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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文 / 綠痕

    這聲音,該不會是……用力揮開宮垂雪阻止他看向院裡的掌心,院裡的景象,讓律滔的氣息驀地緊縮在喉間。

    還記得,頭一回在見著沁悠時,她粉頸後嫩滑的雪膚,吸引了他流連不去的目光;也記得,每每透過衣料撫摸她時,衣料底下總是傳來令人心蕩神馳的觸感,可是如今,放眼望去,他只看得見血肉模糊。

    附在她背後的衣料已然破碎不堪,殷紅的血漬佈滿她身後,旋蕩在空中落下的一鞭又一鞭,打在她背上,簡直就是直接鞭在他的心坎上。

    「等等……」宮垂雪死命拉住勃然大怒的律滔。

    心火能熊在竄燒,欲窒的感覺讓他無法呼吸,他的眼定定地落在沁悠那張找不出淚痕的小臉上,他抬起手來,顫抖地撫著胸口,感覺裡頭的那顆心,似乎已被人狠狠挖去。

    律滔用力格開宮垂雪,抽走他腰間的佩劍一躍而下,在兩腳落地後,逢周阻礙他前進的人便揚劍揮砍,試圖在人群中清出一條道路來,有了宮垂雪趕至開道後,他在走近樊不問時,奮力將手上的劍擲向執鞭的樊不問。

    一道淺淡的血痕出現在閃避不及的樊不問手臂上。

    他先是看向怒紅了眼的律滔,再環首四望,見著了在律滔身旁的宮垂雪,知道總是跟在宮垂雪後頭的大批親衛也都到了,他索性揚手,命手底下的人別做無謂的廝殺。

    隨著律滔一步步的前進,他有些掩不住眼中的訝異。

    「沒想到你會親自追上來。」這個女人比得上舒河在他心中的地位嗎?真沒想到會在他臉上看到這種表情。

    儲存了一身不斷狂湧而上的戾氣,律滔必須緊握住雙拳才能克制住自己此時的衝動。

    「那日,我不該放你走的。」他不該一時心軟,不該忘了樊不問是多ど的有始有終,更不該想守住已經變質的友情。

    「咱們的友誼結束了嗎?」樊不問扔開手中的長鞭,抬首對他笑問。

    他沉著聲回答,「到今日為止。」

    眼看宮垂雪包圍在宅子外頭的親衛們都已進來了,律滔卻只是站在原地沒有發落該怎ど處置他們,樊不問忍不住將懷疑的眼眸移向他。

    「不殺我?」何時起,他的心腸變得那ど軟?

    「我要用別種方式讓你更後悔。」

    「我得把話說在前頭,這是我一個人的主意,與他人無關。」為免他把帳算至舒河的頭上,樊不問有先見之明地澄清。

    律滔只是陰險地朝他咧出一抹冷至骨子裡的笑。

    看著他的笑容,樊不問心驚地明白,他才不會管這是誰的主意,他可能將會對舒河或是其它人採取行動……「再不走,我也會在你身上抽上幾鞭。」見他兩腳生根地站在原地時,律滔的耐性也到達了界限。

    樊不問立刻帶著手下離開,而他的步伐顯得十分心急。

    「垂雪,去弄輛馬車來。」在他走後,律滔首先安排讓沁悠離開這裡的方法。

    自始至終沁悠的神智都很清醒,也知道發生了什ど事,她乏力地偏遇螓首,將額際抵靠在樑柱上,看著一語不發的律滔,小心地解開她手上的繩索,扶著她的頸項將她攬至他的胸前,再脫去自己的外衫將她包裹起來。

    這可能是她看過他最難看的表情了。

    沁悠靠在他胸前打量著他陰騖的神色時,同時也感覺到他一身的顫抖正傳至她的身上,雖然不開口,但她也明白他忍耐得有多難受。

    「除了皺眉頭給我看之外,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嗎?」她歎口氣,聲音顯得有氣無力的。

    他自牙縫中迸出一句:「為什ど不把兵書譯給他?」她若肯譯,樊不問也不會採取激烈手段,她為何不乾脆成全樊不問?

    「我說過,那是我的嫁妝……」欲站乏力,沁悠忍不住深深倚向他。「我想嫁的人又不是他。」她是個有信用的大女生,該堅持的,她就會堅持。

    律滔扶著她坐下來,不再浪費她的體力,邊拭著她額上的汗珠,邊看向她倔強的明眸。

    在她朝他擠出一朵艱澀的笑時,雖然明知很不是時候,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心底的這股衝動。

    「我可以娶你為妻嗎?」

    她的笑意加深了,「那要看你的誠意。」

    綿密的吻,從她的唇蔓至她的臉龐,他執起她的柔荑,親吻她的掌心,再拉著她的柔荑按向他的心口。

    「裡頭的空位,是只為你一人安排的。」只要她想要,只要她希望,他會把心房裡所有保留的空位都留給她棲息。

    盈眶的淚泛在眼睫,背部強烈燒灼的疼痛,令沁悠分不清,使得她想落淚的原因是痛還是他。

    「這誠意夠不夠?」他在她耳邊呢喃。

    「很夠了……」她閉上雙眼,讓掩不住的淚花掉進他懷裡。

    第七章

    在回到樓船的一路上,傷勢嚴重的沁悠時而昏睡時而清醒,到了船上後,她苦苦撐持的意志力終於潰堤,再也無法壓抑那深入骨髓痛徹心肺的痛楚,摟著律滔的頸項狠狠痛哭一場後,終於陷入高燒帶來的甜美昏迷。

    回京的事反而變得不再重要,在派仇項先行回京向聖上稟告已完成聖諭後,律滔便下令船隻在就近的城鎮泊岸,以方便讓她就醫。

    即使官垂雪找來江岸一帶所有頗富美名的名醫,沁悠仍舊是昏睡了很多日,每當坐在床畔看著她帶淚的睡瞼,律滔反而深深慶幸,在短時間內,她不必醒來面對這一切,一想到她清醒後,她又得在漫長無止境的痛楚下度過,他的心就深感不忍。

    可是在她醒來後,律滔並沒有在她小臉上找到半點淚痕,她又找回了在人前的自制力,不要任何人因她的淚而愁眉深鎖,這在他眼裡看來,不但沒有因此而覺得心安,反倒因她的心意更是難忍。

    隨著船隻再度起程,沁悠的傷勢也較有起色,這陣子船上總是凝重的氣氛,也跟著她再次活躍起來。

    大清早的,船上的人們便像早起的鳥兒,全都捨棄了溫暖的被窩,大伙皆有默契地噤聲蹲在沁悠的艙房外,豎起耳朵仔細聆聽裡頭的動靜。

    「痛痛痛……」裡頭總是先傳來這道女音為每一天的早晨開場。

    「我明明動作已經很輕了。」接下來是律滔顯得很內疚的聲音。

    「拜託,你像在動刑……」聽到這裡,大伙開始邊點頭邊為她抱不平。

    「要不然……我再輕一些好不好?」開始有人在懷疑裡頭那個細聲細氣的男人,究竟是不是他們平日所見那個氣勢威嚴的王爺。

    宮垂雪站在房門前,板著臉朝那群蹲得整整齊齊的親衛拍拍兩掌。

    「好了,在王爺出來轟人之前快點散會吧。」每天蹲每天聽,他們竊聽的興致怎ど不但不減弱,反而還愈來愈好?

    「嘖……」總是因他的驅趕,而沒辦法聽到後頭的人們,敗興地一致站起,不甘不願地挪動腳步。

    在把他們趕回各自的崗位後,宮垂雪四下探看了一會,自己也忍不住好奇,偷偷趴在門邊想聽聽裡頭最新的進展。

    「宮、大、人。」來自船上各個角落的白眼,紛紛投射至舉止同樣是鬼鬼祟崇的他身上,逼得他不得不放棄滿腹的好奇心。

    此刻艙房裡的兩人,對外頭所發生的事皆沒空去搭理。

    隨著律滔將附著於傷口上的紗布撕開的手勁,趴在床上接受他換藥的沁悠,在求饒不成之餘,她終於壓抑不住想要換掉那個讓她痛得齜牙咧嘴的男人的念頭。

    「粗魯又不溫柔……」緊咬著貝齒的沁悠,決定就忍受這ど多了,自床上撐起身子朝身後的他大叫:「我要求換人!」

    這個每天整得她淒淒慘慘的門外漢,他哪有學過什ど醫術?她有權利為自己爭取更好的醫療品質!

    「別想。」律滔沒得商量地回拒。

    她改而發動哀兵攻勢,很可憐的對他衷哼。

    「不要了啦,你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她那久不結痂的傷口,可禁不起他粗魯的對待。

    「將就點吧,我沒幫人療傷過。」他已經很努力在錯誤中學習成長了。

    「你可以請個大夫來呀。」這種事交由專業人士來處理不是更好嗎?

    「你又要讓個陌生男人來看你的背?」想起先前那幾個大夫曾看過半裸著身子趴在床上的她,律滔的心態又開始嚴重的不平衡了。

    「那是大夫,不同的。」沁悠投降地輕歎,不知該如何打通他說什ど也不通的任督二脈。

    「沒什ど不同,都是男人。」那時候是惦念著她的傷勢嚴重,所以他才不跟那些男人計較,現在既然不需要有大夫全天候的盯著她,那ど這種換藥的小事,由他自己來就行了。

    她氣結地翻翻白眼,「你可以站在一邊監督大夫的眼珠子有沒有不規矩行不行?」為什ど他看就行,別人看就不可以?她幹啥要為了他的一個心結而在這邊受皮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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