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默嬋(沐辰)
「吉、祥,你吃我的、住我的,還敢攻訐你主子我?欠扁!」甘采棠用食指直戳著吉祥的頭,嘟起嘴來嘮念不斷。
只聞吉祥的慘叫聲連連,卻無一人肯出手「救」他。
門扉突然大敞,帶著一堆食物以及雜物的柳沕微站在風雪飄搖的外頭,走進屋來,臉上的疲累盡顯。
「怎麼了?」采棠一見他的臉色不對,連忙招呼他坐下,倒杯熱茶給他暖暖身子。
「適才我到市集去,猜猜我遇見誰?」柳沕微啜口熱茶,讓自己冰凍的舌活絡一下。
「遇見誰?」采棠心一涼,頭皮發麻,神色漸凝。「不會是……追兵吧?」
「嘖,無聊至極,為了那些閃亮的金銀財寶就可以亂殺妖,那為什麼我們不能亂殺人呢?」吉祥自鼻子哼出氣來,不屑到極點。
「無論如何,我們都是被追捕的一方。」水胤揚妖眸一沉,全身散發的氣勢足以讓屋內的一切凍結。「來的人最好是高進和文並茂。」
它不是兩個月前那個水胤揚,這次他們敢再追來,它會讓他們死無全屍。
「話不是這麼說,我也很想吃了那些追兵啊,可是我怕吃了之後牙齒掉光,到時我的一世英名全毀怎麼辦?」
「閉嘴!」水胤揚額角青筋暴凸,無論多麼正經嚴肅的話題,吉祥一插入,都會搞得人仰馬翻,忘了原先討論的主題。
「我是很認真的在警告你耶,若不是看在你這麼可憐的情況下,我才懶得好心提點你。」
「你……」水胤揚極為克制的攏眉,不願與吉祥那令人髮指的孩子性格計較,到時氣死的會是他。
「我都還沒說,你們怎麼就冒出一堆臆測啊?」柳沕微好不容易得回發言權,一臉無奈。
「不然是什麼?你講話別講一半啊!」
「我遇到的是城裡的土地公,順道問了祂附近的情況,城裡似乎還沒有追兵趕到。」柳沕微終於將事情解釋清楚,一口飲盡變溫的茶水,笑望想像力旺盛的采棠。
甘采棠聞言嘟起嘴,「你怎麼不早說?」
害她丟臉。
「你們有給我機會說嗎?」柳沕微好笑的反問。
「呃……」甘采棠支支吾吾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來煮飯吧!」柳沕微也不為難她,拿了東西便往廚房走去。
未久,食物的香味陣陣撲鼻而來。
屋內的每個人各有所思。
用膳時,水胤揚提出離開的要求。
「這種天氣你要帶著蓮樗離開,未免不智。」甘釆棠頭一個反對,「況且姊姊的身子尚未痊癒不是嗎?」
「我知道,我是說等蓮樗身體好些,我們再動身。」水胤揚早預料到會得到這樣的反應。
「為什麼急著要走?」吉祥不解的問。
「因為我們的目標不同,遲早得分。」水胤揚難得發揮耐心地解答。
「也是,畢竟我們要去的地方,你不適合。」回疆不是水胤揚這愛水的水怪能留之地。
「啊……」甘采棠皺起眉頭,「我們才認識兩個多月而已就要分離,而且還是得不到音訊的分離。」
「等我們安定下來,會捎信給你們的。」水胤揚也很不捨。
然而,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無論再親近的友人,還是會面臨這種情景。
「一定喔,要跟我們說姊姊的情況如何喲!」甘采棠因意識到別離是必要的,情緒有些低落。
「也好,別斷了音訊才是。」柳沕微倒了杯水酒,先乾為敬。
水胤揚也回以水酒。
風雪飄搖,別離在即。
***
初春時節,冰雪初融,因避冬而停在同一個地方過久的他們,不可避免的被追兵給追蹤到行蹤。
一場混戰立時展開,混亂中,水胤揚和苻蓮樗同甘采棠他們走散,而身後的高進及文並茂則窮追不捨。
「你們別想再逃了!若你們肯束手就擒,也許會好過一點!」高進眼看獵物近在眼前,自然不肯放過。
「休想!」水胤揚背著苻蓮樗疾行,它唯一勝過他們的一點僅有體力與熟知附近的地形。
「胤揚,我記得附近有個斷崖。」苻蓮樗在它耳畔低語。
「可行嗎?」水胤揚擔心她病體初癒,再次受涼。
「緊要關頭,能活命要緊。」苻蓮樗雙手交抱在它的胸前,「重要的是,我們在一起。」
「嗯。我們在一起,生死都不怕。」水胤揚展露笑容,氣定神閒。
於是它帶著她來到斷崖邊,而高進和文並茂緊追在後。
他們相視一笑,往崖底跳去,雲霧繚繞間,隱約可見一對儷影乘雲而行。
自此,任憑高進和文並茂如何找尋,也不見他們的蹤跡。
***
流水潺潺,大地回春,園子裡的藥草和花木欣欣向榮;微風輕緩拂送,所到之處,花草莫不折腰,樹梢莫不發出窸窣的聲音。
暖陽透過樹蔭化為光點一一灑落,描繪出新落成未久小屋的模樣。
沕微、采棠、吉祥:
我與胤揚數月前在一處小城鎮定居,我與鎮裡的藥鋪合作,成了鎮上的長駐大夫,而胤揚則在抵達沒多久後,因為幫處於乾旱中的居民找到水源挖了口井,成了全鎮的英雄。
不少未出嫁的閨女頻送秋波,水胤揚不堪其擾,我則樂見其成。
許是胤揚的忍耐到了極限,一個月前,在當地居民的見證之下,我與水胤揚成了名副其實的夫妻。
倒不是不高興,只是覺得有些遺憾,生平大事無法邀得友人前來,著實愧然,不過,「非常時期」也只能用「非常手段」了,是不?
我想,是時候告訴你們一聲,我與胤揚很平安,相信你們也平安無恙,與你們相處的那段日子,我與水胤揚時常在入睡前憶起,至今莞爾。
你們呢?好嗎?
你們是否安然將吉祥送回如意身邊?
不論如何,日子自指縫流失,從那日分離後,經過了兩載,我們終於找到落腳之地。
想著,一旦定下,得捎封信給你們,告訴你們,我們很好。
再者,也許明年春天,你們會有小侄子抱。
打從得知這個消息後,胤揚比我還緊張,原先就呵護有加,現在更是變本加厲,不知是否每個即將當爹的人……不,是妖,都會如此害怕?
讓我不禁懷疑,它比較愛我還是愛孩子呢?
「蓮樗,我自鎮裡的藥鋪拿了幾帖安胎的藥,煎好了,快趁熱喝。」一襲黑袍,衣襟、袖襬、衣襬都繡有圖樣的水胤揚端著碗黑色的湯汁進房。「藥鋪老闆還說,要妳好好休養,等到情況穩定些再回去即可,這期間若有什麼事,會找人來喚妳。」
見苻蓮樗伏案,不知在寫什麼,於是將藥碗放在桌上,跑到她身後偷看。
「什麼時候不進來,偏在我寫你壞話時進來。」苻蓮樗遮住信,不讓它看。
「我神通廣大呀!」水胤揚探頭探腦,就連個字也看不見。「妳到底寫了什麼啊?」
「在給采棠他們捎訊報平安。」蓮樗朝它伸手,它彎身抱起她,往圓桌走去,就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對喔!我們自那日分別之後,再也沒見過他們,不知他們是否已平安抵達回疆?」水胤揚執起碗來,吹開上頭瀰漫的熱氣,湊近她唇邊。
她啟唇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飲,突然想到什麼似地,露出粲然笑容。
「什麼事這樣開心?」替她拭去唇邊沾到的藥液,水胤揚眉眼皆柔地笑問。
「我今天走了兩步。」比出兩根手指,苻蓮樗報告著自己今天的成果。
「真的嗎?」水胤揚一聽,笑得比她還開心。
「真的,只不過我才走了兩步就支撐不住自己。」
「有沒有跌傷?」水胤揚連忙上下檢視她是否有哪兒傷著。
「沒有,我不良於行,還有雙手呢!」苻蓮樗雙手在它頸後交握,巧笑倩兮。
在他們輾轉逃亡期間,苻蓮樗一直在努力地調養身子,好讓自己早一天能走路,最近幾個月是最有成效的時刻。
「那就好。」水胤揚這才安心,再執著藥碗餵她喝完。
「今天你的工作如何?」
「很順利,又替鄰家的王老還有謝老他們找到井泉,幾天後即可完工。」水胤揚目前的工作是替鎮裡的人們找尋井泉,替他們挖井。「鎮長說,近日想要建個水壩,將河水引進鎮裡,這樣就不必擔心沒水可用,也不必擔心井乾涸。」
「這附近可有河?」
「也許有,也許沒有,得找。」水胤揚環住她的腰笑道。
「若建成壩,你或許會有個好地方可以玩水。」苻蓮樗想得比較深廣。
「不行,若是被人發現,我們又得搬家了。好不容易有個地方可以安身,我不願因為一時的放縱而安不了命。」水胤揚十分小心謹慎,現在它不是孤身一人,而是有家累之「妖」,說什麼也不會做出任何危害家人的事。
「你把自己繃得太緊,要懂得適時放鬆,知道嗎?」苻蓮樗微微一笑,親吻它的額角,它仰頭,吻住她的唇。
「待在妳身邊,對我而言就是放鬆。」將頭倚上她的肩頭,水胤揚幸福地闔上眼眸,唇角微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