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宮變

第10頁 文 / 綠痕

    是她睡迷糊了嗎?還是夢?昨夜那道恍惚的人影和酒香出現時,她正半夢半醒,因此她也不能確定那到底是真還是幻,可是她還記得那雙依依的手,和那催眠她的掌溫。

    很奇怪的,從前她一向淺眠,也時常一夜不合眼,可是自從到了太極宮後,她總是一覺到天亮,而且睡得極深極沉,除了在入睡前會有些迷迷茫茫的不適感外,她這輩子從沒睡得那麼香過。不過除了她外,眼前這些同樣也是太極宮的成員們,似乎就沒她那麼幸運了。

    據她的觀察,司棋在白日裡總是會打瞌睡,有好幾次,她也看到離蕭偷偷的在打呵欠,連料俏也變得不似以往的活潑有朝氣,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而臥桑,雖然他是可以精神抖擻地處理國務,但她知道,他有時也會揉揉看來好像很酸澀的雙眼。

    尤其每到黃昏的這個時辰,更是眾人皆睡我獨醒的好時辰,打盹打了一天的料俏,等不及天黑,早就已趴平在桌上會周公了,而忙了一日的其它人,也都是硬撐著眼皮撐得很辛苦,於是她總會適時的去煎上一壺銀毫,趁熱一一捧去每個禁不住睡神召喚的人前,看他們在喝下茶湯後,才悠悠睜開一雙渴睡的眼。

    眼看著面前這一群又歪歪倒倒,打盹打得辛苦萬分的眾人,那嫣只好把她不解的夢境給擺一邊,先讓這些醒醒睡睡一天的人們醒過來。

    她輕聲地走至料俏身邊,一手扶起她貼在桌上的小臉,阻止她繼續把桌當床來睡,並端來一碗茶放在她的面前。

    「天部黑了,你還想睡?」睡了一整日,她也該醒醒了。

    「人家累嘛……」料俏不甘不願地在榻上坐正,眼底還是泛著濃濃的睡意。

    「老實告訴我,你近來為何老在大白日裡就打盹?」她一定要問明白這個問題,因為她實在不解平常都能睡到日上三竿的料俏,怎會出現這種夙夜匪懈的模樣。

    料俏疲憊地揉著眼,「我每天夜裡都睡不好……」

    「為什麼睡不好?」她通常不是一沾到枕頭就可以呼呼大睡嗎?

    「有人吵我……」料俏邊說邊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每天晚上都有很多細微的小聲音擾得我睡不好,你都沒聽到嗎?」宮裡入了夜本來就很陰森幽暗,況且有那些怪異的聲音在,她總是一夜不寐到天明。

    那嫣好奇地托著香腮,「什麼聲音?」她怎麼什麼也沒聽到?

    料俏一臉的沮喪,「我也不知道。」她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誰那麼缺德,竟在夜半好眠時分擾人,可偏偏她又沒勇氣去追根究柢。

    本來埋首在奏折裡的臥桑,在聽了她們倆的對話後,微微抬起頭來,以眼神掃視著一旁始終不置一詞的離蕭和司棋,只能意會而不能言傳的眼神,悄悄在他們三人之間流轉。

    「臥桑,你把表姊還給我好不好?」見他擱筆了,料俏忙不?地去向他討人情。「我最膽小怕黑了,沒有表姊在的話,天黑了我不怎麼敢一個人待在房裡。」才把那嫣借給他幾天她就後悔了,她都忘了多個人也好壯壯膽。

    臥桑不語地揚高了一雙方挺的劍眉。

    還給她?她以為他千方百計的,?的是什麼?

    「我知道是什麼聲音吵得你睡不好。」決心搶人搶到底的臥桑,馬上換上了一副關懷備至的模樣坐至她的身邊。

    「你知道?」料俏馬上挨到看似知無不詳的他身邊。

    「是不是叮叮咚咚的敲打聲?」他試探性地問。

    料俏頻頻點頭,「對對對……」每天夜裡,總好像有人會在不知名的遠處敲打上一陣。

    臥桑不在意地揮揮手,「那只是宮中的冤魂在作祟而已,你聽習慣了就好。」

    「冤魂作祟?」料俏怔了怔,一股寒意緩緩自她的身後竄過。

    那嫣倒是很訝異「宮中鬧鬼?」住在這好一段日子了,怎麼從沒聽人提起過?

    「是啊,東內太極宮是有滿多的鬼故事。」臥桑從容不迫的姿態,原本就已經夠有信服力了,何況話又是自他這名深具威望的太子口中說出來,不由得又讓人多信了三分。

    但某兩個在宮中住了二十來年的人,懷疑的尾音卻拖得老長。

    「有——嗎?」在他今日開始撒謊之前,他們怎麼從沒聽人說過半則鬼怪之說?

    「當然有。」臥桑微瞥了那兩個沒默契的男人一眼,又轉過頭來繼續在料俏的耳邊大力灌輸,「歷朝歷代可是有很多人莫名其妙的消失在太極宮裡的。」

    「哪、哪些人消失在這裡?」料俏嚥了嚥口水,不安地看向四周,感覺全身的雞皮疙瘩都站了起來。

    臥桑攤著十指細數,「例如說被暗殺的太子,遭人嫉妒而暗地裡被其它妃子殺死的太子妃,或是些遭主子賜死的宮人,也有在宮爭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的……」

    驟起的風勢,適時地自殿外吹來掩去了臥桑的話語,清索颼冷的風勢,更是將殿裡層層的殿幕吹得掀揚飛舞,早燃的宮燈燈苗,也在風勢中掩然欲熄。

    像是嫌嚇人嚇得不夠多的臥桑,在眾人皆無語地打量著哪來的風勢時,更是打鐵趁熱地在料俏的耳邊加上一句。

    「像這種不知打哪吹來的陰風,咱們這裡可是一年到頭都在吹。」配合得太好了,真是應景。

    漫天的冷意,瞬間朝料俏的頭頂上蓋了下來,一張紅艷如脂的小瞼,也急急地摻上了些許雪白。

    臥桑笑笑地拍著料俏哆嗦的肩頭,「若是夜半你聽見有人在敲你的房門,別太害怕喔,那只不過是宮中的冤魂想找你聊聊天而已。」

    離蕭看不下去了,「殿下!」胡亂掰一通,他沒事嚇料俏做什麼?

    「表……表姊,」料俏瞥了外頭漸暗的天色一眼,緊攀著那嫣不放。「以後每到了天黑,你千萬不要離開我半步!!」

    「不行喔。」臥桑笑意可掬的自她手中把那嫣搶過來。「君無戲言,你忘了你已經把那嫣讓給我了嗎??了讓她在白日裡伴著我時能有精神,入了夜她就得回到她的房裡歇息。」他就是要一勞永逸的把那嫣給搶過來。

    料俏看著自己空空的兩手問:「那我要怎麼辦?」

    「這樣吧,我也借你個人。」他不慌不忙地朝離蕭彈彈指,「我讓離蕭去你的房外守著,你若有事的話就叫他。」他是個在?自己著想之際,也不忘?屬下製造機會的好主子。

    「什麼?」離蕭總算弄清楚他在搞什麼鬼了。

    「是啊,殿下說得對。」司棋面無表情地配合著臥桑演起來。「在宮中,天黑了若是沒個人陪著,誰曉得你在夜裡會發生什麼事?唉,我真擔心咱們這又會不明不白的少了個太子妃。」既然主子想這樣玩,那他也只有識時務一點奉陪了。

    離蕭扭過頭去,「連你也……」他們是早就串通好的嗎?

    「離蕭,」無人可依的料俏,立刻忘記他們之間的不對盤,舉高雙手向恐懼感投降。

    「你……」離蕭在她黏上來時紅透了一張瞼,七手八腳地想推開她,「放手,別忘了你的身份……」

    那嫣一言不發地盯著料俏他們拉拉扯扯的模樣,而後,她的視線再緩緩落至身旁的臥桑身上,對他臉上那副不在意的笑,著實感到納悶。

    怎麼這個太子,一點也不介意他的屬下這麼親近太子妃?就算是他不拘禮節好了,但這未免也大放縱滿心的疑惑給個解答。過了半晌,在發現她那雙懷疑的杏眸依舊停佇在他的身上後,他索性不著痕?地以指間拈起滴落在桌上的茶漬水珠,飛快地將它彈向殿內一盞盞的宮燈,讓燈火霎時接二連三地熄滅。

    「哇啊!」料俏的叫聲首先在黑暗中響起。

    離蕭的聲音則是又羞又急,「你……你別吃我的豆腐……」

    「大家別動,我去掌燈。」一派從容的司棋,緩緩地安撫著他們。

    待在伸手不兒五指的黑暗裡,不信鬼神的那嫣,並沒有料俏那般驚慌,只是靜坐在原地等待燈火再度亮起,突然間,一陣幽微的氣息朝她飄過來,驀地唇上一暖,接著,一個令她懷念的吻,瞬間挑起她所有的記憶。

    他在這裡!

    那嫣張手就想捉住那個摸黑吻上她的人,但他似乎早有警覺,在她的手未抬起前,便已身影一退,趕在燈亮起前退回黑暗裡。

    重新燃亮的宮燈,讓殿內所有的人影,無所遁形地再度回到她的眼前,她首先看向遠處有著殿衛站崗的外殿,在察覺不可能有人能通過重重戒備的外殿後,她又回過頭看向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殿內,一陣不安和盼望,也在她的心底逐漸升起。

    「表姊,你的瞼怎麼這麼紅?」驚魂甫定的料俏,邊拍撫著胸坎邊看向那嫣那張像是熟透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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