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霸王(下)

第14頁 文 / 綠痕

    「正中下懷。」舒河一掃睡意,臉上終於露出許久未見的笑容。

    「我已派人埋伏在翠微宮上下,無論他們選擇躲在哪,我會將他們全都逮著。」他已經全盤打點好了,目前眾人的注意力全在三大宮和衛王府,所有防衛兵力也都在這四個地方,反觀無人防守的翠微宮,老早就被南內水師給滲透。

    「別嚇著他們。」舒河謹慎地向他叮嚀,「若要為皇,咱們還得靠他們呢。」少了那些人就少了一份保障,若是沒把他們哄得服服帖帖,那就得費工夫去強迫他們對他投誠效力,太花時間了。

    懷熾點點頭,在報告完了後,就急忙去知會手下動手別太粗蠻,方走沒幾步,他匆地頓下兩腳,又拖著步子踱回舒河的面前。

    「有件事,我一直不懂。」這個結再卡在他心裡的話,他會憋死的,況且現在不問,只怕往後也沒機會問了。

    「不懂什麼?」

    「為什麼你這麼有把握手諭裡寫的人名不是你?」從舒河的所作所為來看,這些皆不是他為準備迎接手諭開封後成為新帝的打算,而是開封後新帝不是他的佈局,他是看過手諭篤定自個兒不會當上新帝不成?

    舒河笑了笑,「因為父皇早就知道我的野心。」做人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在父皇的心中他有幾分重量,他自己心裡有數。

    「可父皇不也是個野心家嗎?他老人家應當很欣賞你才是,不然他怎會打算處死芸美人以保住你?」在父皇所誕的九個皇子中,就屬舒河的手腕與政風最與父皇相似,除去臥桑和鐵勒不看,剩餘的皇子中父皇最重視的就是他。

    他斂去笑意,一臉的冷清,「父皇想保住的人不是我,是他自己。」

    「什麼?」和尋常人一樣,懷熾首先看的也是好的那一面,對底下那些暗局也不甚明瞭。

    「他下過是想為他自個兒留個美名罷了。」表面上看來,父皇的確是很為他著想,但在回過頭來再看看父皇,一生功績無數,就待史筆畫上個圓滿句點的父皇,怎能容得他這個壞事者在上頭留下個污點辱名?芸湘好歹也是父皇的妃子,父皇會不在意自己名聲?

    聽著他語氣裡的不滿,和看著他那一臉鄙視的模樣,懷熾的心中不禁浮現一個念頭。

    「四哥?」他該不會是……很痛恨父皇?

    舒河狡黠地朝他眨眨眼,「我沒對你說過,我很討厭、也看下起父皇?」

    「沒有……」他直搖著頭,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消化這消息。「你怎會有這種念頭?」

    「對於自己的骨肉,他的血太冷了。」光就這一點,就夠他對父皇不齒了。

    「父皇有嗎?」他覺得父皇還滿寵愛他的,也感覺不到父皇對其他人有哪點不好。

    「二哥就是個最好的例子。」舒河站起身,不疾不徐地提供了他一個受害者。

    想想鐵勒,七歲從軍,從沒聽聞過皇家哪個皇子這麼年幼就從軍的,且送鐵勒去從軍的父皇,非但沒在鐵勒身邊安插個保護他的大臣或是心腹,還任鐵勒在那個舉目無親的地方任人欺凌,父皇待鐵勒的態度太異常了,然而在鐵勒長大後,父皇也沒善待鐵勒一些,不是年年調派邊防,就是去打些會威脅到鐵勒生死的仗,是他們天朝都沒人了嗎?還是天朝沒有鐵勒這名大將軍就保不住了?

    雖然鐵勒總是半句怨言也無,也藏得很好,但明眼人看得出來,什麼都沒有的鐵勒會如此效忠賣命,全是渴望能在父皇身上得到一些父子情,可是知道這一切的父皇卻視若無睹,還刻意加以利用,他這個旁觀者,是不明白父皇究竟為了什麼而對付鐵勒,但他很想告訴父皇,那是他兒子,不是敵人,可是父皇仍舊一再將鐵勒耍弄在掌心裡,任意揉捏自個兒兒子的心情,這教人看了怎麼不心寒?

    「二哥?」懷熾皺眉細細深想,卻怎麼也看不出個原由來。

    這件被父皇和鐵勒壓在檯面下的事,舒河並不指望他能明白。離開桌案後,他信步走至窗邊,抬首看向漫天的冰霜。

    其實除去鐵勒不看,父皇又曾對什麼人付出過?

    為了天朝國祚,父皇情願讓八個皇子撕破臉搶成一團,也不在臥桑棄位後隨即頒布下任太子是誰,為的就是父皇想除掉不是新帝的其它皇子,以免將來在新帝的身上會發生篡位奪嫡之情事。可他又不想由自己動手,不願在史上留了個千古罵名,所以才刻意讓眾皇子自個兒上演一出手足相殘,而他這個退居幕後的操控者則落了兩手乾淨,也因此,他的名將會清白潔淨、流芳百世,日後人們只會記得他在位時的功績,不會有人注意到,他為了讓下任新帝接捧國祚,用了什麼手段。

    虎毒食子,父皇他,比任何人都來得殘忍。

    「四哥,你還好吧?」來到窗邊望著他凝重的臉色,懷熾擔心地推推他的肩。

    「我沒事。」他不露情緒地將話題轉至正事上,「霍韃目前人在哪?」

    懷熾頓了頓,「還在南向水域,若不是有定威將軍在礙事,咱們就只差一著棋。」

    「你先照計畫去辦。」舒河轉想了一會,決定先一步行事。

    「你不等三哥進京?」當初不是說好要和霍韃來個裡應外合的嗎?他怎變得這麼沒耐性?

    「咱們必須先為自己圖個後路。這事盡快去辦好,記住,別聲張。」之後的情勢誰能說得準?不能再步步為營了,要爭皇,就必須先下手為強。

    懷熾聽了就要走,「我知道了。」

    「老九。」舒河匆地叫住他。

    「嗯?」

    舒河動作緩慢地轉過身來,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的眼眸。

    「倘若我無法為皇,答應我,你一定要成為天下第一臣。」無論是成是敗,他都必須為懷熾謀個後路。

    懷熾壓低了嗓音,「你在胡說什麼?」

    「將來無論是何者為皇,登基者為了國政與撫平朝野人心,定會摒棄三內之見,將第一個定朝大臣的首選指向老七和你,到時,你千萬別為了我而推辭。」這是一定的,在眾皇子奪位落幕後,新帝必然需要有朵湛的高壓手段來鎮壓朝野,以及懷熾的懷柔政策來收攏人心穩定朝情。

    「你怎會無法為皇?天子之位,唯有你才適任!」懷熾三步作兩步地來到他面前,兩掌重重地拍在窗欞上。

    舒河笑笑地舉高兩掌,「別激動,我只是假設。」他又沒說他不想當皇帝,說說風險都不可以?

    他一臉的不信,「真的?」這不是他在預告或是他料想到的結果?

    「真的。」舒河安撫地拍拍他的肩頭,「去辦事吧。」

    懷熾猶豫了一會,奸半天才慢吞吞地轉身走向殿外,但當他的身影方消失在殿內時,舒河的臉上也失了笑意。

    舒河回過頭來,站在窗邊,自興慶宮的高處俯看整座沐浴在漫漫雪色中的皇城。

    一宮一殿,是棋盤上的權勢棋格,一人一事,是左右交錯的生死棋線,父皇將他們全都置於其中,冷眼觀棋。棋局裡的他們皆不知,入局後所有環環相扣、步步接踵的一切,不是他們有心在走,而是父皇為他們一手安排好的棋路,就算日後他們其中一人能夠坐擁天下,卻都不會是這場爭奪戰中真正的勝者,他們只是走卒。

    自這場角逐皇位的戰爭掀起後,他們每個兄弟,誰人背後不傷人,誰人背後不被傷?手足相殘、骨肉爭鋒,表面上看來,這是他們這些皇子自個兒求仁得仁,是福是禍全都是他們的貪念和野心所招來的,這點他無法否認,也不想逃避,可是,又有誰曾去揭開清涼殿御駕後的帷幕,去看看隱身在暗處的父皇,他老人家臉上那份將他們擺弄於掌指間的笑意?那抹,遠比冬雪還要寒冷的殘笑。

    如今局中情勢,已到了收官圍地的最後階段了,在這眾皇子的存亡之秋,他想去太廟為父皇上炷香,親口問父皇一句,這就是你想看到的局面?

    然後,再告訴他……身為人父,你太失格了。

    第四章

    環京七郡以北,進郡入京的官民兩道,在過了降龍坡後於棲鳳坡匯合為一路,為天朝環京七郡以北向南通京的唯一隘口,傳聞,此地曾有綵鳳停棲,故名棲鳳坡。

    全速南下的鐵騎大軍,其順暢的進行軍勢,在進入天朝本土後,終於在將要進入棲鳳坡時受阻,包括中軍在內,鐵勒命手中七線大軍停軍於降龍坡內,與雄獅大軍遙相對望。

    狹道相逢。

    飛騰的雪花飛掠過鐵勒的眼睫,面對這個屯軍棲鳳坡,阻撓了鐵騎大軍快速進京的八弟,鐵勒不知該是喜或是憂。

    野焰刻意屯軍於棲鳳坡等他,他在趕至此地前早已知悉,他不是不明白野焰想打倒他的那份心情,自野焰投效律滔後,野焰已正式向他宣告過,將會幫助律滔擊敗西內。倘若野焰只是單純為助律滔一臂之力那倒還好,可屯軍棲鳳坡罔顧遠在京內的律滔安危,就只是執意與他一戰此等舉動,這哪是在幫律滔?野焰只是想打倒深藏在心中的魔障和心鎖罷了。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