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綠痕
戀姬聽了,隨即轉首看向帳後遠處栓馬的牧欄。
「公主!」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馬上明白她想做什麼的離蕭情急的阻止她。
「我要去救他……」眼下鐵勒是生是死也不明,她得快點趕到他的身邊,要是去遲了……不可以的,她還有好多話沒對他說,她……離蕭拉著她不肯放手,「不行,你不能在這時犯險離營!」在鬼門關前徘徊了那麼久,她才撿回一條命,傷勢都還未癒,別說想救鐵勒了,她能不能上路都還是個問題,況且,鐵勒吩咐過,她要是出了事,鐵勒將會對臥桑……「放手,我要救他。」她虛弱地想掙開他,不意腳下卻被積雪絆了絆。
眼明手快的離蕭忙接住她,並將她半拖抱至懷裡,倚在他臂中的戀姬喘著氣抬起頭,懇求地望著他。
她的眸中泛著淚,「求求你……」明知道鐵勒就在那裡,她不能什麼都不做,最起碼,也要讓她親眼再見他一眼,讓她知道他安然無恙,她不能在這枯等消息,這太折磨了。
「我……」離蕭猶豫了許久,未了,深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了,我這就去準備。」
***
雪妝點點,山舞銀蛇,這場飛雪下得冷天色心煩意又亂。
收到左右翼軍通知後,便私自帶兵前來增援的冷天色,一掌撥去覆在臉上的薄薄雪花,再次仰首直盯著近在眼前緊閉的王城大門。
裡頭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
那兩票該死的左右翼軍,送來鐵勒受困於城中的消息後,便一聲也不吭了,就連個下文也不告訴他,害心裡十五個水桶的他在大營裡差點急瘋,直怕鐵勒有個萬一,甚至甘冒著大罪私帶著後衛軍前來增援,結果才來到城下,全軍馬上被告知不准破城救帥,必須跟他們一樣待在城外靜候鐵勒的指示。
眼看時間一點一滴逝去,都等這麼久了,他們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一片惱人的寂然中,參軍的聲音悄悄在冷天色的身後響起。
「將軍,大營有人來了。」
「沒有我的命令,是誰敢擅自離營?」又急又氣可又無法發洩的冷天色,在聽了後,怒氣沖沖地回過頭來喝問。
「她。」參軍木然地指向來者。
他差點瞪凸眼珠子,「十公主?」她不是應該躺在大營裡嗎?
在百名精兵的護衛下,與戀姬同乘一騎的離蕭,一手抱緊她一手持韁策馬,在紛紛讓道的後衛軍中,往位在城門前的冷天色而來。
已經夠煩的冷天色首先衝著不要命的離蕭大吼。
「離蕭,你怎麼可以——」要是被鐵勒知道他帶戀姬來,他准玩完了。
但他聲討的全文還未說完,滿腹怒氣的戀姬已出口大聲質問。
「冷天色!你還待在這裡做什麼?」都什麼節骨眼了,他居然在城外袖手旁觀也不進城去救鐵勒?他不是來增援的嗎?
「我……」冷天色的氣勢頓時少了一半,含在口中的話也說得模模糊糊的。
戀姬氣急敗壞地問向他:「為什麼不進城營救二哥脫險?」
「王爺他……」冷天色無力地垂下頭,「他不許我帶兵進城……」鐵勒不許他插手城中之事,更不許他妄動後衛軍任何一人,他再怎麼心急想救人也是枉然。
什麼?
戀姬瞠大了水眸,在錯愕之餘,怎麼也想不通鐵勒的用意為何。
她咬咬牙,「冷天色,我命令你,馬上進城救人!」下行,她不管鐵勒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她沒有辦法就這麼袖手旁觀置他於險地。
冷天色緊抿著嘴下發一語,而在他身後的後衛軍,也同樣無人敢遵從她的命令。
「還不去?」戀姬難以置信地問。
「公主,鐵騎兵只聽從王爺一人號令。」離蕭適時地在她耳畔小聲提供無人願聽她號令的原因。
她一怔,再次看向不願施予號令的冷天色,並仰首環視他身後如人偶般杵立不動的後衛軍所有兵士。跟在鐵勒身邊那麼多年,她怎會忘了,這一支由鐵勒親手創立的鐵騎大軍,不受天朝世宗指揮,卻視鐵勒的隻字詞組有如聖諭,若無鐵勒令諭,縱使他們在沙場上再勇猛無懼,此刻也只是少了操控者的人偶……慢著,令諭?
伸手探向懷中,她拿出自從鐵勒給了她後,她便貼身收藏的印信,低首看了金質瀲灩的印信一會,她深吸口氣,一手舉高手中的刺王印信。
「後衛軍聽令,即刻隨我進城!」
見到了有如鐵勒親諭的印信後,冷天色如釋重負地鬆口大氣。
「得令!」終於給他逮著借口可以進去救人了。
當下馬聲嘶嘯、人聲雜沓,得令後的冷天色忙指揮著屬下準備破城救帥,但在人人忙碌的這當頭,離蕭的面色卻愈來愈凝重。
他略微鬆開環抱著戀姬的左手,攤開手看去,掌心已被戀姬自傷處淌下的血水濡濕,照這情況來看,她想必是已經扯裂了快要癒合的傷口,而這般環抱著她,也可感覺到她的身子不再像是初離營時的冰冷,她的身子燙熱得嚇人。
「公主,你就別再勉強了。」當戀姬疲憊不適地往後靠向他時,他忍不住想勸勸她。
「別管我,進城……」她喘息地搖首,兩眼直視著前方準備破城而入的兵士。
「但……」
「我一定要親眼見到他……」眼前,視線有些看不清,她握緊雙拳,直將指尖刺入掌心裡,試圖振作愈來愈模糊的神智。
離蕭匆地搖了搖她,「公主,事情有點不對勁。」
「不對勁?」幾乎快閉上雙眼的戀姬眨了眨眼。
「城門無守,北武王棄守城門。」他一手指向輕而易舉就遭前行兵力打開的城門。
怎麼回事?
戀姬不解地望向敞開的巨大城門,和在門前面面相覷的眾人們,而後心神一凜。
她飛快地下令,「全軍暫緩,把冷天色叫過來。」
***
事實上,並非北武王棄守城門,而是……無暇可守。
鐵騎中軍在攻進城內後,鐵勒便與回頭抵擋鐵騎中軍進城的孟圖在城中心相逢,展開另一場雪地廝殺,就在孟圖不敵之時,一直守在王城宮中的北武王終於帶兵出宮,緊急趕至救援,然而,鐵勒卻刻意當著趕到的北武王面前,硬是一劍削下孟圖的人頭。
原本人人都以為,親眼目睹王弟慘死的北武王,會發狂地號令城內全軍猛攻,可是北武王沒有,他只是下令全軍不許妄動,而鐵勒,也命鐵騎中軍在他沒有進一步的指示前,不許有半分動作。
戰線架在弦上一觸即發,但,數個時辰以來,兩軍仍是持續保持對峙的狀態。
帶兵御宮的北武王,坐在馬上不語地瞧了瞧天色,即使明知北武國存亡已在旦夕,他仍是沒有與鐵勒交手的打算,但再也等不下去的北武副帥,在見了北武王下動如山的臉色後,終於打破沉默忍不住向他催上一催。
「王上?」就算天朝刺王佔了絕大的優勢,但他們還是可以做最後一搏啊。
北武王沒有答腔,兩眼直視著前方不遠處的鐵勒,不久,他首先揚手命身後眾兵不許妄動,再獨自策馬來到對峙的兩軍之間,那座廣闊的城心廣場。
在另一方,本來被懸宕的氣氛弄得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佐將軍,乍見北武王如此大膽的行徑後,立即如獲特赦地在鐵勒的身旁向他請示。
「王爺?」眼看就只差一手了,只要在這裡拿下北武王,那麼這場戰事的贏家就屬於他們天朝這一方。
自進城後就一徑保持沉默的鐵勒還是不出聲,半晌,無視於佐將軍的阻止,他也倣傚北武王的舉止,隻身一人策馬來到城心,將為他捏了一把冷汗的大軍遠遠拋在身後。
兩雄對立。
穿竄在密雪中的兩道視線,是識英雄重英雄,抑或想藉此探得對方底細,再尋隙破敵?沒有人知道。
皚皚雪花無聲地落下,漫在兩人之間,像道簾幕。
呼出來的氣息化為白煙淡霧,寂靜中,鐵勒匆地一手脫去頂上的頭盔,露出整個面龐昂然直視北武王,北武王怔了怔,暗自攥緊了握住韁繩的拳心。
乍進而出的箭嘯,驀地劃破緊繃的弦,電光石火間,自天際落下的長箭直立在他們兩人之間,北武王座下的良駒受驚,起蹄站立嘶聲狂嘯,無論是急於控馬的北武王,或是抬首尋找發箭者的鐵勒,對此突襲皆毫無心理準備。
一時之間,誰是來者,敵我皆不明,後頭早已蓄勢待發的兩軍人馬,經這突來的一變,兩方隨即躁動了起來。
「保護王爺!」
「為王上護駕!」
埋伏在遠處城上的冷天色,驚見城中變化,連忙轉頭尋找是哪個捺不住性子,未得令就先行放箭的屬下。
「哪個蠢才……」這下好了,弄巧成拙,不但沒幫上鐵勒的忙,反而是大大幫了個倒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