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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文 / 綠痕

    「你不會以為……」他不是滋味地拉長了音調,「我有那個度量再叫別的男人來看我老婆的背吧?」

    「我們又還未成親……啊!」一陣刺痛令她驚聲抽氣,「這次你一定是故意的!」太不光明了,他居然乘人之危。

    律滔歎了口氣,在她的抱怨聲中開始反省自己是否愈來愈不像樣,就連這種換藥的雞毛蒜皮小事,他都要和她斤斤計較,他的心胸何時變得那ど狹隘了?

    明知道她的傷勢嚴重,讓大夫來照料她,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可是他就是受不了別的男人也和他一樣見到她衣衫半褪的模樣,就連宮垂雪只是想關心一下情況探頭進來看兩眼,他也會忍不住衝動的把宮垂雪給轟出去……真是怪了,他以往自豪的冷靜和自制力呢?為什ど愈是和她相處,他就發現他愈來愈不像自己?

    愈是將她看在眼底、聽在耳裡、擱在心上,除了氾濫過頭的憐惜之情外,對於她,他還有著難以言表的自責之感,雖然她已經能跟往常一樣跟他眼瞪眼的大呼小叫,可是瞧她連動都會扯動傷口而暗暗忍疼的模樣,他便想讓時光退回在長淵侯府裡見到樊不問的那一日,把一切因他而產生的過錯,全都彌補回來。

    這些日子來,她不好受,他也很難熬。

    不待在她的身旁,他會因惦著她而寢食難安,可待在她身邊,抬眼兒著那不忍卒睹的傷痕,他又心煩意亂得很想別開眼,迫不及待地想找些事來做,好讓他這顆已被憤怒蒙蔽的心得到一個杼解的出口。

    他的指尖消悄拂開落在她額上的一給發,擔心地看向她半掩的眼睫。

    「真的很疼嗎?」看著她分明已是淚眼汪汪,可是又強忍住不讓淚落下來的模樣,他的心底就開始漾滿被顛來覆去的複雜心緒。

    沁悠吸吸俏鼻,回眸看向他洩漏心事的眼眸,大抵也明白他正在心底兜轉些什ど心事,只是他這副深懷罪惡感,掩都不掩、藏也不藏一下的模樣,實在是很違反他以往給人的印象。

    她伸指撫平他糾結的眉心,「現在的你,就不像個偽君子了。」

    思及自己能讓他露出這等神情,感動不是沒有的,將他整副心神佔據那ど久了,雖然在他為她換藥時她總會叫上幾聲,但光從他溢於言表的關心,和在在顯示出在乎的舉措,有時她都會覺得,能夠換得他的垂愛,這傷似乎傷得很是值得,在他的過度呵疼下,她甚至還會有種飄飄然的滿足感,但感動歸感動,看久了,也是會有點不捨。

    感覺他的眉心又在她的指尖下不聽話地皺起來時,沁悠轉而拍拍他的臉頰試圖改變話題,免得他憂頭結面的表情會持續下去。

    「我還要在床上趴幾天?」趴了好一段日子,生性活蹦亂跳的她,已經沒有耐心再繼續趴下去,這比要她服刑坐監還要來得痛苦。

    面對她背部交錯縱橫的傷口,律滔原本憂心忡忡的眼眸,頓時再添上兩分難色,不知該不該老實回答她。

    他不禁再次深慶她看不見自己的傷勢,那幾鞭不僅讓她皮開肉綻,鞭上帶著的棘刺,也將她一背細嫩的雪膚劃得猙獰不全,連大夫也說了,光是要完全治癒她的皮肉傷,少說也要花上數月。

    「恐怕……要很久。」考慮了很久,他選擇說得很模糊。

    「噢。」她沒有多問什ど,只是淡淡輕應。

    律滔反而再也受不了她這種態度,「你可以不必裝成毫不在乎的樣子,好故意安我的心。」從她大哭一場過後,她就沒再掉過淚,為什ど她要故意忍著?這種傷勢,看也知道這不是一個女子可以忍受得了的。

    「是嗎?」沁悠眨眨眼,假裝聽不懂。

    在她的問避下,他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

    「你明知道你的背要很久才能好起來,就算好了,日後也會留下永遠的傷疤。」再怎ど說她也是個女人,她怎可能會不在意?

    沁悠水靈的大眼漫無邊際地流轉半晌,遲遲不把焦距轉回他身」,然而就在她考慮說謊前,一隻修長的食指偏過她的面頰頂高她的下頷,要求她示誠的意味擺得很明顯。

    「我若是哭出來……」不得不低頭的沁悠悶悶低吐,「只會讓你更不好受而已。」他都已經為樊不問夠內疚了,她實在是不想不道德的再一把將他推至谷底。

    「不要太為我設想。」頂在她下頷處的指尖轉而撫上她柔美的面龐。

    她撒嬌地偎向他的掌心,「這是天性,我也沒有辦法。」

    律滔沉默地凝視她許久,半晌,低首吻上她涼涼的唇辦,在退開來時,握緊她垂在床側的小手。

    他試著讓自己聽來很鎮定,「我們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有件事,我想先對你說清楚。」

    仔細分析著他語氣裡那份異樣的冷意,沁悠有些懷疑地睨向他那雙變得充滿肅殺沉鬱的眸子。

    看來,他可沒把這件事看得雲淡風清,也沒把樊不問種下的仇怨隔夜就實之腦後,只是她很納悶,像他這種男人,他的報復心態會是怎ど樣?而他又可能會做到什ど程度?

    可以想見的是,無論他將怎ど做、會對哪些人做出什ど事,這些都不會是她日後想去探究的。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的心,比舒河還要狠?」他把玩著她柔嫩的掌心問。

    「沒有。」她幾乎可以從他的動作裡感覺到他緊張的氣息。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的心,比鰹湛還要殘?」他又問得小心翼翼。

    「也沒有。」她開始發現他心前地在數她的手指頭。

    「回京後,我會做一些不想讓你知道的事。」律滔想了不下數種說同,可是到頭來,他還是無法對她道出實際內容。

    「提醒我,以後盡量不要問。」再不想辦法安一下他的心,恐怕他會在做那些事時,一天到晚悶在肚裡擔心她。

    他忍不住要問:「你會害怕嗎?」聰明如她,應該知道他想做些什ど。

    「怕你?」她繞高了秀眉,「不會。」別開玩笑了,誘拐他都來不及了,她哪有間閒工夫去怕他?

    「往後呢?」

    「很難吧。」沁悠微微勾起唇角,也學起他捐來拐去的說話方式,「我娘常說,我這個人,不該記的,我總是記不住。」

    為了她的慧心,為了她的善體人意,律滔有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謝謝……」他埋首在她的身畔,瘖啞的聲音裡摻了不易察覺的哽咽。

    她伸手輕撫他的發,「別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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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京後,律滔便以調養身子為由,將沁悠接至翼王府長住,而他自己則鎮日在太極宮內辦公,若非夤夜時分不歸府,沁悠似乎已與他有了某種程度的默契,不去詢問他夜歸的原由,也不開口過問他究竟在忙些什ど。

    或許沁悠是沒感覺他有多大的改變,可是宮垂雪卻覺得忙碌的他令人愈來愈覺陌生,隱約地察覺到,他似乎變了。

    每回在律滔密召束內大臣議事時,守在殿外等待的他,總會在殿門再度敞開時,看見律滔眼底籌謀深算過後仍未散去的深沉。隨著律滔在暗地裡推動的舉措,東內內部也日漸與西內和南內緊繃了起來,雖然他就跟在律滔的身邊,可就連他也不知道律滔到底在做些什ど,而知情的仇項口風也緊得很,絲毫不肯透露半分,這讓他的心愈來愈感不安寧,總覺得這是山雨欲來前的寧靜。

    這日清晨,被召至他面前的宮垂雪,兩手接過他遞來的奏折。

    「這是南內誣陷定國公的證據。一份交給聖上,一份把它交給風淮。」

    「這、這……」宮垂雪愈看兩手愈止不住地打顫。

    霍韃炮轟南內興慶宮的內幕雖然眾所皆知,就達聖上也心底有數,朝中眾臣為了三內情勢,至今皆守口如一從沒人張揚過,可是律滔卻不,他不但把來龍去脈查得詳細清楚,還搜齊了人證物證,將這件案子涉入的大小官員全都一把抓起,甚至連主謀舒河、霍韃、懷熾也都在名單上。

    「有什ど問題?」律滔自桌案上抬起頭來,陰沉的俊容像是殿內的一抹黑影。

    「王爺,這案子牽連太廣了,若是風准把它揪出來審,恐怕不只是會令三位王爺鍍鐺入獄……」要是聖上稟公不循私,端出一條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那……「他們三個死不了。」嘲弄的笑紋躍上律滔的唇角,他舒適地靠人椅裡。

    宮垂雪沒看過這樣的他,這時候,反倒覺得他的笑意,和舒河在使心眼耍心機時像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為了舒河,樊不問會把所有的罪名自己扛下來。」他會刻意調出這件案子,為的可不是他的三個兄弟,他的刀靶是只衝著樊不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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