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駱沁
突然,司敬之附掌低呼一聲。
「對了,伯母還交代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說要你們小倆口利用這段沒有她這個第三者打擾的時候,好好培養感情,她也會趁著上白馬寺時,祈求神明讓你們早日有後,最好是她回到家時就能接到喜訊。至此,話全部傳到。」他雙手一攤,眼裡充滿了挪愉的笑意。「伯母還叫我「監督」哦!」
「搞什麼鬼!」莫胖昭咬牙低咒。
如果真能有後,還真是佛神顯靈了!面對這種閨房的私密話題,不知該如何接口的單遠憐也只能尷尬地笑笑。
「少爺,船運行的景叔來了。」一個僕傭走進稟報。
莫群紹濘眉。景叔怎麼會挑這個時候來?不會又是為了著新過門的莫夫人而來的吧?「請他進來。」那名僕傭立刻走了出去。
「你和景叔有事要談,那我先走一步了。」司敬之起身告辭,然後轉向單遠憐笑道:「以後嫂子有什麼事可以找我幫忙,在下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他優雅地一拱手。和莫群紹交換了個只有彼此明瞭的眼神後,轉身走出大廳。
第四章
司敬之離開,訪客未至,廳上頓時變得沉默無語。
「景叔是那位船運行的當家嗎?」單遠憐找著話題,想打破沉凝的氣氛。
「沒錯。景叔當年和我爹一同在江湖上行走,我的武功全是他教的,船運行也全仰賴他負責營運,他對我們莫家而言是個比血緣還重要的人,不亞於我娘的地位,我希望你明白這一點。」他著著她,口氣是嚴肅的。
「我曉得了。」單遠憐點頭。
此時,一名身形瘦小、約五十歲上下的男子笑盈盈從外頭走入,莫群紹立刻超身相迎。
「景叔。」
「少爺太客氣了,昨晚賓客太多,沒來得及當面向您恭賀,現在容我補上一句祝您和少夫人白頭偕老啊!」景叔笑道,朝單遠憐望夫一眼。「這位應該就是少夫人了吧!」
「遠憐見過景叔。」單遠憐有禮一福。
「少夫人別多禮。」景叔連忙揮手推卻,雖然少爺待他有如尊長,他還是不能忘了主僕的關係。他不著痕跡地打量了單遠憐一眼後,條地兩眼睜大。「少夫人可是單家布坊那位單姑娘?」
「是,景叔識得遠憐?」單遠憐微感詫異,她完全沒有見過景叔的印象。
「聽一些人提過,他們可都是和少夫人殺價不成的手下敗將啊!」景叔捻弄上唇那兩撮八字小鬍鬚,哈哈大笑。
「景叔見笑了。」單遠憐微笑斂百。
景叔讚賞地直點頭,那大方有禮的應對立刻贏得他的好感。真不愧是見過世面,和一些小家小氣的女人就是不同。
「景叔,坐。」莫群紹招呼他生到上位。「您今天怎麼來了?」景叔只有在每月月初為了送船運行的帳簿才會到莫府,而現在都還沒到月底。
「唉,最近我老眼昏花的,帳簿上的字弄得我吃力得緊,前些日子還因為看錯字差點把客人的貨運錯,幸好有人及時發現。」景叔搖頭歎道,說到這種力不從心的衰老狀況,不勝啼噓。「我是想說趁著少爺今天有空時,先來跟您商量,看能不能找個人訓練訓練,好讓他來接替我的工作,否則我真怕有一天我要是不行了,船運行一時間找不到人主持,而少爺又因官職而分不開身,那就糟了。」
「景叔,您想太多了,您將近七十的歲數看來卻像是五十多歲,身體還這麼硬朗,擔心什麼?而且您的重要性是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的。」莫群紹給予安慰,他絕不可能因為「年老」這個原因就將這位長輩遺棄。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用這麼溫和的語調說話,耐心又柔和;他對她說話,可都像吃了十斤火藥那麼沖的。單遠憐微感訝然地著著這一幕。
「身體硬朗,但眼力可不由人吶|」景叔搖頭歎道,剛好對上單遠憐的眼光。
單遠憐回以一笑,卻見景叔約兩眼在瞬間睜得老大。「哎呀,有啦!」景叔拍掌大笑。
雖然嚇了一跳,單遠憐還是帶笑回望著他。
「少夫人是個做生意的能手,由她來打理船運行自是再適當不過,這莫家產業也不用再假我這個外人之手了。」景叔朝莫群紹喜道。
把她從布坊的束縛中帶離,然後再丟給她一個船運行的累贅?莫群紹聞言臉上表情頓時凝滯,腦海中立刻浮現那日市街的情景。「我不覺得她適合。」想到她可能會再遭逢那種狀況,他的心情就變得沉重。
「怎麼會?」景叔著急地立刻辯解。「那是少爺您沒接觸過經商的圈子,不然您就會知道少夫人的風評是多麼讓人稱讚了。」
「出身布坊的她如何懂得船運行的事?景叔,您太過獎她了。」莫辟紹搖頭,依然堅決。
身為話題中心,單遠憐很聰明地保持沉默,免得支持或反對都會得罪其中一方,可當他批評到她的能力時,她就無法默不作聲了。
「我學東西很快,而且懂得如何和人斡旋,這不成問題。」她淡淡地為自己辯解。
她到底想怎麼樣?莫群紹怒目瞪她。他不答應是因為不想讓她再過那種可能會受到折辱的生活,沒想到她卻反而自告奮勇?除了每次都拒絕他的好意外,她還會做什麼?
接觸到他憤怒的目光,單遠憐也用自信昂然的眼神毫不畏懼地回視。
「少夫人自己都說了。」景叔沒發覺兩人之間暗藏的波濤洶湧,依然開心地說著。「而且我也只是字看不清楚而已,腦袋可還挺管用的啊!有我在身邊教著,少爺大可放心。」
「景叔,容我和遠憐先告退一下。」莫群紹起身說道,用眼神示意單遠憐和他走進廳後的心房。「你想做什麼?」房門一關上,他壓低了聲音怒道。
「除了經商的才能外,我也沒別的用處。我想,就像你早先在房裡說的,這,應該才是件想要我償還的代價吧!」單遠憐淡道,她終於明白他昨晚為何會放過她了,因為她這個用利益交換的妻子是引不起他的慾望的。「你大可直說無妨,用不著這麼欲擒故縱。還是你不放心由我這個外人來掌權?沒關係,大權可以依然讓景叔掌握,我只要從旁協助就好……」
他的包容與退讓竟換來她的誤解?他就不相信她真那麼喜歡和商場狡詐的人心周旋,卻為了還他一個所謂的「代價」,她竟主動去膛那趟渾水!莫群紹抿緊唇,下顎因激動而微微抽掐。原來對她而言,他只是個物盡其用的冷血份子!這個想法讓他全身一震,猛烈而起的憤怒瞬間淹沒了心智。
好!她若要執意如此認為,他倒想看著她能硬撐到什麼程度?
「我莫群紹何等有幸,竟能娶到如此能幹的妻子!」他怒極反笑,寒怒的語音充滿了諷刺的意味,拂袖轉身走出小房。
她都這麼替他設身處地了,他遠在不高興些什麼?單遠憐微儡地抿緊唇,邁步隨後跟上,一跨進廳門,剛好聽到他開口說道:「景叔,等遠憐熟習船運行的事務後,一切大權就交給她定奪,希望您能傾囊相授,帶領屬下聽從她的指示。這樣的安排,不知景叔認為如何?」
單遠憐一愕。大權由她定奪?那他方纔的拒絕不是因為不放心,卻又是為了什麼?
「這樣最好了!」景叔聞言欣悅大笑,能將大權交還怕反而樂得輕鬆,不用每天擔心生意被他搞垮。而且少夫人的能力眾所皆知,他又有什麼好反對的?
「那就麻煩景叔了。」莫群紹沉聲道,硬板的語音聽不出情緒波動。他冷睨了她一眼,須臾,才又別了開去。
那一眼,銳利得幾乎將她看透。即使他已轉移了目光,單遠憐依然定定地望著他線條剛硬的側臉,眼中呈現了少有的迷離,歷經商場上人心勾門的她,也猜不透他的心思,那雙墨遂的瞳眸像深不可測的夜幕,讓人捉摸不定。
「少夫人,您什麼時候來船運行看看?」景叔開口。
「明天吧,我明天就過去,如果少爺覺得可以的話。」單遠憐立刻回神,又看了莫群紹一眼。
「明天我會派人送你到船運行去。」莫群紹淡道。
在單遠憐第一次接觸船運行時,一切是兵荒馬亂的。
隔行知隔山,一大堆她從未見過的事物、行語讓他記得應接不暇。經過幾天的努力,她終於熟悉了船運行的運作力式。
這段學習的過程中,景叔的幫忙是最讓她銘感於心的。他非但沒有倚老賣老地刁難她,反而還把所知完全傾囊相授,就連許多得靠經驗才能得到的訣竅也都毫無保留。但即使如此,她依然走得艱辛異常,景叔口中讚不絕口的領悟能力,全是她拖著疲累的身體,熬皮苦心鑽研換來的成果。
在景叔的引薦後,她見過一些主要客戶,大部分的人都頗能接受由她當家的轉變,卻也有少數人因她是一介女流而將生意撤出。景叔怕她難過,在她面前都避開不談,她也很配台地故作不知,怕多想了,挫折感會議她失了繼續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