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洛煒

    「母……母后！？」白雪公主嚇得無法動彈，連反抗這件事都忘記了。

    「快！快救白雪公主！」

    「皇后發瘋了！」

    幾名站在附近的人立刻衝上前，用力拉開皇后，同時小心地護住了白雪公主。

    「母后？」白雪公主嚇得渾身發抖，更顯得楚楚可憐了。

    「都是你！這一切都是你的錯！」即使被人架開了，莎琳娜皇后依舊像是瘋狂野獸般吶喊著。

    「皇后受了太大的刺激，心神不寧，快送她回房休自心。」諾爾國幾名重要大臣，當機立斷地做出了決定，不顧莎琳娜皇后嘶吼的聲音，強行將她押了出去。

    原本看似寧靜祥和的諾爾國，此刻就像是冬季結冰的湖面底下的暗潮洶湧，因為諾爾王之死，即將掀起驚濤駭浪了……

    第三章

    森林裡的公主

    諾爾王的死，徹底擊垮了莎琳娜皇后。

    諾爾國的大臣們，為了不讓疑似心神渙散的皇后有機會傷害可愛的白雪公主，派了許多人手看管皇后，變相地將她軟禁在城堡最頂端的房間裡，美其名是怕莎琳娜皇后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但最主要的原因，也是為了保護白雪公主。

    莎琳娜皇后沒有反抗，事實上她早已經失去反抗的力量和精神了。

    起先，白雪公主還會上城堡頂樓探視母親，但每一次的探視總會引起莎琳娜皇后激烈的反應，她以一種仇視的目光瞪視著自己的女兒，張牙舞爪完全不復平日高貴的模樣，跟隨在白雪公主身邊的人雖然總是及時保護她，但為了白雪公主的安全，他們苦口婆心的勸說，終於勸得白雪公主不再上樓探視。

    就這樣，莎琳娜皇后在城堡頂端的房間度過了無數寒暑。時間如同流水般一去不返，不知不覺的許多年過去了，偶爾，她會在閣樓的房間裡聽見整座城堡歡慶的聲音，像是在慶祝白雪公主的生日，十二歲的生日……十五歲的生日……甚至是十七歲的生日，但這些皇后都不在乎了，她沈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早就忘了當初要校正白雪公主心存懶散的觀念與想法。

    從閣樓的那扇窗望下去，諾爾國以一種急速的方式凋零著；從前的諾爾王國在賢明者的管理下井然有序、充滿了蓬勃的朝氣，不管從哪一個角度看，都是一個美麗又富裕的國家。

    但現在，放眼望下去，到處都充滿了凌亂與荒涼的感覺，負責整理環境的人覺得喝酒彈琴更愜意，負責維持城堡安危的人認為躺在草地上曬太陽才是享受人生之道，就連應該負責送餐點、熱水上頂樓的侍女，都從過去的一兩天來一趟，變成如今的數日一趟。

    莎琳娜皇后維持沈默，美麗的臉上始終罩著一層冰霜，以一種近乎是置身事外的冷漠方式，看著她曾經熱愛的諾爾王國一步一步走向衰敗之途。

    冬天，又到了。

    幾天前開始下了一場大雪，很快就將大地染成了白色，一如十八年前的那場雪，閣樓頂的莎琳娜皇后微揚起手，將窗外的雪花接到掌心，漫不經心地凝視著白雪在自己手心融化成水的過程。

    她輕歎一口氣，轉身離開窗邊，正打算換下衣服就寢時，門外突然傳來了幾聲沈重的敲門聲。

    「誰？」莎琳娜皇后略感困惑，這麼多年以來，除了主動會將餐點送入的侍女外，已經不曾有人來閣樓拜訪自己了。

    門外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

    「有事想見我就進來，不要在外面裝神弄鬼的。」即使情況詭異，但莎琳娜皇后卻毫無所懼，朗聲開口說道。

    「咯」的一聲，閣樓的門被推開了囗——

    由於莎琳娜皇后始終面對著門口，所以她可以清楚的看見一棵樹……不！是一名身材高大、壯碩得像棵大樹的男子矗立在自己的門口。

    眼前的男子身材高大，全身上下裹著獸皮製成的皮裘，身後還背著一副弓箭，他一頭棕色亂髮長及肩頭，與發同色的鬍鬚幾乎遮住了整張臉、只露出了一雙藍色的眼睛。

    「你是誰？」莎琳娜皇后微微揚起下巴，一眼看出這名男子的階級，是根本不應該出現在城堡裡的人。

    「我叫彼得，原本一直住在城裡。」高大的男子笨拙的低頭行禮，試圖展現對皇后應有的禮儀。

    「你……」莎琳娜原本想質疑對方是如何通過守衛進入城堡的，但隨即想到整座城堡已經形同廢城一般，任何人要進入都是輕而易舉的吧！「彼得，你來閣樓見我，有什麼事嗎？」

    高大的棕髮男子低下頭，似乎在猶豫著該怎麼開口，好半晌後，才以一種遲疑的語氣說道：「尊貴的皇后陛下，我今天冒著生命危險來城堡兒您，實在是……大家的日子都已經窮途末路，再也過不下去了！」

    莎琳娜皇后不語，只是以眼神示意彼得繼續說下去。

    「大約是半年前左右，不知道為什麼，白雪公主突然決定來城裡，當然，對於尊貴美麗的公主的到來，大家都欣喜若狂、把這件事當成最大的榮耀來看。」彼得頓了頓，繼續開口道：「白雪公主十分喜歡城裡的生活，一開始的時候偶爾來一趟，跟著幾天來一次，到最後甚至在城裡住了下來，後來……後來……大家似乎變得和過去不太一樣了。」

    莎琳娜皇后眼神轉為冰冷，甚至不需要再聽更多，自己也明白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白雪對人的影響依舊是無遠弗屆，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光是讓城堡裡的人荒唐墮落也就罷了，她居然得寸進尺地搗亂人民的生活！

    「尊貴的皇后陛下，這件事……真的很難啟齒，但……但白雪公主畢竟是皇后陛下的女兒，是不是……能請尊貴的皇后陛下，將白雪公主接回來，如果她再繼續住下去，我總覺得好像會有更不好的事情發生。」彼得吞吞吐吐、惶恐不安的將心中的話一口氣說出，跟著恭敬地低垂著頭，心中已經有了不惜犧牲自己一條命也無所謂的念頭。

    不能再讓白雪繼續胡作非為下去了！

    莎琳娜皇后的心中，閃過這樣的念頭。如果自己記得沒錯，再過一個月，就是白雪十八歲的生日了，也就是銀髮天使所說的，最後一次的選擇機會！

    但，自己再也無法忍受這一切！再也……不願意讓白雪有選擇的機會了！

    「彼得，我有一件事要問你，你必須老老實實的回答我，絲毫不能隱瞞。」莎琳娜皇后以淡漠的語氣開口。

    「小的遵命。」彼得站得筆直，絲毫不敢輕忽。

    「我看著白雪長大，自然明白她對其他人的魅力和影響力，這些年來，幾乎沒有一個人能逃得過白雪的魅力，面對這樣的白雪，你為什麼能夠抵抗她的魅力？甚至完全不顧性命危險進城來見我！？」莎琳娜以異常嚴厲的語氣逼問道。

    「小的……小的也說不上來，雖然她是白雪公主，是我們諾爾王國最值得驕傲的美麗公主，但是，自從公主來了以後，大家都變得好奇怪，不喜歡工作、不喜歡打掃，反正……大家都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彼得回答得小心翼翼，唯恐一個不小心就激怒了皇后。

    「那麼我問你，你想要回到過去的生活嗎？」莎琳娜皇后再問。

    彼得偏過頭想了想，過去的生活，雖然沒有像現在這樣天天玩樂、日日美酒美食，但每個人盡本分工作，卻是另外一種充實感。

    「想。」彼得十分確定地點頭。

    「很好。」莎琳娜皇后露出了多年來的第一抹發自內心的微笑。「那麼你過來，我教你怎麼做。」

    彼得遲疑片刻，最後勇敢地踏步向前，只見皇后從身後探出手，遞出了一把劍柄鑲滿寶石、刀身閃耀著綠光的匕首。

    「皇后陛下，這是？」彼得錯愕萬分地抬眼，不甚明白的問道。

    「聽我的話，把白雪公主騙到沒人的森林裡，然後……」莎琳娜美麗的臉龐閃過一絲冷酷，輕聲但清晰地說道：「用這把匕首殺了她！」

    ☆☆☆

    原本冰涼的匕首，因為放在平貼胸口的位置，微微地發熱。

    身型高大的男子顯得有些恍惚，當他踏出城堡打算離開的時候，忍不住回頭往閣樓的方向望了一眼，即便隔了這麼遠的距離，男子依舊能感受到莎琳娜皇后冰冷的目光，透過窗戶直直射入自己的心房，無言訴說著：「殺了白雪公主，不然我們都會被她毀了。」

    莎琳娜皇后真的這麼狠心，要殺死親生女兒白雪公主嗎？

    彼得不確定自己該怎麼做，只能踏著比原本更加沈重的腳步，離開了這裡。

    當彼得重新回到自小生長的城鎮，他停住腳步，仔細打量這個看似熟悉、卻又變得十分陌生的地方。

    原本青翠的田地如今是焦黃一片、街道凌亂、生氣澎勃的市場裡沒有熱烈叫賣的人群，取而代之的是睡臥滿地的醉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