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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文 / 綠痕

    到底還要讓他等多久?

    風淮攢著眉,眉心上深深切出一道直立的豎紋,等人的耐性不似無愁的他,在等了十來日還是不見無愁前來商議婚期後,他決定,今日就是他最後的等候期限。

    可惜無愁並不同意。

    「耐心是一種美德。」與他的焦躁相形之下,手拈針線作針線活的無愁就顯得很悠然自得。

    「都十來天了,你還要考慮多久?」風淮氣餒地坐在她身旁,無論是神情還是口氣都充滿了不耐。

    她做眼他一眼,黛眉揚了揚,「這六年來我可從沒催過你。」才短短十來天他就等不下去?他的耐性太需要再鍛煉一番。

    「你在記恨?」以她這副愛理不理,存心就是要找罪給他受的模樣,他不得不這ど想。

    「我只是需要時間考慮。」小人心度君子腹,她的人格才沒有缺陷。

    風淮的指尖頂起她柔潤的下頷,貼近的俊容懸在她的吐息之間,眸光爍爍。

    「你討厭我?」當初,不就是因她傾慕的關係,所以她爹才會代她來提親的嗎?現在她是否因他的辜負而產生反感才不願嫁?

    「我是很討厭你的記性和專制。」在他修長的指尖開始無意識地在她下頷處滑動時,無愁紅著臉蛋挪開這會讓她挑起那夜回想的舉動。

    精準地捕捉到她臉上一閃而逝的嫣紅,風淮怔忡了一會,眸光隨著她別開的臻首而相隨,而無愁在他跟上來時,忙不迭地將手中縫補好的衣裳塞進他的手裡,轉身背向他,一雙潔白的柔荑在自己的包袱裡摸索出一隻荷包。

    風淮探首在她的身後,「在做什ど?」

    「點算家當。」她自荷包裡倒出些許首飾,「來到這塞上城後,我身上的用度已經用盡了,我想拿這些去換些碎銀好制兩套衣裳。」最近她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主要的原因就是住在這幢家宅裡,她這一身行頭實在是顯得太寒愴了,她不敢出門去丟臉。

    「你沒有衣裳?」他這才留意到她身上穿的衣裳與平民無異,這些日子來,他也沒見她有過任何一件符合她身份的穿著。

    「有是有……」無愁的秀頰上浮起一陣紅暈,『擔這一路上,破的、遭人撕去一截袖的太多了,而有補丁的只適合在房裡穿,我若是穿出去,怕會損了你的身份。」她所有的銀兩全都花費在旅費上了,為免會山窮水盡,她可不敢把錢浪費在打扮上,所以能縫的就縫,能補的就繼續穿。

    「這個呢?」風淮指指手上這套看來外觀還不錯的衣裳。

    她徐聲輕歎,「體面的衣裳也只剩這個了,這套,是特意留著見你時穿的。」不管她是如何落魄,頭一回相逢,她總要留個好印象給他吧?

    風淮像是挨了一記悶拳。

    她從沒說過,她是如何自遙遠的京兆找到他的,一路上見過了什ど人、遇著了什ど事,想不想家、害不害怕,這些,他都不知道,他也不知,她又是抱著何種心情而踏上旅程。

    「一路上,你吃了多少苦頭?」捧著衣裳,他猶豫地看向她的水眸。

    「忘了。」無愁沉默良久,半晌轉過身去點算準備帶出門典當的首飾。

    那片刻的沉默,格外令人感到揪心,在她眸心裡流動的水光中,風淮又看見一個他沒見過的無愁,將不願啟口的心酸搞在眼睫下,不顧崗巒顛簸雪路迢迢,不怕千里,追尋她看中的男人。

    緣於一面,怕她從未料想到,她得用青春來償付心動的代價。

    是什ど蠱惑了她?他好想憶起他是如何與她初識,又是如何走進她芳心扉頁中的,這六年來,她還依然記得當時她心動的緣起嗎?為什ど,那個人會是他?他又怎會將她遺落在心版之外?

    愈是與她相處,他愧疚的累積程度愈是加探,想好好補償她,但又怕她會因這個借口而覺得反感,可是什ど都不做,這種負疚的感覺又將他壓得喘不過氣來。

    自己是何德何能才能搏得她的青睞這個問號又再度探向他的心底前,他想為自己鬆綁。

    厚實的大掌一手掩上無愁偽裝忙碌的柔荑,牽握著它,輕輕將她拉至他的面前。

    「你怨我嗎?」他的掌心密密地覆住想要撤逃的纖指。

    「說不怨是騙人的。」她低著臻首,語音透著幽遠,「但我又不能三不五時對你衝著一張悍婦臉。」印象太深刻了,打從被他那樣說過後,她就決定扭轉形象免得他又有怨言。

    他霎時有種以憐惜為甘露,無論晴雨灌溉佳人心田的衝動。

    風淮緩緩以拇指磨擦著她細嫩冰涼的掌心,低首著向她的俊眸,如一蓬火,緩慢地燎燒。

    「你怎這樣盯著人瞧?"被他熱辣辣的雙眼看得不自在,無愁忍不住想避開他那會灼燙人的眸光。

    他的掌心盛住她即將偏離的芳頰,暖烘烘的掌溫熱了她清冷的面頰,看她緩慢地冉上了兩朵紅雲,他修長的指節,悄悄滑進她濃雲似的鬢髮內,體會她可能藏有的柔情萬縷千絲,再游曳而出。滑落至她嬌艷欲滴的唇上,仔細地撫過唇瓣的每一分曲線。

    「給我一個機會,好嗎?」他沙啞的音律在她耳畔響起。

    無愁幾乎被他的嗓音和舉動催眠,看著他眼底的專注端肅,她很是動搖,甚想就這ど放棄她先前所想堅持的∼切。

    「我可以考慮嗎?」到頭來,她還是在他的指尖下清醒,並在他又武斷地命令她之前,先為自己謀求後路,以免再有一次的傷心。

    「可以。」難得的,他也放棄他食古不化的頑固,眸底漾著溫柔。

    她定定地凝視他,「好,我會考慮。」

    第四章

    耐性被磨光的龐雲也等不下去了。

    領著一票人擠進風淮的房裡,龐雲一掃上回的欲言又止,這回是下定了決心要與他攤開來明說。

    原本還期望來者是還未下定決心的無愁,可一見是這三個不樂見的訪者,風淮是半點欣喜也沒有。對於他們的來意,他不感興趣,更在龐雲開口前便先潑他一盆冷水。

    「我的未來與你們無關。」這ど多日刻意迴避著他們,沒想到他們竟還一直在等,無聊,他的未來他都不願打算了,這一夥人是替他窮擔心個什ど勁?

    「你要這樣一直消沉下去?」龐雲不相信他竟就這樣置身事外,無止無境地逃離他原本應該身處的地方。

    「這也與你們無關。」風淮意興闌珊地起身,臉上表明了送客之意。

    生性較激動的巽磊忍不住脫口而出,「大大有關!」

    他挑挑眉,兩眼深深看向與他從無交集的王人,反覆地在心中溫習宮懸雨為他查來的情報。

    龐雲,太子伴讀出身,先父乃東宮太子太傅。歷經科考與聖上殿試後,官位世襲先父。

    巽磊,八百御林軍統領,父為民團總兵大人,兄為護京兵團總領。

    翁慶余,典型的紅頂商賈,曾以千兩買過太尉一職。

    這三人,與他有關?除了那個曾在太極宮見過幾面的龐雲外,其它兩人與他可是素不相識也無交集,若要說有關的話,怕是他們想做的事與他有關吧?

    「你們是哪一內的人?」他坐回椅內,兩眼在他們三人的身上游移。

    巽磊臉上寫滿不屑,「不屬任何一內。」三內?拜託他他也不去。

    「東內太陰險,南內太小人,西內太無情。」翁慶余也消受不起地朝他揮揮手,「以上這三種環境,皆不適合我們生存。」

    「所以你們才用一些老掉牙的借口躲來這鬼地方?」怪不得他們一個個會用奔喪或是守孝的借口暫時離朝,大老遠地跑來這個偏遠地帶避開三內之爭,這三個人,他們根本就是在朝中待不下去。

    龐雲頗為意外,「你調查我們?」還以為他對朝中人已經不過問,也什ど感覺都沒有呢,沒想到他是心口不一。

    風淮蹺起腿,「我總該弄清楚纏著我的對象是誰。」他們不也摸透了他的底?

    「你不想知道我們找你的原因嗎?」看他似乎有詳談的意願了,翁慶余忙不迭地拉了張椅子坐至他的身旁。

    「想藉由我往上爬?」這種人他看多了。

    翁慶余翻翻白眼,「藉由你的話,只怕什ど好處都撈不到。」誰不知道公正廉明的衛王不污也不貪?真要靠他往上爬的話,被關進天牢還比較快。

    風淮的好奇心被他挑起來了,「那你們到底想做什ど?」

    「藉由你改變天朝朝野的風水。」回想起京兆的那一地紛擾,翁慶余的歎息就拖得長長的。

    「我們會退居來此,並不是想藉此躲避三內。其實與三內相較起來,我們也不正道到哪裡去。」巽磊的聲音裡隱隱透著失望,「可我們希望,我們未來輔佐的是一位明君,而不是三內那些政治家。』那三個龍頭,光看他們勾心鬥角就夠了,橫看豎看也不是個仁君明帝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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