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綠痕
只是她被壓在所謂的道德之下,愈遠愈冷清,當他總算是想放棄時,她卻又追到北狄,在渾身浴血時,緊捉住他告訴他,她想一起廝守。
到底哪個才是她的真心?
「它不是一直都在這裡嗎?」看著他眼底的不確定,戀姬拉著他的掌心按向心口,讓他感覺溫熱的體溫和鼓動的心跳。
若是他們兩人一定要有個人先走出去,先打開那道鎖上的心房,那麼就由她先來吧,因為他就像冷天色說的,也和她一樣不勇敢,上回在大明宮宮閣上,她沒有積極地留住他,這一次,就算他會逃走或是不屑一顧地離開,她一定得把想說的先告訴他。
鐵勒的眼眸閃爍著,「裡頭……有我嗎?」就是因為怕得到的失落會是加倍的,故而他不去看清,不願去弄明白。
「沒有你,我怎會來?」他竟連這點也看不穿?他們真的是把心鎖上分隔彼此太久了,若是無他,她當年怎會想嫁龐雲?又怎會與在他北狄待了那麼多也不想回京?
「你說,你只是想一起廝守。」他的掌心隱隱顫動,隱藏的期待懸在他的問句裡,「真的?」
她側首凝睇著他,「這會是個你無法實現的願望嗎?」
他緩緩靠向她,將額抵在她的額間,「即使實現你這願望的我是北武國的人?」
她有些哽咽,「你是什麼人都好,只要你還是你就好……」他所應允的,是她這些年來只能在夢中所做的奢求。
聆聽著多年來求之不得的話語,鐵勒修長的指尖撥開她胸前的衣物,露出她的傷口,感覺她因冷而泛過一陣顫抖,他俯低了身子,首先在她的傷處輕柔地吻了吻,再移至她的心口印下一吻,算是他的回答。
「二哥,別……」紅雲泛在她的頰間,冰涼肌膚上驟落下的熱吻,讓她不自在地想閃躲。
他抬起頭來,「叫我鐵勒。」
「鐵勒。」她怔了怔,試著讓這不習慣的名自唇邊逸出。
「再叫一次。」彷彿等待太過多年似的,他渴望地央求,將唇懸在她的唇邊。
「鐵勒。」她輕輕啟口,他隨即將她的呢喃收進他的唇裡。
鐵勒小心翼翼地吻著她,似怕這一切會像易碎的瓷一樣,太過急躁或不小心就碎了,但那些積蓄已久的熱情,怎麼也掩不住,正在他心頭熾烈地燃燒著,在感覺她低吟一聲將身子靠向他時,他拋去了所有的顧忌,動作狂放地與她交頸而吻,兩人的雙手急切地在彼此的身上遊走,再將對方收緊至胸懷裡,誰也不想放開。
溫熱的暖意在她的胸口徘徊不去,終於,她可以好好捧著他的臉龐,這麼喚著他的名,沒有束縛,沒有壓抑,這麼自由自在地喚著她一直想喚的名。
彼此交織的氣息中,戀姬捧著他的臉龐,再次重複她的夢景,與他最想在她心中得到的身份。
「鐵勒……」
***
冷天色首先清了清嗓子,再拉長了音調。
「不為己用者——」
「殺。」佐將軍若無其事地接完他未竟的下文。
「不從者——」冷天色接續再道出下一個成規。
「殺。」佐將軍懶懶地應和。
「叛徒——」冷天色刻意掃視台下眾人一眼。
「殺。」對於這些早就習慣到不能再習慣的成規,佐將軍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但,其它聽者則是……很、有、感、覺。
狂嘯的北風在殿外颼颼吹過,有片刻,殿中的氣氛完全呈現死寂。
站在台下聽講的北武眾將官,每當台上的他們倆開口說上一句,下頭的人們臉色便益發慘淡一分。
果真是親父子,鐵血治軍的北武王已經夠不近人情了,沒想到鐵勒還更勝一籌,原來鐵騎大軍就是在高壓集權統治下建立起來的,怪不得鐵勒手底下的人個個都忠心耿耿,一旦將來他們也被納入鐵勒麾下,要是有個不慎,恐怕就將成為這三戒的戒下亡魂。
被鐵勒派來擺平這些北武國武官們的冷天色,為緩和殿內所瀰漫的恐懼氣氛,趕忙在威嚇過後端出利誘以收攏人心。
「別緊張、別緊張。」他笑咪咪地朝面無血色的眾人揮揮手,「除去這三點成規不看,咱們刺王可是相當知人善任的。」
眾人動作一致地挑高眉峰,皆很懷疑這句話的可信度。
「刺王在治軍方面,首重功過分明。」冷天色搖頭晃腦地說著,「哪,咱們就說說功這方面。」
「論功拔擢,每逢年半考核職等,每至秋末、仲春上職依例提拔下屬。」接口的佐將軍,在倡揚之餘,還不忘對底下的人小聲說明,「鐵騎大軍的陞遷管道是非常暢通的。」
「還有,有功必賞也是刺王的原則之一。」威脅利誘雙管齊下的冷天色,再接再厲地把苗頭導向人性的弱處。
「在賞這一方面,王爺從不吝嗇。」佐將軍邊說邊亮出腰間價值連城的佩劍,再眨眨眼示意他們看向冷天色身上那柄鉅闕名劍。
原本在聽到賞這一字時,眾人便已紛紛拉長了雙耳,再看到冷天色身上那柄自古流傳下來的寶劍後,許多人的眼神馬上變得不一樣,但還是有些許存疑派的人,仍是持保留態度,一顆心搖搖擺擺的。
「怎麼,不信?」冷天色手擦著腰瞪向他們,「不信的話,隨意去天朝找個當兵的人問問,在鐵騎大軍中當兵數年,可勝過在其它大營裡當兵十數年,不然你們以為鐵騎大軍為何如此壯大?天朝三大軍中,就屬鐵騎大軍裡的人,當兵當得最是情願!」
「正所謂風險大,利益也大。」一搭一唱的佐將軍又壓低了音量,刻意說得曖曖昧昧的,「王爺不會虧待你們的。」
靜默再度降臨,好半天,殿上無人出聲。
聽進去了?還是聽不進?難道,真沒半顆心浮動?
冷天色與佐將軍不安地交換一眼,然後不動聲色地,靜待後效。
「不能再稱刺王了吧?」忽然間,殿中有人冒出打破寂靜的一言。
「喔?」殿上的他們倆異口同聲。
「該改稱太子殿下。」站在較前頭的武官,說得一臉嚴肅,還頻頻頷首。
「太子殿下……」冷天色愈聽愈是覺得順耳,這個頭銜挺新鮮的……」難得素來只能在臥桑身上聽到的名號,今日竟會用在鐵勒的身上,真是再動聽不過。
心中放下一塊大石的佐將軍,撫著胸坎深深吁了口氣,定眼看去,不知何時起,殿中的人們已嘈雜地討論起稱謂的問題,或者絮絮叨叨地談起北武王父子的長相和生性有多相似,也有人交換著口中的北武大業、登上青雲的仕途大夢,云云等等。
趁著殿上談論得更熱絡時,他們倆退至殿旁,交頭接耳地說起他們另外一件受托的大事。
「關於大軍返京……」冷天色以肘撞撞他,「你手底下的人怎麼說?」
「他們說,他們原本就只效忠鐵騎大軍的主帥,何來叛徒之名?」想起屬下們一致又理所當然的表情,佐將軍就覺得他們鐵騎大軍有默契得好笑。
冷天色錯愕地瞪大眼,「都不怕被逐出天朝?」原來除了他們兩個之外,鐵騎大軍中還有那麼多不怕無家可歸的亂臣賊子。
「會怕,就不會留在北武了。」佐將軍邊笑邊搖首,「他們和朝中那些人不一樣,他們不是權勢的人偶。」
相較於天朝裹的那些政客,他就覺得還是他們武人較為可愛,骨頭也較硬,不會風兒一吹就隨處倒,想想京中那些審慎選擇勢力投靠的文武大臣,以及各自想要為皇的人,或是在時機來到時紛紛選邊站的皇子,他們的感情朝夕可變。而他們這些一根腸子通到底又不知變通的武人,感情最真也最不變質,在看穿鐵勒嚇人的外表,熟悉了鐵勒之後,他們皆不想回到京兆那個充滿變量和背叛的地方,與那些永遠也不能脫身的人,繼續在那大染缸裡攪和到無止無休。
「這次揮兵中土,對手可不是什麼外人。」雖然是很高興,但冷天色還是要把話先說清楚。「去告訴他們一聲,想退出就趁早,我可以睜隻眼閉只眼,但要是上了船,就別想反悔,若是讓我知道有人想暗中造反……」
佐將軍有自信地聳聳肩,「放心吧。」
「糧草都備齊了?」冷天色在心底估算了鐵勒給他的時間後,對鐵勒交給他打理的這個任務有些頭疼。
「北武王在打點了,應該很快就會備妥。」那個北武王一聽鐵勒要揮兵返京後,早就樂得忘記身上有什麼傷了,興奮地指使了一大堆人去幫鐵勒辦這件事。
冷天色只擔心一個人,「有沒有寰王的消息?」現下只希望野焰千萬不要半途殺出來攪局。
「探子是說……」想到這個,佐將軍就一個頭兩個大。「寰王並沒有返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