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綠痕
「再當一次棋子。」在堤邑芳容上,昔日的嬌弱此刻全被堅毅掩蓋,「或許,我可以救所有人,也可以救我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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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有股不對勁的味道。
領著剛從翠微宮出殿,一心想快些回府的懷熾,負責護送的冷天海一掌勒緊韁繩,緩緩揚起另一掌,示意身後雅王車輦整齊的隊伍停止前行。
為避免在出城的路上過於擁塞,影響了出城的時間,冷天海照著皇城內城守門人的建議,不走大排長龍的南門朱雀門,改走素來車馬較為稀少的西門白虎門,可就在車行至這座可通往皇城外城的白虎門門內廣庭時,冷天海便後悔了。
平時總是車水馬龍的白虎門,在今日正午,連一輛載著下朝的王公朝臣的車輦都不見蹤影,而在偌大寬廣四周高牆聳立的白虎門門內,也無半個人影,就連住守西門的兵衛也都不在其崗位上。
四下太靜,靜得連鼓噪的夏蟬都停止了聲息,唯有地表冉冉煙升著被烈日曝曬所蒸騰的熱氣,順著飛重的熱氣往上看,遠處城頭上方,微微閃過一陣刺目的流光。
「消息是正確的……」冷天海在嘴邊輕喃著,邊想著潤兒是否有參與此事,否則她怎能事前就知曉,邊揚指對身後的僕衛下令全員戒備。
「天海?」坐在車內等候的懷熾,不解地揭開車簾,也對四下安靜過頭的情況起疑。
冷天海回頭看了看身後總在午時正準時關閉的皇城內門,再別過頭來看向正前方尚未關閉的白虎門,遂下令全車以最快的速度衝向城門口,以免被關上了城門後形成了甕中之鱉。
身下車輦突如其來的劇烈震動,讓車裡的懷熾愣了愣,再看向簾外時,他也發現了,在城頭上方伺伏著的伏兵們,因他們一行人沒預料的疾行,故也隨著他們不斷的移動方位,一時之間尚未能部署好。
刺客?
懷熾有些難以置信,光天化日之下,就在皇城內城裡?是哪一派的人這麼想置他於死地,甚至連地點也不選,就直接在天子腳下的地盤上做出這種事?
冷天海放慢了馬連騎至他的窗口,邊策馬前進邊向他解釋。
「應該是獨孤冉的人。」西門之後就是西內大明宮的勢力範圍了,而這白虎門,除了西內的人外,誰也無法站上城牆牆頭,但目前大明宮的主人刺王鐵勒並不在,所以暫代鐵勒掌管西內人馬的國舅爺,他的嫌疑非常大。
但懷熾卻在城牆上方看見了另一張面孔。
「辛無疚……」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
「他們想把我們困在這裡。」冷天海直看著前方聚集了左右數十來人,正齊心使力地推動著門扉想關上厚重巨大的宮門。
就在冷天海見苗頭不對,轉首揚鞭揮向拖著懷熾車輦的馬匹,要它們再跑快點,趕在宮門閉合之前離開此地。在這同時,宮門外飛快竄馳進一抹白色的人影,遠看,不清,但待她馳近了,與錯愕張大眼的冷天海錯身而過,接下來,經過懷熾的車輦時,在交錯的瞬間,也與車內的懷熾打了個照面。
「堤邑?」懷熾兩手緊攀著窗緣,急忙命冷天海停下來。
冷天海萬分不情願地下令整支疾行的隊伍緊急停下,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在他們身後原本已關閉的內城城門緩緩開啟,在城門的入口之處,獨孤冉的車輦與大批手荷兵器的親衛,已然在另一個方向就位。
「王爺,不走不行了。」急如鍋上蟻的冷天海急忙來到懷熾的車旁催促,沒空留下來陪他看堤邑進城來是想做什麼。
懷熾沒理會他,直將半個身子探出車外,眼瞳停佇在堤邑的身上,看她坐在馬背上東張西望似在找著什麼,在找著後,馳勢在急促中驟止,硬生生地止住馬,馬兒受驚起蹄長嘯,幾乎把她自馬上甩下,令懷熾忍不住為她捏了把冷汗,心急的想前去阻止她不要命的行為。
「爹,住手吧。」堤邑在穩住馬兒後,抬首大聲地對潛藏在城頭上的辛無疚道:「謀刺皇子可是死罪,我不希望見你落到那個下場。」
辛無疚並不理會她,依舊是派命身邊的人快把握住這個時機,進入安排的位置準備進行伏殺。
眼看辛無疚已聽不進什麼了,再多說也是無益,頓時她將馬頭一轉,直馳至獨孤冉的面前。獨孤冉的親衛們見狀紛紛想將她攔下,但獨孤冉卻揭開了車輦的垂簾,揚起一掌制止他們。
「我跟你走。」堤邑策馬至他的面前,杏眸直視著他,「條件是放他一條生路。」
獨孤冉激賞地笑了,「不後悔?」
堤邑微微側首看了遠處的懷熾一眼。
雖然,明知這麼做很傻,但就當作是前世欠他的吧,還完了,她也可以離開了。
她強迫由自己割捨,緊閉著眼,「我沒得選。」
獨孤冉不語地看著她,再轉首環看了四下一番。
該答應她嗎?雖說這是個殺懷熾的大好機會,錯過了此次,再也不可能有這麼天時地利都佳的機會了,可是這麼做的風險也很大,他事先忘了考慮到,此地與皇城內城只有一門之隔,且此地又是屬於西內的白虎門,倘若就在此謀刺皇子的話,那麼將來頭一個被懷疑的兇嫌,就是他。
他再轉首看著自己送上門來的堤邑,即使不殺懷熾、也不必特意去成全辛無疚,他也能得到她,且不必冒著謀刺皇子所需付出的代價,這樣又有何不好呢?
猶豫了半晌後,獨孤冉朝她伸出雙臂,將她自馬背上曳下拖抱至他的懷裡,伸指朝身旁的人彈了彈,就在他這麼一彈指後,原本正要閉合的白虎門剎那間止住了閉合的動作。
「堤邑……」將一切都清清楚楚看在眼底的懷熾,在忍抑不住滿腔妒火的同時,也明白了她為什麼要那麼做。
「王爺……」冷天海忙叫幾個親衛跳上車輦阻止想下車的懷熾。「他們人多勢眾,咱們先撤再說。」
車輦在冷天海的話一落後,再度快速地前行,直衝向白虎門。
「堤邑!」當懷熾掙開箝制的人,奮力拉開垂簾看向遠在另一端的堤邑時,冷天海已成功地率隊闖出白虎門,而沉重的宮門,也在他的眼前關上,將堤邑的身影緊關在門扉裡。
望著逐漸遠離的宮門,懷熾渾身的血液在沸騰,可沸騰至頂端,是極度的寒冷,令他緊緊拳握的雙手不住地顫抖。
她連再見也不說……是她,不願再見到他?還是,就連再見的機會也不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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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
舒河一臉訝然地瞅著這個擅闖他的滕王府,氣喘吁吁看來又怒又急的懷熾。
「才一陣子沒見,需要這麼想念我嗎?」怪怪,這個么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熱情了?從沒見懷熾那麼想他過。
「快幫我把她搶回來!」一刻也等不及的懷熾拖著他便往外走。
「搶誰?」舒河用力扯住腳步。
懷熾揪緊他的衣領,「別跟我裝蒜,你一定什麼都知道!」他的一舉一動全都在舒河的監視下,舒河會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才怪!
他看了看懷熾漲紅的臉龐,又側身看了看跟在懷熾後頭的冷天海,而冷天海的反應只是搖搖頭,眼底寫滿了不要惹懷熾的警告,他不禁摸摸鼻尖,明白了在這關頭再逗懷熾的話,他可能會很淒慘。
「不要說獨孤冉不會放手,連東內的人也不會放過她。」他緩緩扯離懷熾的雙掌,有些無奈地搖首,「誰也救不了她。」
懷熾怔了怔,「東內?」辛無疚不是已經被逐出東內了嗎?為什麼還要扯到東內的人來?
舒河攤攤兩掌,把在暗地裡發生的來龍去脈告訴他,「那些因辛無疚而被連貶的朝臣,把對辛無疚的怨氣全都出在她的身上,他們要被視為禍首的堤邑負責。」
他的腳步有些顛躓,「怎麼會……」
為何在這一瞬間所有的敵人都聚集在一起?要報政仇,他們大可衝著他來呀,為什麼要算在堤邑的頭上?自始至終她都是無辜的,即便是有罪,有罪的人也是他呀。
不,堤邑曾說過,她有罪……她早就知道了?她早就明白了政治遊戲的規則,也已看出了她的未來了?可是,為什麼她不說呢?為什麼她要由自已承擔下來,還要在那個當口上救他一命?而她,為何會心甘情願的跟獨孤再走?
他明白,她不是不愛他的,若不是為了他,她不會輕易這麼做,亟欲得到自由的她,不會主動跟獨孤再走,把自己又投入另一個她想逃離的牢籠。
她是為了他。
是他,是他的這雙手害了她。
舒河看了他失魂落魄的臉龐一會,大約也明白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