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朔日

第8頁 文 / 綠痕

    『我哪知道?」臊紅臉的他也不解自己怎會有這種反應,滿心想找個地洞挖,「這又不是說克制就能克制的。」她要是再靠過來,他可不敢保證他是否會朝那一簾青絲伸出手指將它纏繞其上。

    廳裡有某四個旁觀者,已經紛紛開始在掩嘴,並試圖阻止抖聳的兩肩動作過大,而他們緊捂在掌心裡的悶笑聲,不時還會偷溜出來。

    望著他無措的臉龐,無愁玩心四起地伸指偷摸他一下,想看他還有什ど特殊反應。

    風淮的響應是緊緊貼靠在壁上,瞪大了瞳仁動也不動。

    真好玩。她再用手指戳戳他,就見他東躲西閃地想避開她的指尖。

    「別躲,我有話……」想收手不再逗他的無愁靠至他的面前,才想告訴他說她不玩了,但以為她還想再接再厲的風淮,在她又要迎上來害他呼吸不順暢時,他緩緩將身子移至廳堂一角,並在走至廳門後轉身往外跑掉。

    她惜愕地瞪著他的背影半晌,回過神來後也撩起裙擺跟著追出去。

    「一百兩。」翁慶余在他們兩人雙雙離開後,拿出一張銀票在龐雲的面前搖晃,「我賭他跑不掉。」

    龐雲含笑地搖首,「不賭。」結果太顯而易見了,敗的人,一定是風淮。

    綿密的雪花不斷飄落,風淮才離開大宅沒多遠,便很猶豫該不該停下腳步,回頭去搭救那個緊追不放的女人。

    跟在他後頭的無愁,說來也是個嬌養而成的紅顏,並不像他這個長年在外頭東奔西跑的人,眼看她跑一小段雪路,便一再在濕滑的路上險險打跌,讓他不禁為她捏了好幾把冷汗。

    不知不覺中,他的兩腳已由跑步變成步行,再由慢步變成停頓,等在原地看著辛苦想走來的她。

    當無愁腳下再度打滑,雪地上身子劇烈晃動不穩時,拔腿奔向她的風淮,趕在她的小臉親吻地表前及時拉住她的腰枝,但由於衝勢過大,在兩人皆一同倒地時,他只好認命地充當那個作勢背的人。

    天旋地轉過後,雪花紛紛撲面而來,風淮呈大字狀地躺在雪堆裡,任無愁伏臥在他的身上,又用柔嫩綿軟的嬌軀重新佔領他所有動盪不安的知覺,令他蠢蠢欲動卻又莫可奈何。

    「你……」她上氣不接下氣地抱緊他的腰際,「為什ど你…﹒﹒要跑?」她連話都還沒說,他就想跑?

    在她玲瓏的曲線緊貼在他身上與他相契後,他已經不想掙扎了。

    「因為你追我呀。」早知如此剛才就不躲了,那時是呼吸困難,現在的情況是更加喘不過氣。

    「喘死人了……」她將小臉埋進他的懷裡,放棄將他拖回大宅的念頭,無力地趴在他的身上喘息。

    轟轟的心音緊貼在她的貝耳上,一聲聲鼓動的音律,跳動得與她的很相似,臉頰上傳來他陣陣溫暖的體溫,像個熱點,迅速竄至她的全身,暖和了她冷冰的身子。

    她從不曾與他如此貼近,現在的她,就近在他的心房之外,若是敲敲他的心門,不知是否可在裡頭找著她之前想得到的東西?

    感覺他的掌心猶疑地落在她的香肩上,不確定地試探著可停放的位置,彷彿是小心翼翼,又像是有所顧忌。

    「我不會咬人的。」無愁悶悶的嗓音自他胸坎前傳來。

    得到她的許可後,風難深吸口氣扶她坐正,自個地站穩之後再把乏力的她背至身後,打算在路過的行人前來圍觀之前先把她帶回去,他們這等模樣讓翁慶余的街坊鄰居見著實是不妥,因此,他只好捨棄原路改走他道。

    無愁軟軟垂靠在他寬闊的背上,閉著美眸感覺他徐緩的步伐,踩在雪地上無聲又平穩,他身上傳來的熱意也讓人覺得安心。

    這些年來,她對他的想像有很多,無論是他的喜怒還是哀樂,還是他不輕易表現在廟堂裡的面貌,這些,都是地盼望知道的,可出現在他眼底的為難和無奈,卻是她從未想過的。現在想來,在明知他已遺忘往事後,她還一徑地強行將責任加諸在他的身上,好故意想使他內疚,她似乎……「我恨你。」都是他害的,他害她也討厭起自己。

    「我知道。」風淮淡淡輕應,試著去忽略身後軟嫩嬌軀對他帶來的影響。

    「我真的很恨你。」她環往他頸項的玉臂收得更緊,帶著微微的顫抖。

    「知道了……」他徐聲長歎,甩甩有些暈眩的腦際,開始計算他的罪過程度,「你找了我多久?」

    「自你離京後我就一直在找你。」無愁被他暖烘烘的體溫熏暖得有點想睡。

    他有些皺眉,「一個姑娘家獨自離家在外,府上的人都不擔心嗎?」她的父親是怎ど回事?怎可讓她就這樣冒失地出走尋人?

    「打從你不願履行婚約後,就很少有人會為我擔心了。」她半真半假地說著,在把力氣耗竭後又如此舒適,她的眼皮開始直直往下掉。

    『戲說過我是真的忘了……」愧疚若是能判刑的話,他會把自己判下十八層地獄的。

    「不許再走了。」她秀氣地打了個呵欠,細緻的面頰在他的頸後磨蹭著尋找更好的姿勢,「等我醒來後,我有話要對你說……」

    忍下滿腹撩躁感的風淮,聽她的聲音即知她快睡著了,為免她睡熟後糊裡糊塗掉下來,他索性走至某戶人家的屋簷下,背著她一塊坐在屋廊上,想將她放下讓她先睡一會,可她卻執意以雙臂鎖住他,就這般棲靠在他身後安眠。

    感受著她源源不絕的體溫暖意,風淮低首看著她交握垂落至他胸口的那雙柔荑,精雕細琢的,像白皙的美玉,即使是睡著了,還是怕他又會離開般地不肯鬆手放開他,令他的心頭泛過一片暖洋。

    這世上,恐怕沒有人像她一樣這ど想留住他了。

    他不自覺地逸出輕笑,「怪女人……」恨他又不肯放開他?

    一隻白細的柔荑覆上他的頭頂並且拍了拍。

    「我聽到了。」無愁睡意濃重地挪動著纖臂,在又沉入睡海前將他攬得更緊些。

    止不住的笑意氾濫在風淮的唇邊,半晌,他再次背著她站起身,但這回在重新上路前,他卻先將身後的她擲了挪姿勢,小心地讓她的臻首靠睡在他肩頭,在確定將她背得更穩不會鬆手後,才緩緩邁開腳步。

    在律動的步伐中,他恍然發覺了一點。

    他還滿喜歡這種負擔的。

    第三章

    蔽日的黑雲,翻湧襲向京兆。

    黑色的旗幟在北風中飄揚,披掛著鐵鱗甲的步兵,乘著颯冷的寒風和紛落的冬雪,穿越過入京的京畿官道,步伐整齊一致地通過京兆腹地來到皇城中心,通過白虎門後,屬於刺王鐵勒鐵騎大軍旗下的後衛兵團,靜靜停住在西內白虎門內廣闊的廣場上。

    在白虎門內等候已久的襄王朵湛,冒著不斷飄落的大雪,快步迎向那名遠站在兵團前,身穿精鐵戰甲身形頎長魁偉的男子。

    「二哥。

    「等很久了?」鐵勒在走向他時,兩眼盯審著他肩頭飄落的積雪。

    他勉強扯出一笑,「還好。」

    『你的氣色不是很好。」可是鐵勒卻沒忽略他過於蒼白的臉龐。

    朵湛忙揚掌想領他進宮,『我沒事。」因忙著打理大明宮事務而本就沒睡多少的他,自收到鐵勒即將返京的消息後,這些日子來根本就沒沾到床榻。

    『我聽說楚婉的事了。」

    朵湛的身子明顯一怔,不自覺地停下腳步。

    他平淡地問:「長信侯人在哪裡?」

    「大明宮地牢。」朵湛別過臉,忍抑地將兩手緊握成拳,「我還在等你的發落。」

    「殺了他。」鐵勒立即朝隨侍在側的冷天色交待,但吩咐完畢後,又憶起另外一事,「長信侯在西內有無黨羽?」

    「有。」實在是很不想照實說,但又不得不乖乖吐實,邊觀察著他的表情邊在心底祈禱。

    他絲毫不加考慮,「同罪。」

    「但——」冷天色就連抗議都還未出口,鐵勒冷冽的眼眸便將它截斷。

    「大明宮不留叛徒。」有膽量背叛他,那就要有膽量承受後果。

    冷天色所有的話語全都化為歎息,「是……」早知道那些人交給朵湛處理就好了,也不必等到鐵勒回來後就立即被趕盡殺絕。

    聆聽著鐵勒對那些人的處置,朵湛理不清此刻心中的感覺。

    這結果,不是他一直期盼著的嗎?他心中的缺口,不也是因此而來的嗎?為何等到了他所想要的結果後,那道缺口,卻還是依舊不能縫補填滿?為何他全然無一絲報復後的快意之情?

    也許是他真正想要的,永遠也不能回到他的身邊來了吧,殺再多人,做再多彌補,該是留不住的,再怎ど做也不能追回他的掌心裡。

    溫暖的大麾仔細地蓋上他的肩頭,密密地阻絕了寒意十分的雪花,讓被冰雪沁透的四肢活略了起來,他不禁轉首望向脫下大麾的鐵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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