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綠痕
他淡淡提醒她,「別忘了我也曾經有份。」這麼快就把他視為外人?她可分得真清楚。
戀姬更是沒好氣,「那你就更不該這麼做!」當是自己的家國還打?他比那些自相殘殺的皇兄更無情!
「你的傷還沒好,別動氣。」鐵勒忙拍撫著快順下過氣的她,半哄半強迫地抱起她,將她帶至榻邊休息。
「你究竟有什麼打算?」心急如焚的她不放棄,邊問邊扯著他的衣襟。
「這要看局勢。」將她放在榻上後,他拉開她緊揪不放的小手。「一時也說不清的,你只要等著看就成了。」再說下去,只怕她的好奇心會愈來愈多。
「鐵勒……」她怎麼等得下去?要是國破家亡怎麼辦?
「你若是繼續這麼激動……」鐵勒以指按住她的唇,意有所指地撫著她的唇瓣,「我會想法子讓你冷靜下來。」
戀姬低首看看他的手指,再看向他弧度往上挪的薄唇,倏然明白他所指的法子是什麼。
她紅著臉伸出一指,「再問一個問題就好。」照他那法子,她準會更無法冷靜下來。
「動作快。」他飛快地在她唇上偷了個吻。
「當初,你為何要回京接下攝政王?」戀姬在他纏上來時忙不迭地拉開他的大掌。
一直以來,他在朝中只是保持著袖手旁觀的姿態,就連風淮遇襲,進一步產生衛王黨與西內的惡鬥,他也不加以阻攔或是幫朵湛一把,難道他忘了,朵湛是為了他的帝位在拚搏?他如此置身事外,是不在意帝位,還是另有所圖?要是不在意帝位的話,為何他又要接下攝政王?他是否……也和其它的兄長一樣,也希望為帝?
「因為我曾答應臥桑一個條件。」然而鐵勒的答案卻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條件?」該不會就是臥桑和他的秘密吧?
「我會接下攝政王,不過是為了實現我對他的承諾而已。」
臥桑要他保全八個皇弟,一開始時,他還認為臥桑太過多慮,未來局勢未必會至此,儘管三內內鬥,但不過只是諸位皇弟要清除各自黨內為患的大老和黨內內亂而已,他們有心要除去臥桑在太子位時做不到的積禍,他樂見其成,因此也下打算出手干預,直至風淮出走,京兆失去平衡,而久臥病榻的父皇又已病重,他才意識到臥桑的憂慮是正確的。
舒河的心性難以捉摸,面對自己的手足,殺意似有似無,讓人對舒河的心態說不得准也拿捏不定,為此而不得不加以提防;兩面人的律滔陰險之餘雖有溫情,但為了與舒河抗衡,必要時也可以大興爭端痛下手段,使得他不能不命朵湛在暗地裡看緊律滔;風淮表面上看來雖無害,但在私底下為他大動手腳的龐雲可就未必,回想舒河的事件,龐雲一出手,就使得舒河差點不保,或是差點就讓父皇在未把後事交代好前提前駕崩。
說到朵湛,自作多情的想擁他為皇,他不拒絕,是因三內之爭還需有西內入局來牽制,他遠在邊疆鞭長莫及,不適時讓朵湛加入三內之爭,只怕東南兩內會把朝野鬧得無法無天,在他返京攝政後,之所以會繼續讓朵湛掌舵西內,而他不介入西內之事,是因為……他得保己。
接下攝政王后,他的一舉一動,皆在病中的父皇眼下,他若是出手助西內,那麼父皇必定認為他有奪位之意,更何況父皇是有心讓三內與衛王黨進行內鬥,不然父皇也不會徹頭徹尾不插手干預,在這兩個前提下,他若是不端坐攝政王之位置身事外,只怕臥桑要他保全的八個皇弟裡,頭一個他就會護不住自己。
沙場無情,政局是無情也無義,而最是無情的,則是帝王家。身陷在裡頭,他下求得勢與否,能活著才是首要。臥桑顧慮得很對,他必須提防父皇,並小心地將三內與衛王黨揉搓在掌心上監管著,不讓任何一方特別坐大,也不讓任何一方失勢被擊滅,如此一來,他才有可能守住他的承諾。
戀姬的小臉上佈滿了失望。
「就這樣?」什麼答案也沒得到,這讓她的心更加不落實,與他說了半天,她只知道他要回國的原因是那張手諭,以及他可能會毀了天朝,他……她再也不瞭解他在想些什麼,鐵勒想扶她躺下,「好了,你已經問完了……」
「我們已經成為敵人了嗎?」戀姬拉住他,眸裡失去了光彩。
「不。」他肯定地向她搖首,「我們不是。」
「但……」他都要率軍回國了,怎會不是?
他伸手攬她入懷,「相信我,我不會與你為敵。」在他心中,她怎可能會是敵?他也不願因天朝的事而傷她的心。
「若我不要你回京呢?」
他沉吟半晌,「我不能答應。」
她垂下眼,「你何時起程?」
「鐵騎大軍已整軍完畢,不日即可出發,父皇就快百日了,我打算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京兆。」距離百日期限,時日所剩不多,他不能再拖延下去。
瞧他都已準備好了,她想,即使她再怎麼說,恐怕也無法改變他回京的決定。
她淡淡地道:「我要留在虎踞宮。」與其和他一道回京,親眼見他攻破京兆,或是他在回京兆後做些如何不與她為敵的事,她還不如什麼都不要看,什麼都不要知道,一切,就讓時間去揭曉。
「戀姬?」她不想回京?
戀姬閉上眼,在他懷中尋找著適合入眠的姿勢,習慣性地將她的心事藏起來。
她還記得,她是最討厭選擇的,怎麼繞了這麼大個圈子之後,她又要選擇了?此時此刻,她不知該走向有著鐵勒的北武國這一端,還是生她養她的天朝那方。她試著閉上眼,不願再讓那些怎麼也解不開的疑惑,和她所不瞭解的他再繼續困擾著她下去。
她不想再面臨選擇。
***
天氣雖回暖了些,但遠處天邊有些雲,正朝這邊的天頂緩緩前行。
為了趕在北武國又飄起下一場大雪前,北武王開啟王城城門,並命通往國境的官道清除雪障,以利鐵騎大軍在被風雪圍困前盡快出境,北武支軍已先奉命出城為鐵勒開道,護送軍糧的後備軍團也已上路,目前王城中就剩鐵騎大軍仍末出發。
負責安排所有回京事宜的北武王,站在龍盤宮宮外面臨廣場的校台上,不時詢問著旁人時辰,不時把目光投向遲遲不起程的鐵勒身上,當鐵勒準備步下宮階的步子,又再度停下,並回首轉身看向站在宮階上方的戀姬時,北武王的耐性終於宣告用罄。
「他到底想耗到什麼時候?」三步一停頓、五步一回首,不過是回京兆一陣子,又不是不回來,他不必這麼依依不捨吧?
冷天色很能體諒鐵勒的心情,「王爺放心不下公主嘛,你就再等他一會。」
北武王可不滿了,「放心不下?我是會吃了他的小公主嗎?」都說過他會好好照顧那個愁眉不展的小美人了,他都這麼紆尊降貴了,鐵勒竟還是信不過他。
他莞爾地瞄北武王一眼,「你這是在吃哪門子的醋?」
北武王緋紅了老臉,「去告訴那小子,早點出發早點回來,別再磨磨蹭蹭了!」重色輕父,有時間在那邊難捨難分,他還不如過來跟他的親爹來個抱頭話離別。
「好好好……」也覺得拖延夠久的冷天色,為了不讓大軍誤了時辰,在眾將官感激的目光下,如他們所願地去扮演程咬金的角色。
心情沉甸甸的戀姬,在這離別的場面上,她不知該對鐵勒說些什麼才好。
事關手諭,若是不讓他回天朝,天朝不會有下任新帝,可讓他去了京兆,她又不知他是否會斬斷過去所有對天朝的眷戀,為北武國破國大敗天朝。
「王爺。」冷天色策馬來至宮階底下仰首望著他。
「起程。」鐵勒回看他一眼,快步步下宮階翻身上馬。
剎那間天鼓法鑼齊鳴,回聲震耳,戀姬步下宮階,來到階底目送軍容壯盛,浩浩蕩蕩準備南征的鐵騎大軍。
在北武國的奧援下,鐵騎大軍有了快速南下的壯馬和糧秣,預計很快就能出北武國國境入天朝疆界,接著,就將是與野焰的雄獅大軍遭遇……野焰為了東內,不讓屬於西內的鐵騎大軍進入京兆是理所當然,因此兩軍交戰自是無法避免,但,誰會勝出?她深鎖著眉心,不希望見到鐵勒有半分損傷,也不願見野焰敗在鐵勒的手下,鐵勒真有想好該怎麼去面對由他一手扶養的野焰嗎?
身披光明鎧甲的鐵勒,策馬出內城時,在他腦海裡回想的,全是戀姬失了笑容,左右為難的神情。想當初,他在大明宮時和她一樣也有過這種心情,但她執意不跟他走,不想去知道他的答案,他也無法奈她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