有什麼用?熾烈不可能再相信她、也不想再見她,她以後要怎麼辦?再回去當夜魅嗎?
她曾經是風情萬種、媚惑眾生的,可是在接近熾烈後,她不知不覺受到他的影響,選擇樸素,不再華麗。熾烈從來不在乎她有多美或多不美,在他眼裡,她只是她,如此而已。現在也才知道「女為悅己者容」。如果沒有「悅己者」了,她打扮得再動人也是枉然。
熾烈,你真的不原諒我了嗎?水湄回頭,望著那座宅院。
只是隱瞞了身份,這是不可饒恕的罪?不,或者還加上一條──下毒。
但毒不是她下的,她和熾烈在一起的時候,根本完全違背了一個用毒者的戒律,那就是她身上根本沒有帶毒。喜公公所中的七步追魂是怎麼回事?會是誰用了毐想嫁禍給她?
她配製的毒有一些留在她住的地方,難道……會是誰到她房裡拿了,然後對喜公公下毒?
無論如何,她都得先回去一趟,至少要和門主談清楚。主意一定,她舉步走回天綬門。
夜魅回來了。
聽到下人的報告,傅鴻儒放下手邊的工作,與傳夫人一同來到夜魅房裡。
「夜魅。」傅夫人敲門。
水湄開了門。
「門主、夫人。」她退開讓他們進入。
「我聽狂劍說,你跟熾烈在一起,這是怎麼回事?」傅夫人關心地問。
「沒什麼。」水湄不想多談,只看向傅鴻儒。「門主,我要退出天綬門。」
「什麼?!」
「依門規,一旦退出天綬門,此後一切再與天綬門無關,夜魅會就此消失,我不再是三絕之一。」
「等一下,為什麼?」傅鴻儒壓下心頭的震驚。「為什麼無緣無故就說要退出?」
「我累了。」水湄垂著眼,平靜地說,「我想過平靜的日子。」
「是這樣嗎?沒有其他原因?」
「就算有,也是我個人的事,與天綬門無關。」她說得輕描淡寫,「門主,請你批准吧!」
「不行,」傅鴻儒拒絕。「天綬門已經失去鬼刀,不能再沒有你。」
「如果門主真的在乎,當初不會讓鬼刀犧牲。」這是自從鬼刀消失之後,水湄第一次正式談起這個問題。「鬼刀是受門主之命去執行任務,到最後出了差錯,卻要以自己的性命做為代價。恕夜魅直言,夜魅不覺得鬼刀有錯到必須付出生命的地步。」
傅鴻儒一震。「鬼刀的事……你以為我不難過嗎?你們都是我手中的大將,你以為我捨得放棄你們嗎?」
「不管捨不捨得,鬼刀已死是事實。」
「你……你居然這麼不諒解?」傅鴻儒驚訝的望著她。
「我的看法與夜魅相同。」狂劍突然出現在門口。
「狂劍!」水湄走過去,很想趴在他肩上大哭一場──希望狂劍不會嫌她煩。
狂劍朝她點了下頭,眼眸看向傅鴻儒。
「我不明白鬼刀犯了什麼錯,重到需要以生命做為彌補。」
「執法人員,知法犯法,罪加一等。」面對兩名愛將的責問,傅鴻儒第一次感覺到心痛。
「鬼刀真的罪無可恕嗎?」水湄看著他,神情冷漠。「鬼刀殺的全都是長安的通緝犯,而且當時鬼刀是為了救人,這樣叫「知法犯法」?!」
「鬼刀可以解釋,但他沒有。」
「因為你不讓他解釋。」夜魅反駁,「其實你真正怕的,是鬼刀夜探喜府的事被發現吧?一旦這件事曝光,而且查證是出自於你的命令,那麼不但會影響到你的官途,也會讓皇上不再信任你。這才是你不願救鬼刀的原因吧?」
「胡說!」
「我真的是胡說嗎?」夜魅不再保留,一次將自己心中的疑惑全部說出來。「你這麼處心積慮的調查喜公公是為什麼?真的是為了他可能對皇上不忠嗎?還是你想找出喜公公的弱點,再乘機扳倒他?只要喜公公在皇上面前失寵,東廠就無法再與天綬門抗衡,天綬門便成了天子底下最大的禁衛組織,對吧?」
「胡說!」傅鴻儒駁斥得有些心虛。
「如果我說錯了,那麼為什麼你要叫鬼刀去探查喜府?」夜魅緊緊追問,一點都不放鬆。
「放肆!」傅鴻儒斥道,「這是你對我該有的態度嗎?」
「你的回答。」狂劍的聲音冷冷的響起,毋需提高音調也能讓人明顯感受出他威迫的意味。
「狂劍!」傅鴻儒惱怒的喊。
「我與夜魅同進退。」狂劍將自己的態度表達清楚。
「你……你們……」傅鴻儒無法置信的看著夜魅和狂劍,他們居然選在這個時候背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