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駱沁
他……走了?他……放了她嗎?她做了什麼?而他又做了什麼?怎麼會這樣!
她揪緊被他拉得散亂的衣襟,腦海中除了紛亂的疑問外,其餘一片空白。
天色微亮,僕傭開始忙碌的活絡聲隱隱傳入了新房,聽進了單遠憐的耳裡。
天亮了嗎?單遠憐看向窗外泛著淡白的顏色,卻依然維持原姿勢。整個晚上她就這麼坐著,完全沒有合眼,一面等待他去而復返的可能,一面想了許多事。
她的反應可能做得過火了吧?才會引得他如此勃然大怒。單遠憐撫額,深深地歎了口氣。要是他回應得再傷人些,她就不會感到歉疚了,偏偏他什麼也沒做,就這麼奪門而去,害得一向吃軟不吃硬的她越想越覺得自己卑劣。
又愣了半晌,她才起身徐徐走至櫃前,取出裡頭的壓箱新衣換上。
「叩、叩!」門外傳來輕響,打斷了它的出神。
應該是莫府的婢女吧!將衣帶繫緊,單遠憐起身往門口走去,一面想著該如何解釋新郎佶不在的狀況,然而門一拉開,寵立門外的高大身影讓她微微一愕什麼理由都不用想了,失蹤一夜的新郎官已自動倦鳥歸巢她立刻回神往旁挪開,讓出通道。
莫群紹沒有說話,一進房就直接翻找漱洗用具,然後對著鏡怡,拿起一把短匕貼頰利超初生的胡胡。
單遠憐關上房門,隨後走進,走到窗旁的椅上落坐。她潤了潤唇,而後開口:「你昨晚上哪兒了?」
「該死!」回應她的是一句低咒,沒料到她會突然開口的莫群紹一不小心刮出了一道口子。
這不是個好的開始。單遠憐無聲輕歎。「要緊嗎?」
莫群紹轉身著她,雙唇抿成不悅的一直線,眼中的血絲是一夜無眠的成果。「如果你見過有人刮鬍子刮到死人的話,那我就要緊。」這種虛假的關懷比漠不關心還差!他沒好氣地回答。
「那應該足沒什麼大礙了。」單遠憐點頭,對他的火爆言辭置右罔聞。
莫群紹拿起一旁的布巾抹著下巴,瞪著她著不出喜怒哀樂的臉龐,把所有的不悅化為力量,使勁將手上布巾甩回水盆,然後住門口走去。「走了。」他特地回房可不是為了和她吵架的。
「去哪裡?」他突發的話讓她微微一愕。
「陳夫人沒說嗎?今早該向娘奉茶。」莫群紹停下腳步,回頭著她。「不然你以為我回房做什麼?」
她怎麼連這件事都忘了?「等我一下。」單遠憐連忙跑到鏡怡前梳理長髮,可當她著到鏡中反射出他斜倚門板而立的身影時,手上的動作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他大可放她獨自面對尊長,若是婆婆知曉他夜不歸房的事實,也定會怪她的不是。而他,非但沒有藉此報復她的惡劣舉止,反而還忍下怒氣回房陪她去向婆婆奉茶;他這個舉動算是體貼,還是為了顧全自己的顏面?
「你還在拖什麼時間?」莫群紹檸眉,沒好氣地問道。
單遠憐一驚,才發覺在出神間,她手上的動作已完全停頓下來,而她卻怔怔地兀自不曾察覺。一抬頭,毫無防備地和他如炬的目光在鏡中交會,囂地,一種不曾有過的思緒竄過,心跳突然狂鼓,雙頰一片灼熱。
她是怎麼了?單遠憐對自己這個怪異的反應感到無所適從,急忙藉著棺髻的動作低下頭,逃避和他的對視。「快好了。」她低道。
莫群紹不耐地濘眉,沉默地等著,過了一會兒,他突然開口道:「我昨晚在西廂的客房裡,以後我都在那裡過夜,你可以不用再拿那種死板的表情對我。」他停了下,而後續道:「娶你不是為了要你用這種方式來償還的。我先到房外等你。」
語畢,他不等地的回應就推門走出房間。
頭髮縮盤到一半的手頓住,她一抬頭,對上鏡中正好關上的房門。聽到這個解放的宣告,她以為自己應該是欣悅放心的,然而纏繞的思緒卻沒那麼單純,反而是百味雜陳。
她沒有開口喚他,只是輕歎口氣,然後又繼續把盤髻的動作完成。
至少,他這個宣告讓他少了件擔慮的大事,至於要如何補償……再說吧,反正他不也說了不要她用圓房這種方式來償還,不是嗎?
單遠憐對著鏡子揚了個平素對外的樣板微笑,.然後轉身推門而出。
莫群紹和單遠憐兩人一路無語到了大廳外,他率先走進,然而坐在上座的人影卻讓他腿起了眼。
「這麼趕著來奉茶做什麼?昨一春宵,小倆口該多纏綿些時間的嘛!」無視於對力的難著神色,司敬之嘖聲搖頭,不以為然地對他說道。
「你怎麼會在這兒?」莫群紹看著這名不速之客。應該在早朝面對聖上的司敬之,此時居然在他家大廳出現?
「唉!找頭痛、腰痛、頭髮痛全身上下無一安適,以這樣的身體上朝豈不是要了我這一條小命?」司敬之不斷哀聲歎氣,依然帶笑的臉卻完全看不出身體不適的樣子。「方纔就派人去替我請了病假。」
「要是被皇上知道你裝病一事,當心吃不完兜著走。」莫群絕不惑認同地濘眉,從沒見過有人偷懶偷得如此理直氣壯,竟連頭髮痛這種借口也說得出?
「得啦,我這個小小的禮部侍郎怎麼可能引得起注意?說不定聖上還不曉得有我這號人物存在,而且就算天塌下來,也還有禮部尚書頂著哪!」司敬之嗤哼完全不以為意。他一早蹺班跑到莫府就是為了見見嫂子,好不容易等到人進了大廳,卻被莫群紹健碩的體格完全遮擋,啥也著不到。
他還不曉得他嗎?這傢伙為了想著他迎娶的對象,竟不惜裝病請假!莫群紹朝他瞪了一眼,迅速環掃大廳,劍眉微聚。「我娘呢?」
「莫伯母剛剛著到我多開心吶,說她等不及喝媳婦的茶,拉里拉雜地講了一堆要我轉告的事,然後就興高采烈地坐上馬車往洛陽去了。」司敬之心不在焉地說著,同時不斷探頭想著清楚被莫群紹遮擋在後的人到底長什麼模樣。
洛陽?莫群紹臉色沉了下來。邁步走到司敬之面前,完全遮擋了他的視線。「你吧話說清楚。」
可惡!他就仗著自己人高馬大!司敬之心裡暗罵著,但處於劣勢的他還是不情不願地說了。「伯母說俗佛節快到了,她前幾天才和幾個夫人說走今早要出發到白馬寺去誦經七七四十九天,結果婚事一忙就忘了說,直到今天才想起來。」
娘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在逼他成完親後的隔天就跑到洛陽,這叫關心他的終身大事?莫群紹板著臉,有種被尊親出賣的感覺。
站在他身後的單遠憐面對這種情況,蹴覺匪夷所思又覺好笑,真不知這從未謀面的婆婆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個性竟如此大而化之。
司敬之從懷中抽出紅包,拿到莫群紹眼前揮舞。「這是伯母交代的紅包,快讓開,我要交給嫂子的。」他一心只想趕快把眼前的阻礙打發掉。
莫群紹瞪了他一眼,不悅地退開,突然心念一動,眼中閃過一抹詭譎。和她也有過一面之緣的司敬之,在見到她時,不知會是怎樣的表情?
一見莫群紹讓開,司敬之立刻雙手拿著紅包,笑著遞上。「嫂子,初次見面,請多指教噫?」這不是那天和莫群紹吵得不可開交的單姑娘嗎?怎麼會變成他的妻子?一待看清楚她的臉,司敬之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司敬之,禮部侍郎:這是單遠憐。」莫群紹開口介紹,司敬之那一臉愕然的表情讓他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
一直在旁靜靜聽著他們對話的單遠憐已認出他的聲音,並沒有太大的驚訝,臉上帶著笑容,身子微微一福。「司公子。」
雖然狀況完全出乎意料,司敬之很快就恢復鎮定,重新修正開場白。「嫂子你好,又見面了啊!來,這是伯母要給你的紅包。」
「謝謝。」單遠憐接過。領首微笑道。「以後還請司公子多多照顧我家相公。」
莫群紹聞言瞪眼,只差沒將咒罵聲脫口而出。我家相公?叫得還真順口,害他幾乎要以為昨夜的不歡而散是他的錯覺了。
這有禮的模樣,可和那天的火爆差了十萬八千里遠吶!司敬之挑眉,朗笑道:「嫂子別客氣,叫我敬之就可以了,至於莫兄你可以不用擔心,光看他的體格也知道,朝廷上下敢動他的可沒幾人啊!」
司敬之明褒暗貶的戲謹讓單遠憐不禁莞爾,她可以很明顯地感受到他所散發的友善,給她一種溫暖舒服的感覺,像家人。很奇妙的,單遠憐很快就對他留下了好印象。
看到她的笑顏,莫群紹只覺胸口莫名一陣窒悶。他還是第一次見她笑得那麼真摯,和那種為了禮貌而掛上的笑容完全不同,甚至還是托了好友之福才得以窺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