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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文 / 綠痕

    「我們的事與你無關。」心火暗起的鐵勒攏緊了劍眉。

    野焰扯開嗓子大嚷:「有關,再這樣下去小妹會把自己封閉起來的!」

    「王爺……」提心吊膽的冷滄浪小聲地在他耳邊警告,「你就少說兩句。」鐵勒的臉色都已經變天了,他還那麼不會看苗頭?

    「天色。」遭人刺中痛處的鐵勒眼眸一轉,轉身看向身旁的冷天色,「西戎那方面準備好了嗎?」

    冷天色點點頭,「都準備好了。」

    「明日就派人送他上路。」

    「是。」

    「你要把我趕去西戎?」驟感不對的野焰,在他要離開時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臉上盛滿了惶恐和不解。

    「放手。」鐵勒抽開自己的衣袖,跨開長腿就想去找戀姬。

    「二哥……」追在他身後的野焰急忙地拉回他。「為什麼要趕我走?」他做錯了什麼?為何要把他趕至那麼遙遠的地方?

    鐵勒回過身來冷聲質問:「難道你想永遠依賴著我嗎?」

    總是依附著他人,野焰要到何時才能夠自立、何時才能獨當一面?若是不離開這裡,野焰怎會有成長的空間?

    其實,野焰不需在他面前證明些什麼,也不必特意為他而做些什麼,一手輔育至今,他太清楚野焰本身有何能耐,現下野焰只需去證明自己、說服自己並不比他這個兄長差,要是他再不鬆手放野焰走,野焰永遠只能屈居於他之下,並因自卑而被他壓得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依賴?鐵勒是這麼看待他的?

    震人心弦的回聲猶在耳畔,野焰怔怔地撤回手,半張著嘴,不知該說什麼才好,而他的眼底有著失落、難過和自卑,喉際則是緊窒得讓他無法出聲。

    鐵勒淡漠地看著他,「你該長大了。」

    野焰猛然咬緊牙關,跌跌撞撞地朝帳外衝出去。冷滄浪看了,歎息之餘,也只能跟在後頭追上。

    「這樣好嗎?」對他的作法無法苟同的冷天色搖搖頭,「會傷了他的心的。」誰都曉得野焰將鐵勒視為心目中獨一無二的偶像,這番傷人刺耳的話一出口,就伯野焰又會端在心頭上想很久。

    鐵勒生硬地別開臉,「我能做的就只有這麼多。」恨他也罷,只要野焰往後能在別處生存下去,他情願被恨。

    冷天色聽得直搖首長歎,「唉……」關心野焰為什麼老是不說出來呢?他怎麼在對自己的兄弟這方面,總是這麼笨拙?

    「去幫他張羅上路的事。」他揚手交代,看了看內帳一會,忍不住想去看看進了裡頭後就一直安靜著的戀姬。

    內帳裡,飄浮著松木燃燒的香味,鐵勒一腳踏進,香味便隨之拂來,但裡頭較外面低了些許的氣溫,讓他微皺著眉,開始考慮是否在雪季正式來臨前,帶著她和大軍遷回已蓋好房舍的碉堡裡。

    知道躺在楊上的戀姬還未入睡,他脫去厚重的外衫和鞋襪側躺至她的身旁,將她拉進懷中讓她枕靠著他的手臂,輕嗅著她身上清洌的花香味。

    背部暖烘烘的熱意驅走了一室的寒冷,戀姬放鬆身子靠在他的懷裡。

    自北狄入冬後,每過晌午,天候就冷冽得讓人手腳冰涼,在這住久了,她也逐漸習慣挨靠著他溫暖的身子度過寒冷的夜晚,對於外人怎麼看待他們兄妹倆同寢一室的這件事,則不再重要,她也無心去理會,因為沒有他,她怎麼也睡不著。

    「你要把八哥送去西戎?」兄弟倆吵得那麼大聲,讓在裡頭的她不想聽到都很難。

    他埋首在她的頸間,「嗯。」

    「因為我的緣故?」因為野焰對龐雲的事說溜了嘴,所以他才這樣罰他?

    「不是。」察覺她的敏感,鐵勒下意識地將環在她腰肢上的手臂收緊了些。「日前太子就已奉聖命送來了太子諭要他去鎮守西戎。」

    她的聲音停頓了下來,豫猶了很久,又復啟口。

    「我不會去見龐雲的,所以……」

    「所以?」他張開眼,將她半轉過身子與他面對面。

    戀姬凝望著他近在咫尺的眼瞳,「別殺他。」

    對龐雲,她已經夠愧疚於心了,她知道鐵勒對不死心的龐雲有多反感,也因龐雲始終在心中有個疙瘩,為了一勞永逸,他或許會出此下策,她必須為龐雲做點什麼,不然,她不知自己要背負這份罪惡的感覺到何時才能解脫。

    鐵勒深吸口氣,用力地擁她入懷,「忘了龐雲的事。」

    「你答應了?」沒得到他落實的答案前,她不放棄。

    他沒有回答,只是更加收緊了懷抱,可是他卻發現,無論他再用多少力氣將她緊擁,再怎麼親密相偎,他們之間橫劃開來的距離卻比從前來得更遙遠。

    野焰說得沒錯,她正日漸將自己封閉起來,雖然她仍是在他的身邊,但她再也不像以往一樣笑吟吟地喚他,也不再為他們之間的情事傷心落淚,曾經出現在她眼底的情傷,已消失無蹤,彷彿她從不曾愛過他似的,她的眼瞳裡,再也看不見他。

    他也希望她能恢復往日的歡笑,也盼望他們倆還是和從前一樣親和婉愛,可是他不會是敗寇,她猜不出來,但她卻為那些深陷在其中,不得不干戈相向的兄長們感到悲哀,而對於特意回京攝政的鐵勒,究竟他只是為遵皇命而接手攝政,還是他也有意為皇?

    她也猜不出他真正的心態。

    會看不出他的心,是因為她已經很久沒有敲開他上鎖的心門,打開走進裡頭好好看一看,這些年來,他們彼此皆為自己的心落了鎖上了枷,他們倆的這個舉動,皆是意在保護自己,同時也想藉此方式來維繫他們兩人的關係。

    鐵勒對她的愛無庸置疑,可是自他將野焰送去西戎後,或許是野焰的話對他起了作用,也可能是他不想再傷害她,他不曾再強迫她必須也愛他,他只要求留在他身邊,此外別無其它。

    雖然他們都無法再像從前以兄妹相待,但他用一種似家人又似朋友的身份來面對她,這讓背負著道德壓力的她鬆了一口氣,同時,也讓她有著某種說不出口的失落。在他的影響下,她也漸漸以這種方式來與他相處,這使得他們之間的情,自表面上來看,似乎是愈來愈淡,淡得幾乎就快消失無蹤,但私底下所暗藏著的,她想,或許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

    「公主,夜深了,該歇息了。」服侍她的掖庭小聲地在她身後輕囑,打斷了她游離的思緒。

    戀姬朝身後擺擺手,「我想再坐坐,你先下去吧。」秋未了,再過不久就將飄雪,她想趁天氣還晴朗時,再看看這片和北狄相似的漫天星光。

    「是。」仔細為她將廊上的宮燈添了油,以免風勢將燈焰吹熄後,掖庭悄然退下,將寂靜的大殿與空曠的殿廊,留給這名喜愛獨處的主子。

    坐在殿廊上的戀姬,仰首靠在殿門上。她還不想睡,因為她還未聽見總是夜歸的鐵勒專屬的足音,雖然明知就算等到了他,恐怕他們也不會說上一句話,但她還是想等,只因她已習慣了在睡前傾聽他沉穩的步伐在廊上所製造的聲響,若是沒等到他,她睡不著。

    將雙眼凝定在遠方天際閃爍的星子上,專心聆聽週遭一舉一動的戀姬,等著等著,廊上終於泛起了一道自遠而近的步音,但她隨即認出來,這道聽來有些慌急的步音……不是鐵勒。

    聽朵湛說,大明宮時有刺客,該不會今夜她就恰巧遇上了一個?

    她戒備地坐直身子,在確定那道步音的確是朝她而來時,她連忙站起身打算喚來遠在殿外駐守的宮衛,但廊上被宮燈照亮的那抹身影,卻讓她止住所有的動作。

    龐雲?

    「跟我走。」剛自大明宮地牢釋出的龐雲,走至她面前,不由分說地朝她伸出手。

    戀姬怔了怔,徐緩地朝他搖首,「不。」

    「跟著他,你不會有幸福的。」沒料到她會拒絕的龐雲,在收回手之餘,不死心地想向她動之以情。

    她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反而擔心他的安危,探首朝外頭看了看。

    「你快走吧,若是被人發現你在這的話,你的性命難保。」聽冷天色說,為了舒河與父皇妃子私戀一事,西內與衛王黨水火不容得很,他要是被人逮著的話,後果會不堪設想。

    他匆地將她拉離殿門來至廊畔一角,讓她背抵著牆,兩手按在她的身旁兩側。

    「在北狄的這些年來,你為何不來找我?」從鐵勒派來防他的人馬就可得知,她應該也知道他就近在咫尺,因此他非得來見她一面,他耍讓自己得到一個等待落空的原因。

    戀姬直視著他的眼眸,「龐雲,我什麼都下想解釋。」

    他的眼瞳飄浮不定,「你……愛鐵勒?」她該不會就是為了這個理由,所以才不來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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