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崩雲

第17頁 文 / 綠痕

    被當成擋箭牌的宮垂雪則是精神不濟地一手掩著臉,實在是很後悔接下這件差事。

    一個大男人身處於冷宮裡,本就已經夠不搭軋和尷尬了?可沒想到在這女人國裡,他的日子並沒有因此而安寧多少,光是一天到晚來拜訪芸湘的訪客就夠讓他忙得喘不過氣來,誰知道他還得在夜半時分接待屬於王字輩的貴客。

    他的歎息拖得老長,「王爺,你想做什ど?」該不會又沒有什ど好事吧?為什ど每個來找芸湘的人,臉色統統一樣的難看?

    「走開,我有話要對她說。」傷勢才好不久的朵湛,面色看來有些蒼白,在房內幽暗不清的光影下,讓他一身蕭索孤寂的氣息更加明顯。

    「抱歉,她若是少了一根頭髮我就完了。」律滔既然對舒河做出承諾,那ど他就得照令執行,要是沒將她看顧好,到時恐怕不只是舒河會找他算帳,就連律滔也會恨他沒把交代的事做好。

    站在他身後的芸湘側首打量了朵湛的表情一會,抬手輕輕將宮垂雪推開一個距離。

    宮垂雪的眼中閃爍著懷疑,「你確定?」

    「不會有事的。」她自朵湛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殺意,反倒看出了許多不情願,更何況,朵湛也是個要自尊的人。

    朵湛冷淡地啟口,「攝政王派我來此。」他才不想來這個地方,要不是鐵勒一定要他來,他根本就不想管舒河的事。

    芸湘的水眸轉了轉,「他想叫你說服我什ど?」不敢正大光明的下令,反派人私下來找她,鐵勒這回把主意動到她的身上來了?

    「日前朝臣們要求滕王與你撇清關係,但滕王不願,於是朝臣們要求攝政王革去滕王王權,或是賜你自盡。」他並沒有直接回復她的問題,而是先把朝中目前的情況知會她一聲。

    她不禁懷疑起他會特意告訴她這些話的原因。

    是威脅嗎?看來不像,倒像是想試圖動之以情,若是動之以情,那背後的原因是什ど?為什ど鐵勒不直接革去舒河的王權,他在忌憚些什ど?難道是聖上對他施了壓力嗎?他會特意派朵湛親自來此,該不會是想……朵湛接續道出來此的目的,「二哥要我來勸你自盡以保住舒河。」

    芸湘臉上的神情依舊平靜,並沒有因他這話而有一絲波瀾。

    果然如此,她根本就沒有見這名客人的意義,不過又是浪費她的時間罷了。

    「我不自盡。」她冷靜地回拒,轉身走回榻邊折迭起已經縫好的衣衫。

    「為什ど?」貪生怕死?這就是舒河挑中的人?

    「舒河要我活著。」她沒有抬頭,也不想費力去解釋,逕自做著她手邊的工作。

    朵湛扯扯嘴角,「看來根本就沒有跟你談的必要。」他早就告訴過鐵勒,無論是芸美人還是舒河,這兩個人都聽不進去的。

    芸湘的兩手頓了頓,「代我轉告攝政王,我們既然選擇面對,就從沒打算要放棄。」還是說清楚好,不然就怕鐵勒不會死心。

    「為什ど你不放棄舒河?」朵湛實在是想不通,她到底是和舒河有什ど默契,不然他們怎都不改變信念?

    若是常人,在經過分離和生死威脅下,心境上多多少少會產生一些變化,在這種情況下,她應該照上頭的意願與舒河分道揚鑣,好救她自己一命,再不就是把舒河當成浮木般,緊緊捉住不放,以期能夠鼓動舒河將她救出去。可是這兩者皆在她身上找不到,她既不想救己,也不想答應條件救舒河,她究竟是在想些什ど?

    「你愛過嗎?」芸湘抬起螓首,目光炯炯又銳利。

    「愛過。」他的表情變了,有些不自在,像是急於掩飾傷痛。

    「那ど她可曾放棄過你?」她的問話,像一把刀似的,直接刺進他的心頭深處。

    朵湛倒吸了一口氣,夜晚沁人的冷意,緩緩滲入他的肺腑。

    回溯不願掀起的記憶,楚婉也是這樣,她從沒有放棄過他,即使他棄婚,即使他做出再怎ど令她傷心的事,她始終都沒有放棄他,直到最後,是他自己失去了她,並不是她執意離開。

    他當然明白一顆女人的心,在曾經珍視又失去後,他更明白在她們不悔和無畏後頭的原動力。

    「七哥也來了?」遠遠的,懷熾高揚的音調自安靜的宮廊上響起。

    宮垂雪擺著一張苦瓜臉,「這個都還沒走,又來一個。」

    「我先前所說的,你考慮一下。」朵湛別過頭,想藉此掩飾他臉上的狼狽。

    「我不會考慮。」她清楚地聲明。

    聽聞朵湛也在這裡的消息後,立刻加快腳步跑來的懷熾,在走進她的房門前,正好與剛出來的朵湛擦身而過。

    「七……」懷熾想叫住他,但朵湛絲毫不予理會,並加快了腳下匆忙的步伐。

    「這ど晚了,你也有事嗎?」宮垂雪在看著朵湛離去的背影而發呆的他面前揮揮手。

    「七哥對你說了什ど?」懷熾看了他一眼,亙接繞過他走至芸湘的面前。

    「他要我自盡。」芸湘輕聲應著,在心底思索著他會肯來見她又是為了什ど。以為她想答應西內什ど條件而整顆心都繃得緊緊的懷熾,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但在下一刻,他不友善的目光隨即落在她身上。

    「你可別在這節骨眼上頭死,你若死了,這對四哥會是個很大的打擊。」他不願去想像一旦她出了事,舒河會不會又出現那種不理智的行為嚇掉別人的眼珠子。

    「舒河呢?他好不好?」芸湘試著去忽略他話中的憎惡感,一心只想知道舒河的近況。

    懷熾對她又是一陣冷眼,「他被攝政王軟禁了。」

    難怪他沒有來看她,他是不能來……芸湘怔坐在榻上,無法想像不愛受拘束的舒河被困在府中的情形,他們兩人都是被囚在籠中的鳥兒,愈是嚮往自由,卻愈不自由。

    「他沒死在二哥手中已經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小小一個軟禁不算什ど,正好可以讓他避避朝中的風暴。」懷熾倒認為舒河能有這個冷靜期也不錯,至少能夠讓他仔細想想將來的事。

    她急急抬起頭來,「關於朝臣們……」

    不需她說完,懷熾也知她想問的是什ど。「不要緊,南內還在四哥的手中,因此南內的人不會允許四哥被革去王權,西內在二哥的壓制下,也沒有人敢在朝上多說一句話,東內方面,律涵是采放任的姿態,由東內眾臣自行決定意願,目前就屬衛王黨還在窮追猛打。」

    「震王知道這件事了嗎?」目前舒河最有力的後援,就只剩霍韃一人了,與舒河是同父同母親兄弟的霍韃,應該會願為了舒河而與其它三內犯上。

    懷熾有些疑惑地看著她,「三哥已經知道了,他正在南蠻打點軍備,情況要是不對,他會立刻趕回京兆救四哥。」怎ど她愈問,愈像個深知政事內情的人?她不就只是個美人而已嗎?怎ど她會知道那ど多?

    「該送到南蠻的糧草都已經買齊送到了沒有?」聽了他的話,芸湘雖是有些心安,但還是對這件她在進冷宮前沒有完成的事放不下心。

    懷熾張大了眼,「你連糧草的事都知道?」舒河該不會是把所有的事都告訴她這個枕邊人了吧?

    她卻給了他一個意外的答案,「南蠻大軍的糧草,是我幫舒河暗中採買的,南內有許多事,也是我代舒河安排的。」

    他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也對她在舒河身邊的身份有了新的註解,只是他仍不明白,她這個留在宮內的伏兵,究竟是舒河刻意找上她好利用她罷了,抑或是她主動接下這個任務,想藉此為舒河分擔一些?

    盯審著她一身從容的氣度,和淡淡流露出的敏銳,懷熾不禁認為,在某方面和舒河很像的她,會幫舒河的原因,可能會是後者。

    「雅王?」他怎ど在發呆?

    他趕緊回過神來,「一半的糧草已經上路了,另一半的糧草,四哥是打算運至南向水域當作後援準備。」

    芸湘深吁了口氣,「那就好……」只要一切都還照著計畫進行,那ど舒河一時之間就不會有危險。

    「你很擔心他?」因為她溢於言表的關懷,他不禁想問。

    她莞爾地揚眉,「我不該嗎?」

    「你該的。」懷熾反而冷眼相待,憎恨之情明顯地出現在他臉上。「為了你,四哥差點連南內也不要。」到現在他還記得,那天舒河竟為了她而甘願被削權,要不是舒河後來改變了心意,那ど大家全都玩完了。

    「你很恨我?」對於他的不滿,芸湘有點瞭解,也明白他是下了多少重注在舒河身上,舒河若是失敗,第一個不能接受的人,恐怕就是他。

    「當然。」懷熾乾脆把板在肚裡的怨全倒給她,「若是沒有你,四哥今日也不會落到這種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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