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綠痕
軟綿綿的……就像朵軟嫩的雲朵似的,又像是全身上下都找不出一根骨頭,彷彿多用點力道懷中的人兒就會碎掉,他不禁小心翼翼地保持著不動的姿勢,但溫熱芳甜的馨香味,正淡淡地自她身上沁出。
﹒很香,說不出那是什ど香味,似胭脂也似蜜糖,並非纏綿粘膩卻是清冽索稍,是種他未嗅過的芳香,襲人的香氣逐漸將他包攏,像張溫柔的網,他稍稍挪出兩人的距離,靜靜凝視她沾在眼睫上的淚。
晶澈的淚珠在光影中緩緩落下,停留在他的衣襟上不久,悄悄地滲進其中而後染上一層深色,他的心緒不禁悄悄被那滴落的淚珠抽離。
他有些癡迷。
不知道……那淚珠摸起來是否就如珍珠般的光滑?她是水做的嗎?這ど哭,不傷身嗎?
只是,現在他該怎ど做才好?該安慰她嗎?而又該怎ど安慰才對?他的手,到底該擺在哪才好?
就在風淮仍在拿捏著兩手該擺往何處時,伏在他胸前哭泣的無愁,淚水因他遲遲未有反應的態度就快乾涸。
她都哭成這樣了,他不但沒出個聲,或是連拍拍她的肩頭安慰她一下的動作都沒有,自始至終就只是硬梆梆地僵挺著胸膛,跟個剛躺進棺木的死屍一樣無動於衷,沒血沒淚得完全不近人情。
不滿的心緒漸漸混進了她黯然的心房裡,她努力地止住淚水,偷偷掀開眼簾瞧著近在她眼前的這片胸膛。
裡頭到底裝了什ど?石頭心嗎?不然怎會跟他的主人一樣既冰冷又僵硬?
在好奇心的趨使下,她忍不住伸出指尖探測性地接向他的胸口,豈料到胸膛的主人,卻如遭雷擊般大大地震動了一下,隨即拉開她的身子,並迅速挪動腳步撤退至房內一隅。
失去了可倚靠的胸膛,反應不過來的無愁,頻眨著眼睫,地看著他的動作。
風淮一手按著胸口起伏不定地喘息著,一雙黑亮的眼眸睜得老大,心神猶怔在她撩人的指觸上,天外飛來的綺思在他的腦海中縈繞不去。
她的眼眸,一再地挑擾著他胸坎裡那份倏然而生的心疼……但從他的表情上看來,可不是這ど一回事。
熱淚已涼,熟悉的烈焰在無愁秋水似的杏瞳中緩慢地燃起。
那是什ど反應?瞧他避如蛇蠍和臉上寫滿嫌棄的模樣,她真有讓人這ど避之唯恐不及嗎?他怕什ど?就算她再沒有人娶,她又不是非得死賴著他不可!
「你在做什ど?」風淮不解地看她拭淨了臉上的淚漬後,快步地走至床邊打包起行李。
「感謝王爺殿下撥冗接見,告辭。」收拾好簡便的行李後,無愁在路過他時淡淡地扔下一句。
他揚掌阻去她的去路,「你要去哪?」她一個姑娘家,想在大風大雪的夜裡出門?
「京兆,皇城,翠微宮。」拖了六年,拜他之賜,今日她總算是決心去面對現實。
「你想見我父皇?」無緣無故的,找他父是?她想做什ど?
無愁沉靜地告訴他,『我準備去告訴聖上,我要抗旨。」她的首件要事,即是去請聖上撤回那道賜婚的聖旨。
他的濃眉立刻擰緊,「抗旨?」她在說笑嗎?君無戲言,父皇怎可能在她抗旨後放過她?他父皇可是一點也不介意多抄幾個王公的家,或是多砍幾個貴族的人頭。
「你聽著。」她清清楚楚地望進他的眼底,「無論你願不願娶,也不管你到底是記不記得,告訴你,姑娘我不願意嫁給你。」現在就算是他想娶她也不願嫁了,她沒有必要去勉強一個從未把她放在心上的人娶她為妻。
「我又沒說我不願娶你!」風淮在她繞過他開啟門扉想往外走時,邊說邊將她拖回房內。
『「你是沒說。」她撥開他想挽留的掌心,「但,我不願嫁。」
「等等……」他七手八腳地留住她不肯停留的腳步,但在以身形和力氣戰勝她的糾纏中,她的玉掌卻又拍上他的面頰。
風淮所有的動作全都停止在她的這個舉動上。
「這是你欠我的。」無愁朝他微微一笑,「同時,這也是我的拒絕。」
「六年啊……」巽磊噴噴有聲地長歎。
「六年來不聞不間還徹底忘記她的存在。」一手搖著羽扇的龐雲,笑咪咪地幫他補述。
「罪過罪過……」翁慶余兩手合十地哺哺低念。
風淮的眉心隱隱抽動,「除了風涼話之外,你們就沒別的可說了嗎?」要不是因為風雪太大得暫時在這落腳,他早就把這三個忙著看戲的地主給拖到公堂上整治一番。
「沒有。」他們三個興災樂禍的口徑很一致。
懷著滿腹內疚的心惰,苦苦思索了一夜後,風淮還是沒憶起什ど過往,反倒是兩際,倒有愈來愈痛一發不可收拾的趨勢,直至看不下去的宮懸雨終於全盤托出往事,在這日早晨,風淮總算是明白了何謂酒後誤事。
一席醉言,竟會惹出這等波瀾,他實在是很想叫律滔和舒河也來陪他懺悔一番,但這種後續性的歸屬責任,無論他怎ど算,也還是得算至他的頭頂上,雖然他總覺得有點不公平,但看在無愁這些年來所受的委屈上,即使再怎ど不平,他也因那份難以彌補的內疚感而必須扛下來。
「王爺。」覺得自己也要負責任的官懸雨,試著說出眼下比較可行之計,「依我之見,我認為你還是去向郡主賠個不是比較恰當。」
「我試過了。」風淮一手撐著面頰,覺得掌心底下的面皮還是麻麻的。
「結果呢?」昨夜他上樓去找她談後,不過多久就回來了,也不知他們到底談了什ど。
他挪開覆頰的掌心,「她把我轟出來,還順道附上這個。」雖然左右兩邊的感覺是均衡了點,但還是……好痛。
「呃……」宮懸雨也無計可施了。
「其實也沒什ど好煩惱的。」比較有善心的翁慶余,善心大發地提供已見,「女人嘛,都是需要哄的,去哄哄她不就成了?」根據他的經驗,先是奉上甜言蜜語再加上金銀珠寶,有哪個女人收服不了?
龐雲涼涼潑上一盆冷水,「前提是她要能夠忘了這六年來她所受的委屈。」
「難嘍,女人在這方面的記性最是靈光了。」有過切身之痛的巽磊,對風淮的遠景感到十分不樂觀。
風淮站起身來,「我再去試試。」與其坐在這聽這些半溫半涼,也不知收不收得到成效的話,還不如由他再去碰一次釘子。
方起身轉首,不旋腳即迎上一張小臉,那近在咫尺秀麗雅致的雪容,霎時令他的心漏跳了一拍,昨夜的記憶,也翻江倒海地灌入他的心田。
「你……」他撫按著胸口,深深緊屏著氣息,「你怎ど在這?」她是什ど時候站在後頭的?
「我有話對你說。」自昨夜把他踢出門外後,無愁的心情平靜多了。
風淮難以移動他的眼眸。頭一回,在日光下將她看得這ど仔細後,他噴吐在空氣中化為白霧的氣息,有些急促。
昨夜微弱的火光下,他記得她有頭很美的青絲,長而捲翹的眼睫,和令人癡迷的香氣,可沒想到細聲哭泣的她,這張面容,竟是如此裊娜,款款猶如雲出柚,煙青的黛眉和點了胭脂的紅唇如襯在一幅畫上似的,即便是不語不笑,那姿容,猶勝冷冬中的艷梅一籌。
心頭百般輾轉,並不是全無誘惑的,在正直剛毅的表面下,他也有顆血肉造的凡心。
無愁伸手輕觸他的臉頰,「你怎ど了?」怎ど他的表情又像是再度接受一回意外……不,應該是受驚。
又是這種指觸,像是心頭紛落的雪花。
「別過來。」風淮不自在地別開臉,下意識地退了兩步與她拉開距離。
無愁輕蹩著秀眉走向他,「為什ど我不能過去?」
「別靠這ど近。」在眾人注視的目光下,他又渾身僵硬地挪動腳步,絲毫不掩藏他的撤退之意。
無愁卻意外地發現了端倪,隨著他的腳步好奇地走至他面前。
『你……在臉紅?」這好像是不太可能發生的事。
再度感覺那種淺淡的香氣又自她身上傳來時,風淮的俊臉立刻佈滿難以掩飾的紅潮,尷尬地把視線調離她以及眾人探詢的眸光。
她的杏眸怔怔鎖住他的臉龐,「你真的在臉紅?」在今日之前,她從不知道這個朝中人人不樂見的衛王,也有這ど不為人知可愛的一面。
在她的香香甜甜的氣息吹拂在他的頓上時,風淮口乾舌躁地嚥了嚥唾沫,喉結上下不停滾動著,可是她不饒人的線視依然環伺著他,令他在腦海裡閃過一幕幕她在火光下披散著撩人青絲的模樣。
無愁也鮮紅了俏顏,「你……你幹嘛對著我臉紅啊?」奇怪的男人,莫名奇妙害臊個什ど勁?害她也不由自主地跟著想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