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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頁 文 / 綠痕

    「來,像我一樣笑一個。」在她又神遊天外天去之前,野焰對她笑咪咪地咧大了嘴。

    望著那張極為肖似女人的臉龐,戀姬想了想他方纔所說的話,再誠懇地告訴他。

    「你長得很美。」多年不見,頭一回鐵勒帶著他來見她時,她還以為鐵勒私下偷藏了個大美人。

    「噗!」舉例失當,站在野焰身後的冷滄浪,忍不住噴笑出聲。

    長得一張美女臉的野焰很想淌淚,「小妹……」居然連她也這麼說。

    「今日你不必帶兵出營嗎?」幾個月下來,她已經多少摸清營中一些事了。

    「我才剛回來……」他疲憊地捶打著肩頭酸痛的肌肉,「二哥存心想累死我。」為了尋找大軍所仰賴的水源,他已接連著三個日夜沒睡,還得趕在鐵勒離營前回來報告,再帶兵出營操練的話,他可受不了。

    「你認為二哥待你不好嗎?」每次聽著他抱怨鐵勒,她總覺得他有些口是心非。

    他撇撇嘴角,「他根本就沒人性。」要做的雜務比誰都多,帶兵操練、沙盤推演每天都要做,還不時得率兵追打遊牧的外族以試成果,對他與對他人不一視同仁的鐵勒,簡直就是把他當成萬能的手下來使喚。

    戀姬忍不住想試探一下,「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離開?」

    「我……」野焰的舌頭驀地打結,表情也顯得有些不自在。

    「你想從二哥身上得到什麼?」她說得很一針見血。據她的觀察,任由鐵勒怎麼對待他,他全是一味地照做或接受,也從不違抗鐵勒,這讓她不由得聯想他為何那麼聽從鐵勒的命令。

    野焰抿著唇,無法直視地別開雙眼。

    看了他的反應,戀姬很想搖首。

    他和鐵勒,簡直就像是從前的鐵勒與父皇的翻版,不同的是,鐵勒絕不會向他人開口訴苦或是有半句微詞,鐵勒做了那麼多,為的就是想自父皇身上得到一點父愛;而吃盡苦頭的野焰,為的,也不過是想自鐵勒這邊得到一點讚美肯定,和些許的兄弟情或父愛。

    她能夠瞭解鐵勒為什麼那麼嚴苛地訓練他,在母妃玉鏡娘娘的保護和熏陶下,野焰成了個心軟善良對人不設防的皇子,對朝中的人情世故、陰謀爭鬥完全沒有抵抗力,在失去了玉鏡娘娘後,野焰就不知該怎麼在京兆中生存了,接手管教他的鐵勒,若是不冷心鐵血地將他磨練一番,若是不讓他看盡殘酷嚴苛的一面,那麼日後,野焰將無法在朝野或是沙場上立足。

    只可惜,這一點野焰永遠也看不穿,更不會明白鐵勒的苦心。

    鐵勒把他失去的所有父愛,全都補償似地加倍給了野焰,希望野焰在能夠保護自己之餘,能得到的比他更多,別和他一樣,在父皇的陰影下獨自跌跌撞撞走了那麼多年,可是鐵勒又不敢輕易敞露心房表達出來,不愛解釋的他也不冀望野焰能夠瞭解,以為這樣就能保護他自己,然而這卻對野焰造成了陰影,使得他一直想要做些什麼好證明自己的存在,好讓鐵勒能夠對他另眼相看。

    野焰頻搔著發,「幾年不見,你說話的方式愈來愈毒了。」每回說話都這麼直,這真讓他有點懷念她初來乍到時的沉默。

    她輕聳香肩,「會嗎?」

    「你呢?你想離開二哥嗎?」被她攻得無處躲的野焰,只好把矛頭轉至她身上,問問這個也跟他一樣離不開鐵勒的人。

    戀姬臉色驀然變得蒼白,話語懸凝在喉際不再出聲。

    大感不對的野焰忙對她揮著手,「就、就……當我沒問,你也知道,我這個粗人天生就不會說話!」

    旁觀的冷滄浪受不了地撫著額。

    「笨蛋……」哪壺不開提哪壺?好下容易她才開口跟人說說話,這下好了,就怕她又縮回去。

    愁容不展的她淡淡地問:「八哥,你是怎麼看我的?」

    「看你?」

    「我與二哥之間的事。」全營的人都知道鐵勒愛上的是自己的親妹子,但仗著鐵勒的軍威,又沒有人敢表示半點意見。

    「我……」野焰頓時一愣,說得有些支吾,「我還是一樣把你當成妹子。」

    「你也以我為恥?」光是聽他吞吞吐吐的語氣她也知道,他和他人一樣,對她這個鬧出亂倫醜聞的公主有著鄙視和輕屑。

    「不是,我從沒有這麼想過!」野焰用力地搖首向她否認。「你怎會有這種念頭?

    是別人又瞎說了什麼嗎?」是軍中又有人亂嚼舌根嗎?是誰有那麼大的膽子,這事被鐵勒知道那還得了?

    她的眼眸漫無目的地流轉著,「別人說與不說,已經無所謂了,重要的是,我就是如此看自己。」

    「小妹。」聽得一個頭兩個大的野焰,歎息地按住她的兩肩,「聽我的,你別管別人怎麼想、怎麼看,你就是你,愛情這種事本來就沒有什麼是非對錯。」

    「你也認為我愛二哥?」黛眉一揚,戀姬轉而直視他的眼底。

    「不是嗎?」他說得很理所當然。

    戀姬有些怔愕。她處處的表現,都對鐵勒那麼冷淡疏遠,怎麼他會認為她愛鐵勒?

    她不是一直都瞞得很好嗎?她還以為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

    將她的沉默視為否認的野焰,邊搔著發邊小聲地問。

    「難道你還在想龐雲?」她若不愛鐵勒,那就是愛龐雲囉?

    提到讓她始終都歉疚於心的龐雲,戀姬倒吸一口氣,無血色的玉容變得更加蒼白。

    「小妹,前陣子我聽說了一件事……」以為她很想念龐雲的野焰,不忍見她這般,好心地想向她吐露一個消息。

    「什麼事?」

    「就是龐雲他——」

    「嗯哼!」機靈的冷滄浪適時地出聲重重一咳,並暗示性地朝野焰擠著眼。

    「龐雲怎麼了?」滿心滿腹想知道的戀姬,好奇地拉扯著他的衣袖。

    「他……」正要繼續說下去的野焰,冷不防地被人拉著衣領拖至一旁咬耳朵。

    冷滄浪張牙舞爪地警告他,「要是刺王知道你告訴她,你準會被扒下一層皮的。」

    鐵勒刻意為戀姬封鎖所有有關京兆的消息,他還故意破戒?

    「可是也不能讓她這樣下去啊。」野焰還是覺得自己做得很對。每天看著思鄉的她枯坐在營中,不與人說話也下與人接觸,他就很想為她做些什麼,好讓她的眼眸裡重新燃起光彩。

    他翻了個大白眼,「你認為告訴她情況就會好轉嗎?」

    「總比讓她一天到晚都惦念著龐雲和京兆好吧?」愈是不知情就愈想知情,說不定說開了後,她的心頭就會舒坦一點。

    「你……」深知他脾氣拗起來就沒完沒了的冷滄浪,氣結地扭過頭去,「隨你,出了事我不管。」也不看看他是在誰的地頭上,還敢談論鐵勒最是忌諱的人物,他是想挑戰鐵勒的脾氣嗎?

    「你還沒告訴我。」耐心等候的戀姬在他回到她面前時輕聲提醒他。

    「龐雲也來到北狄了。」沒有阻礙後,野焰這次終於能夠順利說出口。

    她倏然張大了水眸,「什麼?」

    「他以母喪為借口辭官回鄉奔喪,前陣子,營裡有人在北狄的邊城見到他。」鐵勒老早就知道這個消息了,為此,鐵勒特意派人在邊城一帶巡防,為的就是不想讓龐雲有機會見她一面。

    她的聲音裡泛著抖顫,「他……放棄仕途?」她最害怕、最想避免的事真的成真了?他怎麼那麼傻,前程似錦的他,為何要這麼做?

    野焰擠著眉心,「應該是吧,下過聽說太子有攔他,希望他日後能夠回朝為天朝效力。」其實他對事情的來龍去脈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據傳這事在太極宮鬧得很大。

    戀姬怔坐在原地,手中捧著的花朵凌亂的落了一地。

    「小妹?」野焰看她目光空洞洞的,擔心地伸手輕拍她的面頰。

    鐵勒陰沉的聲音自帳門邊傳來,「拿開你的手。」

    「二哥?」嚇了一跳的野焰急急轉過頭,一看鐵勒的眼神不對勁,趕忙收回自己的手。

    冷天色一手掩著臉,「完了……」以鐵勒的臉色來看,他八成都聽見了。

    怔看著鋪了一地花朵的戀姬抬起螓首,無言地凝睇著鐵勒,半晌,她不語地起身走向內帳。

    目送著她的背影離去,鐵勒興師地睨向野焰。

    「為什麼要對她說那些?」多嘴,他可知道戀姬將因此而自責多久?

    「我認為她有必要知道。」生性耿直的野焰只是認為自己該說出實情而已。

    他飛快地否決,「她不需知道那些事。」

    「二哥,你不能再束縛著小妹了。」為了他專斷的脾氣,野焰不禁想為戀姬說上他兩句。「你還看不出來嗎?她不快樂,她一點都不快樂,自她來到北狄後我就沒見她笑過,你不能什麼事都不讓她知道,什麼事也不讓她做,就算再怎麼愛她,你也不該將她緊緊綁在身邊,她會喘不過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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