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綠痕
「沒返京?他不幫翼王了?」他低聲怪叫。
「看樣子,寰王可能是要與王爺一戰。」聽說寰王在率雄獅大軍東進後,並未一如所料地返京助翼王一臂之力,而是不顧翼王之命前往北向的返京道。
「呼……」冷天色深深吐了口大氣,復而疲憊地搔著發,「叫底下的人乘機多休養生息,再過不久,他們就又有得累了。」幸好鐵勒並未動用鐵騎大軍所有的兵力,不然才打下一個北武國,眼看又要再次出征上陣,換作其它大軍,恐怕累也累死了。
佐將軍憂心忡仲地撫著下頷,「你認為王爺與寰王交手,何者會勝出?」
「別忘了寰王可是王爺一手調教出來的。」這點連想都不需去想,野焰有幾兩重,鐵勒再清楚不過。
「也有可能會青出於藍啊。」聽人說太阿兵書落在野焰的手上,士別不只三日,說下定野焰會讓所有人都刮目相待。
「青出於藍?」冷天色嘲弄地揚揚眉,「你認為這個機率有多大?」
他考慮了許久,最後嚴肅地皺著眉心,「不大。」無論是年資還是戰歷,怎麼看都還是鐵勒的勝面較大。
「現下我只擔心,王爺有沒有法子對寰王下手。」保護野焰那麼多年了,如今兄弟要在戰場上相見,鐵勒能夠狠下心來嗎?要是鐵勒真能夠的話,那野焰會不會更加心碎?
對於這個問題,佐將軍除了也是一臉的茫然外,同樣也很難想像那個局面將會有來臨的一日。
「這個……就很難說了。」但願,到時可不要兩敗俱傷才好。
第三章
戀姬煩躁地在殿內走來走去,她總算知道,這陣子鐵勒為何執意要她待在虎踞宮裡養傷,不要她踏出寢殿一步,也不要她與冷天色或他手底下的人,以及北武國的人接觸的理由。
他竟要率軍返京!
根據父皇的口諭,鐵勒本就是該返京的,但那是在他不是北武太子的前提下,現下他既已是北武國的人,他還回去做什麼?被人當成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嗎?率軍返京這消息他保密的工夫可算是做到家了,就連她也不告知半分,若不是她今日想去營中與他商量釋放離蕭一事,她不會見著已然準備妥當、隨時都可以出征的鐵騎大軍,更不會在營中聽見他與眾將軍商議該如何突破東內防禦,再進一步挺進京兆這件事。
戀姬忐忑不安地在窗邊停下腳步,遠處隱約可聽見宮外雜沓的人聲,抬首看去,這陣子天候甚好,無風無雪,若要舉兵,這是個再好不過的時機。
雖然說,沒有一件事有絕對的對與不對,但究竟讓鐵勒返回北狄認父,這麼做是對了,還是錯了?鐵勒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身份?他不會忘了他也是天朝的皇子吧?若是他只當自己是北武太子的話,那他豈不成了天朝的敵人?
她不禁回想起臥桑催促她來北狄時的那份焦急,臥桑說,她得來阻止鐵勒,但臥桑所說的阻止到底是阻止什麼?除了不要鐵勒他們父子相殘外,難道說,這也是臥桑不要他攻下北狄的原因之一?臥桑所怕的,會不會是他將成為天朝的敵人反戈相向?他若是揮兵天朝,而野焰和霍韃沒及時攔住他的話,那、那……天朝就將到此為止。
浮現在心中的這個念頭,令她打了個寒顫,她忍不住伸手雙臂環緊自己。
「你有很多話想問我?」鐵勒踩著無聲的腳步定向她,對她傷勢還沒好就待在窗邊受涼吹風的行為再也看不下去。
沉思的戀姬被無聲無息的他嚇了一跳。她緩緩轉過身,也明白在她撞見了他極力想隱瞞的事後,他定會來找她。
「你要回京?」她直視著他那雙明亮的黑眸,不拐彎抹角地直接問。
「嗯。」他邊應邊走至她的身旁伸手為她關上窗。
她趕忙捉住他的手臂,「帶著鐵騎大軍?」
「還有北武部分的兵力。」他慢條斯理地道出參與此次回京的正確人馬。
「你想做什麼?」她愈想愈恐慌,直怕她所猜測的即將成真。
鐵勒微揚著唇角,「你認為我想做什麼?」
她一怔,杏眸害怕地游移著。
「你想毀滅天朝嗎?」若不是他想以北武之名攻向天朝,只是回個京為何要帶上北武的兵力?
他的眼瞳閃了閃,凝視著她滿臉緊張的神色半晌後,他俯下身在她的眉心印下一吻。
「回答我……」戀姬這時可沒那份心情,蹙著眉將他的臉龐挪開。
他撇撇嘴角,「父皇要我百日之內返京不是嗎?」轉移不開注意力,她又這麼堅持,看來不跟她解釋清楚恐怕會沒完沒了。
她無法理解地按著額,「現下還有必要嗎?」他都認祖歸宗了,為什麼他還要聽從父皇的遺命?
「有。」他拉開她的小手,大掌撫上她看來氣色不是很好的小臉。
戀姬下語地眨眨眼,一掃先前的迷茫不解,心中茅塞頓開。
「父皇要你百日之內返京,是不是因為七哥手上的那張手諭?」或許就是因為那張手諭與他有關,所以父皇才會以百日為限,而他也願意遵守這個時限。
「別問那麼多,你先去歇會吧。」見她的臉色愈來愈白,鐵勒軟言軟語地哄著她。
「你先告訴我,為何七哥不願公開手諭內容?」將心底的恐懼化為力量後,她堅持想解開那一大串藏在心中的謎,不再自個兒在那邊反覆地猜測那虛虛實實的答案。
他兩手環著胸與她討價還價,「說完,你就會聽話歇著?」
「嗯。」
「據我所知,父皇在手諭裡上了四道鎖。這四道鎖,讓老七不得篡改手諭內容,也無法將手諭公開。」鐵勒歎口氣,將她冰冷的身子拉至懷裡,邊說邊搓著她的臂膀想讓她溫暖些。
戀姬訝異地張大眼,「鎖?」手諭裡,不是只有下任新帝的人名而已?
「一道,是老七本身,一道是我,另兩道應該是臥桑和下任新帝。我們四人若是不在百日內齊聚京兆太廟,那麼,天朝將不會有下任新帝。」他老早就把手諭裡所寫的東西打探和想過了,雖然得到的答案並不完全,不過也應該八九不離十。
「你也有份?」她愈想愈覺得不通,若是父皇有意剷除他,又怎會讓他在手諭這事上插手?
「別忘了我手中握有傳國玉璽。」他了無笑意地勾勾嘴角,「父皇就是再不情願,他也無法不讓我下水加入這一局。」想必父皇應是對偷了玉璽的臥桑很頭疼吧,但要是臥桑不這麼做,他不可能安然活到今日。
「七哥呢?父皇為何要指名他保管手諭?」這更是她一直都想不通的地方,父皇所誕的皇子有那麼多人,怎麼會挑上與世無爭的朵湛,並刻意把他拖進來?
鐵勒沉吟地壓低了音調,「因為……老七有夢。」
「夢?」
「老七和其它人的不同處,就是他渴望太平,而不是為帝。」提及這點,他更對世宗感到寒心。「父皇會將手諭交給他而不交給三內,最主要的原因即是,老七除了有夢外也有弱點。」
「什麼弱點?」朵湛不願入朝時,全朝的人都拉他不動,父皇是找到了朵湛什麼罩門才請動他的?
「楚婉。他丟不下楚婉這個包袱。」這個一針見血的答案,他只要看看朵湛的雙眼即可明白。「老七若是不遵旨保管手諭,或是私下毀了手諭,別說他自個兒會送命,楚婉將首先遭到不測,父皇就是抓緊了老七這個弱點不放,所以老七才會拚了命也不讓人得到手諭。」
她忙不迭地提醒他,「可是七哥擁你為皇。」
「那又如何?」鐵勒不以為然地挑高劍眉,「老七可有說過我是下任新帝?我只是老七的希望而已。」
「不是你的話,那誰才是下任新帝?」面對這層層圈圈,解開了一個又有一個的謎團,她是愈理心頭愈亂。
「不清楚。」朵湛為了手諭裡的下任新帝的安危,堅決不向任何人透露,怕的就是手諭一公開後,下任新帝的性命即將不保。
「你心中有屬意的人選嗎?」
這一點,他就有結論了,「有。」
「倘若……」她不安地絞扭著十指,猶豫地抬首看向他,「下任新帝並不是你屬意的人選,你會怎麼做?」
「我會打下天朝。」
戀姬屏住了呼吸,難以相信耳邊所聽見的是真的。
他……真如臥桑所料?
她顫聲地指控,「即使你是北武太子,但天朝到底也是你近三十年來的家國,更何況天朝人民並無欠於你,有愧於你的只有父皇而已,你怎能對天朝起殺機?」
「你這麼不希望我一手掌握天朝?」面對她的怒氣,鐵勒只是懶懶一笑。
「那是我的家國!」每每想起他的身份,她便覺得有愧,使他受苦多年的,是她的父皇,站在血親的立場上,她沒有資格去阻止他什麼,可站在天朝人民的立場,她無法坐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