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洛煒

    銀髮天使再次露出抱歉的表情，他搖搖頭，以一種十分遺憾的語氣開口：讓公主擁有誰也無法抗拒的魅力，這也是當初你的心願之一，沒有辦法更改了。如同我之前所說的，這是她自己做的選擇，白雪公主是上神親自選定的，不但擁有神所眷顧的美貌、同時也擁有一般人所不能擁有的自由選擇權。

    「天啊！」莎琳娜皇后雙手遮臉，發出痛苦的喘息聲。「那麼我該拿她怎麼辦？這樣下去這個國家會完蛋的啊！」

    莎琳娜皇后。看到皇后發出崩潰一般的哭聲，銀髮天使顯得更為難了。

    「神啊！您為什麼要這麼做？這種贈禮對成人來說都難以選擇，更何況是年僅六歲的白雪呢？」莎琳娜悲泣不已。

    縱使莎琳娜皇后哭得肝腸寸斷，銀髮天使也莫可奈何，他最後輕歎一口氣，說道：記住我的話，莎琳娜皇后，六歲選擇一次，十二歲選擇一次，最後一次是十八歲，那將是上神給予的最後選擇了，到時候見了。

    「等等！」莎琳娜皇后彷彿聽到了一線生機，急忙忙地抬起頭，但銀髮天使已經完全消失不見，鏡面重新恢復成原本的模樣了。

    「六歲選擇一次……十二歲選擇一次、十八歲是最後的選擇，也就是說，我的白雪還有機會選擇回到原來的生活！」莎琳娜皇后從銀髮天使臨走前的話，悟出了這個道理。

    她回視著鏡中的自己，努力揚起一抹自我鼓勵的微笑，伸手抹乾眼淚，決定不再自憐自怨。為了心愛的女兒白雪，也為了諾爾國的未來，她一定得在白雪下一次做選擇的時候，將她的觀念扭轉過來。

    ☆☆☆

    知道是一回事，但真正實行起來，莎琳娜皇后才發現困難重重。

    要讓白雪公主放棄什麼都不學的懶惰生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首先，她需要其他人的配合，但放眼望去，整座城堡裡，除卻自己之外，任何一個人都無法拒絕來自白雪的要求，不管男女老少，一旦被白雪公主那雙漆黑如夜空的眼睛凝視著，聽著請求的話語從那兩片花朵般唇瓣吐出，他們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眼裡除了白雪公主的存在之外，根本容不下其他的事情，更別說是拒絕她的要求了。

    因此，莎琳娜皇后把握每一分與白雪相處的機會，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地告訴她，身為一國的公主，就應該負起身為公主的責任，那就是努力學習、充實自己，並致力讓國家與自己的人民過著祥和安樂的日子。

    每當訓誡的時候，美麗的白雪公主總是乖巧地聽著，漆黑明亮的眼睛轉也不轉，像是將皇后的每一句話都聽了進去，但只要一轉身，她依舊故態復萌，以最天真甜美的笑容，鼓吹著城堡裡的人過著悠閒近乎是懶散的日子。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了，莎琳娜皇后依然毫無所獲。雖然如此，但皇后總是在內、心安慰自己，白雪公主畢竟還年幼，過了幾年，等她更成熟更懂事了以後，自然會明白這些道理。

    但是，還等不及白雪公主長大懂事，由她引起、甚至蔓延開來的懶惰生活方式，卻已經為諾爾國惹來了風波。

    事件發生在白雪公主剛滿十歲那一年。

    整個諾爾王國，上至國王、下至城堡裡煮飯的廚娘都變得懶懶散散這件事，不知怎麼地傳到其他的國家去了。

    北方幾個國家之中，諾爾王國算得上是資源豐沛的富裕大國，消息傳開之後，果然引起了鄰近某些國家的覬覦。

    既然諾爾王國如此不儕，那麼就由他們取而代之吧！帶著這樣的想法，北方兩、三個小國湊齊了軍隊，浩浩蕩蕩往諾爾國的邊界進發。

    「這些不知死活的傢伙！居然妄想進犯我們諾爾國！真是可惡！」城堡大廳內，諾爾王十分惱怒地開口。

    幾年懶散的生活下來，諾爾王已經不復年輕時英姿勃發的風采，體型除了急速擴大之外，向來蘊藏在眼裡的精明光采也消失了，如今的諾爾王，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極為普通的、大肚便便的中年男子。

    「是啊！陛下，這些不知死活的傢伙，一定要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與諾爾王議事的大臣們附議說道。這些人和諾爾王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即便討論的是敵國人侵這種重要的事情，他們依舊一手握酒杯，一手拿雞腿，以一種閒聊的、滔滔不絕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意見。

    因為關心諾爾國未來，正巧來到大廳想參與討論的莎琳娜皇后，在看到所有人彷彿在閒話家常，以一種毫不在意的語調談論著戰爭之時，她一顆心沉到了谷底，但早已經懶散成性的這些人，又怎麼會聽得進自己的勸告呢？最後，莎琳娜皇后拖著沈重的腳步離開了。

    幾日後，諾爾王領軍，浩浩蕩蕩地出發準備迎戰。

    出發當日，莎琳娜皇后將自己鎖在房間裡，虔誠地跪在窗前禱告，不單是為了她心愛的丈夫，同時也為整個諾爾國禱告。

    或許是神真的聽見了莎琳娜的禱告，也或許是神並沒有真正放棄諾爾這個國家。這場在諾爾國邊境發生的戰事，奇跡似的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結束了。

    戰爭之所以能迅速結束，主要歸功於敵手過份低估了諾爾國的軍隊實力，因為聽信傳說，因而認定諾爾國全國上下都懶散成一團，所以他們並沒有派出全部的人馬打仗，卻怎麼也沒想到，諾爾國的人雖然變得懶散了，但一旦遭遇了戰事，幾乎是全員出動，也造成了兩方人數極大的差異。

    諾爾國的軍隊，是以壓倒性的人數、輕鬆贏得這場戰爭。

    戰爭雖然贏了，但悲劇隨即跟著發生了——因為獲得勝利，原本騎在馬背上的諾爾王因為太過忘形，居然想起身站立在馬背上歡呼，卻忘記了自己已經多年沒有騎馬、所有技巧都已經生疏了，就在他站起歡呼的那一瞬間，身下的戰馬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突然奔馳了起來，就這樣硬生生將諾爾王給摔了下來。

    這場戰爭雖然獲勝了，但返國的軍隊，卻帶回了諾爾王的遺體。

    接獲噩耗的莎琳娜根本無法相信這是事實！先前不是說打了勝仗嗎？先前不是說將敵人全部都趕跑了嗎？先前不是說，諾爾王很快就要回國了嗎？為什麼運回來的會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呢！？

    「陛下是怎麼死的？」莎琳娜皇后紅著眼，聽見自己以一種平靜得像是機器的聲音問道。

    「陛下……陛下墜馬……」護送陛下的遺體回來、同時也是在場目睹一切的士兵忐忑回答。

    「是遭受敵人的暗算嗎？」莎琳娜皇后再問。

    「不，不是敵人的暗算。」士兵低下頭，神情更不安了。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好端端的為什會會墜馬？你說清楚！」

    「陛下……陛下因為打贏了戰爭太一高興，想站在馬背上歡呼……誰知道，誰知道跨下的戰馬突然跑了起來……把陛下摔下馬、跌斷了脖子。」士兵「咚」一聲跪下，以萬分驚恐的聲音回答。

    摔下馬……跌斷了脖子……莎琳娜皇后以雙手緊緊環胸，卻怎麼也止不住發顫的身子。年輕的諾爾王、過去的諾爾王，是一名最英勇瀟灑的騎士，任何難馴的馬一遇上他都變成了最溫馴的綿羊，擁有如此高超騎馬技巧的諾爾王，怎麼可能會被自己的坐騎給摔了下來呢？

    「陛下……陛下許久未騎馬……想必是因為生疏了，所以才會發生意外。」跟隨著軍隊一同回返的某位大臣，以一種安慰的語氣說道，希望能多少減輕皇后的痛苦。

    「許久未騎馬……技巧生疏了……」莎琳娜皇后喃喃重複著，這些話，就像是一記鐵槌惡狠狠地朝自己的胸口敲下去一樣！「哈哈哈哈……技巧生疏了……所以跌下馬、摔斷脖子了！」

    大廳裡的每個人都被莎琳娜皇后詭異的笑聲駭住了。皇后，該不會是悲傷過度，發瘋了吧？

    「母后？母后？您沒事吧？」年僅十歲的白雪公主紅著眼，關心地靠過去。

    「滾開！」莎琳娜皇后將白雪公主用力推開，以一種前所未見的嫌惡目光怒瞪著她。

    如果……如果沒有白雪，諾爾王不會變成今日這種懶散的樣子，再追根究底，如果不是有白雪，這場戰爭更不可能會發生，而她的丈夫更不可能會發生技巧生疏、落馬喪命這種愚蠢的事情！

    「母后？我是白雪啊！您別嚇我，您到底怎麼了？」無邪的白雪公主完全不知道母后發怒的原因，更不明白她為什麼要以這種彷彿看仇人的眼光看著自己！

    「如果沒有你，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莎琳娜皇后突然發出淒厲的慘叫聲，發了狂似的衝向前，緊緊掐住了白雪公主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