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駱沁
在一番交涉下,兼之二十年之約即將屆滿,獨先國終於同意放人。獲得消息的朝臣們紛紛鬆了口氣,深恐獨先國會趁皇上病危的機會,壓制太子且併吞士軒國的擔慮終於釋去。此時,有朝臣提出與其它強國聯姻的建議。太子一回到士軒,亦意味著二十年前的戰亂生活又即將降臨,先皇膝下除了一名公主外,並無任何子嗣,他們已沒有任何人質可供換取庇護。唯一方法,就是以和親政策來尋求保護。
此提議一出,立刻獲得多數人的附和,在眾人的商議後,決定依附強國夌嵐,並準備放太子回國前將夌嵐公主迎娶回國。在獲得先皇的首肯並頒下皇旨後,隨即派出使者,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意念,前往進行交涉。
也許他們士軒國真是過於不求上進,居然連夌嵐國根本沒有公主的消息都不知曉。
初到夌嵐的使者乍知此事,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但當初出發前的信誓旦旦卻又讓他無法回頭,只得硬著頭皮,連要將士軒年僅七歲的公主許配給夌嵐國主的要求都厚顏提出。
想當然耳,如此荒謬的要求當然被打了回票,但使者依然不死心,執意待在夌嵐,磨著夌嵐國主,希望至少能得到夌嵐國主親口應允守護的承諾。也許是天可憐見,夌嵐國主終於將一名朝臣之友加封公主名號,並對外召告,將她和親至士軒國。
這個消息一傳回士軒,舉國歡騰,即使這名公主並無皇室血緣,但冠上夌嵐公主的名號,如同得到夌嵐國主約守護允諾。能拉攏夌嵐如此強盛正直的姻親大國,軌等於找到了一座永不傾倒的靠山。
獲得了這個消息後,先皇緊懸的心釋然,當晚病逝宮中,連睽違二十年的太子最後一面都沒見到。從國喪、迎回太子、太子登基,直至今日的皇上大婚,不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卻讓這些大事給填滿了,這接踵而來的儀式讓女官忙得焦頭爛額,朝臣們亦是手忙腳亂,等到今天皇上大婚的儀式順利完成,大夥兒全都可以歇口氣了。
周青彥歎了口氣,士軒國命運多舛,這一連串的變化,就連沈穩如他,也忍不住擔慮起來。太子直至十天前才踏上士軒國國土,連早朝都沒上過,立刻登基為王,緊接著又得迎娶皇后,雖說有夌嵐國的護神讓人心定,但對新王的陌生也讓他隱隱不安。
「真辛苦你了。」沒將內心的憂慮表現出來,同青彥微微一笑,再次對女官給予讚許。「一切都準備得差不多了,你就先歇歇吧,不然下午夌嵐公主抵達時,你若是精神不濟,這就不太好了。」此時修復完畢的喜燭正好送來,同青彥一面指點著將喜燭插上燭怡,一面對文官說道。
「不行!」女官聞言立即搖頭。「奴婢還沒將一切巡視完,要是又發生像喜燭這樣的差錯就糟了。」
那士軒國走到這一步,是好是壞?看著懸滿精緻宮燈的廊擔,同青彥輕拂著額上霜白的長髮,深深地歎了口氣。
「那老夫就不勉強了。」知道女官的責任心重,同青彥拱手一揖,走出了大堂。
綴滿描金紅羅的紫檀花轎,雖然由十六名轎夫平穩地抬著,卻依然有著些許晃動,兼之夌嵐國到士軒國珞途遙遠,坐在轎中的裴珞已略感不適,纖素的柔美探入紅綃裡,輕綠地撫著額角,企圖驅散那惱人的疼痛。
覆在紅緗之下的容顏因悶熱而微沁著薄汗,卻絲毫無損那奪人神目的美艷。柳眉凝翠,因身子不適而微微婕起,反更惹人憐惜。眼睫濃密彎綿,輕輕覆住那雙如星的胖子,雪白的肌膚晶瑩澄透,讓悶熱隱隱拂上了臉,猶如桃紅沉醉,帶著炫人的嫣紅。
精緻高直的鼻樑下是兩片溫潤小巧的櫻唇,天生的紅艷讓它無需多加描繪,只淡淡地掃上了一層粉色,就已讓見者抑不住勃然而生的衝動,直想一親芳澤。
裴略微敵著唇,輕吐著胸口鬱悶的氣息,原本低垂的羽睫煽了煽,一雙染愁渺渺輕盼環顧四周,又緩緩閉上。
在紅綃的覆蓋下,她期待能見到什麼呢?那優美的唇形淡淡地勾起一抹自憐的笑,裴珞搖了搖頭,笑自己的癡傻。就如同自己的命運一般,紅緗未除,她亦無法得知。
隨著轎身的搖晃,裴珞恍憾的心智游離,回到了改變她命運的那一天……一幢院落,見不到鋪張華麗的排場,正門只掛著列有「尚書府」端正三字的木匾,較之其它官員府第所置上的漆金門匾,這尚書府顯得寒蹌許多。正廳裡的擺置簡潔,黑檀木桌椅雖看得出年代悠久,卻也擦拭得光可鑒人。
庭院裡,只有一名老僕在打掃落葉,忽然聽到一陣猛烈的咳嗽聲自廂房處傳來,老僕慌張地扔下手中的竹帚,直往聲音來源奔去。
「老爺,您怎麼了?」老僕連門都來不及敲,直接推門而入,攙扶起已因劇烈咳嗽而臥倒榻邊的裴子硯。
難以抑止的嘶咳已讓裴子硯無法言語,胸口的騷癢感像是永無止盡,折磨著他虛弱的病體,直逼他費盡所有心力劇咳著,卻依然無法降低苦楚的一絲一毫。那種無力改善的折騰,讓人直想將心肺撕裂。
老僕擔慮地經撫裴子硯的背,試圖緩和他的難過。老爺為官清廉正直,以儉約自律,大部分的官餉幾乎都用在造橋鋪珞、救濟貧苦的義舉上頭。這麼一個大善人,老天爺怎麼忍心讓他如此受苦?在看到裴子硯因劇咳而引起不住的干嶇,若僕不禁別過頭去,悄悄地以袖拭淚。
「爹。」捧著湯藥的裴珞推門走進,那張清麗的臉龐脂粉末施,擔慮是臉上唯一的妝點。她坐上榻沿,將瓷碗靠近裴子硯的口,服侍他慢慢喝下。「小心燙。」
濃苦的湯藥入口,才勉強鎮住了那股胸口的騷熱感。裴子硯吐了口氣,疲憊不堪地任由裴略扶著他躺下。
「爹……」一個年的七、八歲的男孩站在門口輕喚,想舉步走入,卻被裴子硯一聲斥喝給頓了步子。
「別進來!」裴子硯因過於緊張而微微坐起,瘦骨際胸的胸膛不住起伏。「你身子那麼弱,要是又病了怎麼辦?快出去!」+「爹,您別起身。」怕這一動又引起咳嗽,裴珞急忙扶著裴子硯躺下。
一旁的老僕見了,立刻將小少爺拉離了房間,帶上房門,不讓他進去。
「爹咳得那麼嚴重,我要見爹。」小男孩哭喪著臉,拉著老僕的衣袖懇求。
「順伯知道小少爺擔心老爺的身體,可是你不能進去啊,要是你也病了,豈不是讓老爺更加難過?」老僕蹲下身子安撫著小男孩。
小男孩不依,堅持想進房探視。就在兩人僵持不下時,房門開敞,裴珞端著藥碗走了出來。
「順伯,辛苦您了。」裴珞身子微欠,柔聲說道。
爹爹原本就不喜奢華,就連身為尚書夫人的娘親,身邊也只有一名丫寰服侍。
如今爹爹久病纏身,已離朝三年,官餉中斷,全靠著先前的積蓄艱苦度日,一家溫飽都難以維持,哪還有餘力去支付僕役薪餉?於是僕役紛紛求去,只剩下順伯不求薪酬堅持留下,挑下了所有工作。
若不是有順伯不求回報地幫忙,她和娘親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怕撐不起這個家。
「說這什麼話?」忠厚的老僕脹紅了臉,雙手不住搖著。當年他因好賭散盡了家產,還欠下大筆賭債,被逼到走投無珞的他帶著妻女想投河自盡,卻被珞過的裴子硯攔下,非但替他付清了賭債,還將他收為僕役,給予豐厚的月俸,讓他得以養活妻小。這再造之恩它是費盡一輩子也償還不了,又談得上什麼辛苦呢?「當初若不是老爺救了小的一家,怕今天就沒有奴才的存在了。」
「是順伯自責過重了。」裴略淡淡一笑,安撫著激動的老僕。「不管如何,這些日子真的很感激有順伯您的幫忙。別不讓我說,不然我心裡會過意不去。」怕順伯又極力推卻,裴略話題一轉,看向站在一旁的裴住。「小住,不是跟你說過,叫你別到爹的房裡去嗎?」
「我聽爹咳得那麼厲害,心裡擔心啊……」裴住懾儒道。
「要是你也被染病了,反而害爹更加重病情。」知曉弟弟的孝心,裴珞揉揉也的頭,輕聲說道。「你要做的就是養好自己的身子,好好讀書,知道嗎?這樣爹爹會很高興了。」
「嗯。」裴住點點頭,看到由長廊另一端走來的身影,欣喜地低嚷。「娘!」
「乖,書默完了沒啊?」裴夫人愛憐地摸摸兒子的臉,轉身對者僕說道:「能不能麻煩你帶他去書房?」
順伯應是,將裴略手中的空藥碗接過,牽著裴住的手退了下去。
知道娘親有話要對她說,所以故意將小弟遣開。裴略看著娘親,靜候著娘親開「你也知道,你爹的病要花錢,而為住兒聘請師傅的費用也不能省」裴夫人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又緩緩開口道:「你爹卻又堅持不肯把病情呈報朝廷,也得不到官餉的補助,咱們家已經沒多少積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