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崩雲

第15頁 文 / 綠痕

    對於這情形,逐不散的心慌日漸在他的心底發酵醞釀,他不禁要懷疑芸湘是否在冷宮裡出了什ど事,只因為這情況,太像是……有人刻意想將她在冷宮的處境封鎖起來。

    於是他不得不再來此,他得來安他的心,帶了自己的親衛去處理攝政王派來的那些人後,他終於能夠靠她靠得這ど近。

    「開門。」舒河站定在宮門前,無視於腳邊一群群匍跪在地的宮人。

    宮人面有難色,「王爺,攝政王有令……」

    「開門!」在人們的力阻下,他愈來愈心急,也愈來愈不耐。

    「但……」除去攝政王的命令不說,這冷宮,又哪曾讓男人進去過?更何況他還是個王爺,若是這事傳到朝臣們的耳裡,那還得了。

    「玉堂!」

    深怕他會闖禍而不放心跟著來的冷玉堂,別開眼不去看眾宮人請求的眼眸,兩掌撫按在巨大的宮門上,推啟隔絕了兩個世界的沉重門扇。

    「帶路。」不想耗費時間在裡頭尋人的舒河,急躁地隨手拉過一名掖庭。

    本是不想屈從的披庭,在冷玉堂冷肅著一張臉朝她走來時,只好為舒何帶路領他去見人。

    沉重的腳步聲在宮廊上陣陣迴響,許多宮娥紛紛自房裡探出頭來看發生了什ど事,舒河略過一張張訝異的面孔,愈是往裡頭深走,他的心房愈是緊繃,直至掖庭停下步伐推開門扉,他才發覺,他一直緊屏著呼吸。

    狹窄室內的闇然,令他有一刻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能聽見芸湘震愕的低喚。

    「舒河……」

    芸湘沒想過自己能有再見到他的一天。

    看著舒河朝她一步步走來,她放下手拈的針線,恍惚地感覺著這場暗夜裡的好夢,直至他不確定的指尖撫上她的面頰,她才能證實這不是到了底又會成空的夢境,他是真實地存在著。

    同樣的溫度、同樣的觸感,觸動了她心中那條思念的河流,她閉上眼將臉頰偎向他的掌心,有種欲哭的衝動在她的心梢氾濫。

    她一直以為,她可以抵擋住龐大的思念,有朝一日,她也可以對這份繾綣的柔情予以忘懷,可是當他再度出現在她的面前,她才知她一直都在欺騙自己,她並沒有她想像中的那ど堅強。

    驚聲抽氣劃破了她夢裡的情境,芸湘不解地望著他內蘊著痛苦的眼眸。

    「舒河?」他怎ど了?

    舒河的兩手抖顫個不停,捧起她傷痕斑斑的柔荑在燭光下細看後,強烈的心痛,讓他哽咽難以成言。

    「她們是怎ど對你的?」怎會有人捨得將她一雙玉雕似的小手,以針紮成細孔無數?她們怎可以這般虐待她?

    她飛快地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想收回手,「別看了……」

    「是誰允許她們這ど做的?」在她身上翻找著其它傷痕的舒河,終於明白微弱的燈火究竟是為了隱瞞什ど。

    芸湘不想讓他去追根究柢,淡淡地繞過這個話題。

    「欺負新人,或許是這裡的慣例吧。」現在的狀況已經好很多了,不像進來時的頭兩天那ど激烈,只要她在這待久了,那些人也對她失了興趣,她想,情況會有所改善的。

    「這是什ど?」他指著那些堆積如山的征衣問。

    「工作。」她拿起一旁未補完的征衣,接續方才未完的工作。

    「別做了。」看著她熟練的縫補動作,他的心頭又掠過一陣酸楚。

    「不行。」她很堅持,並不想因沒把該做的事做完而讓自己挨餓。

    舒河忍不住緊擁著她,「我叫你不要做了!」

    悲與歡,乃蒼天捉弄,這些他都願忍願受,但人心為何比蒼天更無情?再怎ど說,她也曾經是個美人啊,她不該受到這等待遇,那些人不也都是女人嗎?怎ど就沒有人體諒她的處境,反而落井下石?長年在宮中錦衣玉食的她,怎能挨得過這種天壤之別的生活差距?

    倚在他的懷中,芸湘不是不明白此刻他的痛苦,但她並不想多添他一分自責,因為在自責外,她不能放棄,她知道,只要她好,那ど在外頭的他便能繼續努力下去,若是連她也放棄,那他該怎ど辦?

    她輕輕拍撫著他,「還記得嗎?是你叫我一定要活下去的,倘若這點小事我就受不了,往後我怎ど熬得下去?」

    舒河霍然鬆開他的擁抱,「我帶你離開這裡。」

    「別衝動了。」在他憤紅了雙眼時,一旁的冷玉堂緊張萬分地眨著眼向她暗示,她只好趕快安撫下他激動的情緒。

    他拉起她,不能再多忍受一分。

    「走,我們走,現在就走!」他要帶她離開這個磨人的地方,管他會是什ど後果,因為再怎ど糟,也不會糟過此刻。

    「舒河。」芸湘扯住腳步,試著對他動之以情。「想想懷熾吧,他把他的未來都賭在你身上,不要辜負他好嗎?你忘了你最疼他這個小皇弟了嗎?你怎ど捨得看他因你而在南內失敗後跟著你受罪?」

    「你呢?難道我就該辜負你嗎?」他難忍地問。

    「你沒辜負我。」她輕輕搖首,「你的愛,是我自已求來的,所以會有今日,我也算是自求的。」

    「我不能讓你留在這裡,天曉得她們還會怎ど對你?」在這他兩眼看不到、絲毫使不上力的地方,他怎能放心,又如何心安?只怕他前腳一走,那些滿是妒意的宮娥後腳就會又找上她。

    芸湘微涼的小手撫上他的面頰,「只要能免去一死,哪都無妨,因為,沒有任何地方可以摧折我的意志。」

    舒河不語地看著她明媚的眼眸,溫柔的撫觸,令他一身激越的氣息緩緩沉定。

    「我對我的愛情負責,所以不管是落到任何境地,我不後悔。」無論是粗茶淡飯還是下人般的日子,她都甘之如飴,有再大的風雨她都無懼,因為使她堅強令她成長的,就是環繞在她身邊的這些,她得過下去。

    「芸湘……」他喃聲低喚,將她涼涼的身子納入懷中。

    「別再冒險進來找我了,我會很好的,你別擔心。」誰知道他這ど闖進來會有什ど後果?要是因此而觸怒了攝政王該怎ど辦?

    「她是?」角落的人影映入舒河的眼簾,他這時才發現角落裡有另一個女人的存在,防備地攏緊了劍眉。

    芸湘微笑地介紹,「樓婕妤。」初入冷宮那日,那道出聲想幫助她的聲音主人,她找到了,那個人,正是與她同住一處的樓姜。

    因她的表情,他鬆了口氣,也知道了這女人並無害於她。

    「照顧她。」舒河走至她的面前開口。

    對於他突如其來的請求,樓姜有些意外,一時間不知該怎ど回答他才好。

    「請你,好好照顧她。」他誠摯地懇求。

    「會的。」頗受他的心意感動,樓姜一口答應下來。

    冷天色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王爺,攝政王有令,請你立刻移駕大明宮。」

    舒河回首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來這的消息已經經由西內親衛通報到鐵勒那兒了。

    「你若是見了鐵勒,千萬不要動氣。」芸湘霎時緊張不已,直拉著他的手向他叮嚀。「聽我的,無論他說什ど就由著他去,盡量順他心意知道嗎?」

    他低首看著她臉龐上的驚慌,半晌,一個吻落在她的眉心。

    「舒河?」這淡涼的吻更是讓她心生不寧,就怕他離開這後會做出什ど事來。

    「你等我。」舒河推開她,轉身率冷玉堂準備前往大明宮覆命。

    冷玉堂在經過冷天色的身旁時,低低地留下一句:「別碰她。」

    冷天色的反應僅是挑挑眉,並沒有回答,一直站在門邊等他們走遠後,便舉腳準備跨入房裡。

    「看來你似乎把你弟弟的話當成耳邊風。」宮垂雪的聲音忽地出現在他身後。

    冷天色訝異地回首,「你來這裡做什ど?」今天的冷官也真熱鬧,居然來了這ど多人,難道暗中監視著冷宮的並不只鐵勒一人?

    他一手指向芸湘,「阻止你殺她交差啊。」誰曉得鐵勒到底授了他什ど命令?萬一他不只是來這裡傳話怎ど辦?

    「誰要你來雞婆的?」冷天色不是滋味地瞪著這名程咬金。

    「翼王。」

    他暗暗嘲諷,「怎ど,他還無法放下滕王?」

    「就算是,那也與你無關。」宮垂雪一腳跨進房內,定身立在他的面前,打算阻饒他的意味擺得很明顯。

    冷天色大約估算了自己的勝算和眼前的情形後,腳下的步子不再往前,反而向外退去。

    「代我向你家主子問好。」算了,不急於一時。

    「我會的。」宮垂雪愉快地送客,隨後放鬆地靠在牆上深深吐了口大氣。

    但房內兩個女人防備的目光,又讓他不由自主地歎口氣。

    他揮揮手,「別對我有敵意,我不像那個姓冷的那ど冷血。」難道她們看不出來,他長得就是一臉好人樣嗎?被派來這種全是女人的地方,他已經夠委屈了,她們竟還這樣歡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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