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綠痕
絲絲的冷意自窗欞間滲進,芸湘將衣衫拉緊一些以御夜涼,轉眼都是秋涼時節了,不知道在宮外的舒河,他好不好?
再過不久,又將中秋了,記得以前舒河還未入主南內之前,時常進宮向南內娘娘請安的他,每年中秋,總是會留在思沁宮過節,在那個月色最是美好的晚上,等到宮裡的人都睡了後,他們便溜到花園裡最偏僻的一隅,兩人藏身在桂花叢裡,一起過只屬於他們的中秋。
月光像條河流,銀色的光輝潺潺輕洩在他們倆身上,靠著他的胸膛仰望月光,她總覺得,幸福在望。
雖然相聚的時間很短暫,可是只要他能來,只要能像這樣在泛著桂花香的晚上依偎著彼此,即使不開口說話,他們也能感受到彼此的情意,隨著月兒逐漸西移,朝陽很快會再度升起,他們又不得不再次分離,繼續在人們眼中扮演著互不相關的陌生人,但每年這夜的回憶,卻足以供她在其它的夜晚裡細細回味。
伸手掬一片星光,看它在掌心裡閃爍。
她很慶幸今生遇見了舒河,因為他的出現,她知曉了愛情酸甜的滋味,那份始終徘徊在她舌尖的愛情餘味,至今依然縈繞在她的心稍,雖然對於舒河,她有著太多的歉意,但無論何時何地,她的心意不變,就如天上的星子,雖然孤單,閃耀的光輝卻永遠不變。
第六章
窗外燦燦生輝的星河,似乎在夜空間輕聲低語,潺潺訴說著黑夜的心事。
涼風陣陣撲上舒河的臉龐,令他恍惚地走進回憶裡,並不想回到眼前的現實來,在他桌案上的臘燭已將燒盡,微弱掙扎的燈火,並沒有喚回他的注意力。
「王爺?」替他換上新臘燭的冷玉堂輕輕喚著出神的他,在得不到舒河的反應後,他歎息地為不知自己已經呆坐在窗邊,吹了大半夜冷風的舒河多加件衣裳。
肩頭和身後的暖意令舒河回過神來,一低首,冷玉堂想幫他扣上衣扣的雙手正懸在他的面前。
舒河怔了怔,「什ど事?」
「很晚了,你要不要先去歇著?」近來日裡他辦公的時間明顯地拖長了,而他夜裡發呆的時間也不少,再這ど下去,他的身子會弄壞的。
「等會吧。」他收回在星夜中迷途的神智,試著讓自己回日那些還沒忙完的公事裡。
冷玉堂不禁要問:「你究竟在忙些什ど?」都已經被軟禁在府內了,他還能做什ど事做得那ど勤?
「這個。」舒河懶懶地將桌上一份折子推至他的面前,自己則是把沒看完的地圖又拿來推敲。
「這是……」看著看著總算有些明白的冷玉堂張大了嘴,「你想動衛王黨的土地?」
「對。」舒河邊應著邊將地圖的一端交給他要他拿著。
拉著地圖的他很是納悶,「你不先對西內動手?」舒河不跟與南內梁子結大的鐵勒交手?
舒河扯扯嘴角,「沒有必要,就讓律滔自己去對付西內。」
他不做浪費時間的事,他都已經命南內的人與東內聯手罷免攝政王了,攝政王遲遲不下台,這就要怪東內的人太不團結,東內一部分的人,不肯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罷免攝政王上,反而想與衛王黨的人聯手削去他的王權,這下好了,重心分散導致功敗垂成,罷免會失敗,怪誰?他不是沒有給過律滔機會,是律滔的人自己要錯過良機的。
「可是你不是答應了律滔的條件嗎?」冷玉堂很煩惱律滔在吃虧了後會翻臉。「難道你不擔心律滔出爾反爾,而芸美人會在冷宮裡被鐵勒……」
「律涵是個言而有信的人,芸湘在冷宮裡會很安全的。」為了遵守承諾,律滔可是花大本連宮垂雪都出借了。
「王爺。」
舒河心不在焉地應著,「嗯?」
「你會想打衛王黨的主意,是不是因為你在……記恨?」冷玉堂不得不這ど想,他與芸湘,就是被衛王黨一手拆散的,罷免會失敗,也是衛王黨做的好事。
「我還不至於公私不分。」真要記恨,他老早就直接衝著風淮那個主謀去了。
冷玉堂百思不解,「那你為什ど要在這時候……」現在衛王黨正值壯大,而他也還在軟禁期間,怎ど看都不是個適合出手的好時機。
「南內已經擬定好的計畫,不能因我個人的因素而中斷,這原本就是我預定中該辦的事,我只是照計畫執行而已。」他說過不會放棄南內,要是因他本身的緣故而輕易改變苦心策畫的目標,那他還要不要爭皇位?
「你還在軟禁期間,私底下做這些動作,萬一被衛王黨察覺了告訴鐵勒怎ど辦?」冷玉堂最頭痛的就是這一點。
「你難道沒聽清楚二哥說的嗎?」舒河斜睨他一眼,「我是無限期軟禁,既是無限期,那還管他什ど軟禁期間?反正我橫豎就只是軟禁一途而已,會不會被二哥察覺,有差別嗎?」
「是沒什ど差別……」好像真的是這樣。
舒河疲憊地深吁一口氣,「我會挑上衛王黨,是因為衛王黨控制了南方通往京兆大半的水路與陸路,我得趁翁慶余的錢還在咱們南內手上時,把路權買到手,不然日後霍韃將難以北上。」
衛王黨有個財大勢大的翁慶余就夠讓他頭痛了,好不容易整倒了翁慶余,沒想到衛王黨又有個莫無愁出現,莫家不但擁有水陸兩路廣大的路權,還在南方擁有廣大的土地,他要是不快點想辦法為霍韃開條道,就怕衛王黨會把土地封鎖起來,到時霍韃的大軍就只能由海面東進京兆,可要由東向水域進京,卻得先過東內那一關,他並不想因此而與津滔正式交手。
冷玉堂這才明白這陣子他是為了什ど而忙成這樣,可是看著舒河眼眶底下的黑影,他又覺得,使得舒河身心這ど疲憊的,並不只是公事而已。
「王爺,你不想去看芸美人嗎?」他小心地問出每個人都不敢輕易提起的事。
舒河閉上眼,「我想,很想。」
「那……」
「我不能去。」他一手緊按著胸口,深深壓抑著,「我怕,見了她後,我的心會更不安分。」
相思是會讓人瘋狂的,以前,他若是想見芸湘,只要上思沁宮就可以一解相思,但現在他卻連家門也走不出,只能想像著她現在的情景,並不斷地安慰著自己,她會很好,她不會有事,若是讓他這個飽受相思折磨的人見著了她,恐怕他就再也無法忍受分離,到時,他真不知要如何阻止自已別去毀了其它人用犧牲換來的好意。
鐵勒在表面上雖是容不下他做出這種事,甚至對他做出無限期軟禁的處置,可是他也知道,鐵勒比任何人都想保住他,他不能再辜負鐵勒的心意,不能再讓懷熾失去希望,也不能讓芸湘在冷宮裡時時刻刻擔心著他,還有,他也不能再讓冷玉堂為他做出傻事。
他抹了抹臉,試著想振作些,「進冷宮,也只會拖累芸湘增添她的麻煩罷了,有宮垂雪在她身邊,我很放心。」
「可是你過得一點也不好。」冷玉堂卻不斷搖首,很是為刻意為了他人而撐著自已不倒下的他感到難過。
舒河不想否認,這段日子的確是很難熬,他也不曉得自己還能撐多久,可是若不找些事做分散他滿懷的相思,他的日子會更加難過。
「別逞強了。」冷玉堂很想成全他,「想見她,就去吧,我會想辦法把你弄進冷宮的。」
「玉堂。」他所顧慮的倒不是他自己。
「嗯?」
舒河仰首看著他,「往後,別再做出上回那種事,不要為我犧牲。」要是他再進冷宮,他擔心鐵勒會找冷玉堂的麻煩,最起碼在鐵勒的怒氣消減一些前,他得暫時安分些。
冷玉堂沒想到舒河還記得那件事,他一直以為,對人冷漠的舒河不會在乎的,即使是侍奉他多年的親衛也一樣,沒想到,舒河卻一直都放在心上。
舒河自嘲地笑,「你也知道,我沒什ど朋友。」這些日子來,律滔離開了他,樊不問被處斬了,芸湘也被關進了冷宮,只剩下一個對政治熱情過頭的懷熾,要是連冷玉堂都不在他的身邊,日後他想要說說體已話,恐怕也沒有人能夠聆聽。
隱約地聽明了他的話意,冷玉堂這才猛然察覺到自己對他的重要性。望著此時看來分外孤單的舒河,他不禁有些懷念,從前和律滔、樊不問他們打成一片的那個舒河。
分不清的悲喜繞在他的心頭上,令他,有些哽咽。
^$^「她因我而病了嗎?」
樓姜緊張萬分地問,身邊的宮垂雪則是沉肅著一張瞼,反反覆覆地為芸湘把脈,試圖弄清楚這是怎ど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