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宮變

第9頁 文 / 綠痕

    「料俏。」回過神來的那嫣直按著她的肩頭叮嚀,「拜託你就安安分分的待在太極宮裡,能離大明宮多遠就離多遠,大明宮的主人不是你能惹的皇子,知道嗎?」

    她不解地皺著眉,「那個鐵勒會吃人嗎?」

    「他不吃人,他會殺人。」這段在宮中的日子裡,許許多多的宮闈秘辛她聽了不少,也到其它八個皇子的眾人多多少少瞭解一些。

    她不禁泛過一陣寒顫,「殺人?」

    「不是所有的皇子,都能和臥桑一樣胸懷坦蕩和善待人的。」提到臥桑,那嫣的表情不自覺地柔和起來。

    「表姊。」眼尖的料俏忽地換上滿回笑意,興趣十足地揚高了眉,「你對臥桑的評價似乎不錯?」從小就不曾見她的這張嘴恭維過任何男人,沒想到臥桑卻能破她第一個先例。

    那嫣理所當然地看向她,「當然,他是太子啊。」見過臥桑的人,有哪個人不是對他讚譽有佳的?

    「那你是什麼時候跟他那麼熟的?」一回來就見臥桑挽著她的手和她親密的坐在一塊,而臥桑臉上的笑容,恐怕是她進宮來所看過最燦爛的一次。

    「我跟他很熟?」

    「是呀,本來我還以為你準備躲他一輩子呢,不過我看你們倆處得倒是挺融洽的。」料俏壞壞地咧大了笑容,「你不打算躲他啦?」從一開始她就覺得那嫣和臥桑之間有點不對勁,相信只要她繼續等下去,她就可以看到原因也說不定。

    那嫣氣息猛地一窒。

    她有在躲他嗎?不,不是這樣的,她不是在躲他,她只是在有意無意間,迴避著那一雙會讓她想起另一人的眼眸。

    「我為什麼要躲他?」她深吸口氣,試著讓表情風平浪靜,扳過料俏的身子為她拿掉滿頭的雜草。

    「問你自己囉。」料俏的心眼卻很壞,刻意起了個頭後,就把問題扔給她自己去想。

    那嫣手邊的動作頓了頓。如果可以,她很想告訴料俏,這問題她已經在心底問過自己不下數百回,可是得到的答案卻令她害怕。

    會躲臥桑,是因為那名夜賊的身影,在她的記憶裡漸漸模糊,而臥桑的模樣,卻在她心底愈來愈近也益發清晰,近來,她的心多惦誰一分、多想誰一些、多念誰一點,她已分不清楚,而她更害怕去問自己,她進太極宮來想靠近的人,究竟是那名夜賊還是臥桑?

    或許是因為他們都有雙相似的眼的緣故,有時候,她會不知不覺地在心底把他們倆當成同一人,但她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單憑身份來看,一個是賊人一個是太子,他們就不可能是同一人。

    「陪那個牢頭打了一天,我快累死了……」料俏邊打呵欠邊盯著她出神的模樣,「你在想些什麼?」

    「我在想……」那嫣正欲歇口,方抬起頭來,不經易瞥見在窗外宮燈的映照下,除了如鬼如魅拍著窗的樹影外,一道令她印象極深的人影,悄悄地自院裡一閃而過。

    她隨即認出那道人影是誰。

    是他,那夜的夜賊!

    「你要去哪裡?」料俏莫名其妙地看她動作飛快地打開窗子,一骨碌地躍出窗外。

    跨過宮欄、起身躍過嵌著琉璃瓦的厚牆,熟悉的緊張感又回到那嫣的身上,在淒蒙的月光下,她再次失去他的身影,又被他孤零零的?下在黑暗裡。

    帶著龐大的失落,那嫣寂寂地踱回房裡,並在一頭霧水的料俏靠上來前,先一步告訴她原因。

    「窗外有人,我想知道他是誰。」

    「方纔我什眾人也沒見到啊。」料俏搔著發,「會不會是你的錯覺?」

    錯覺?不可能,自小就習武的她,這些年來一直權充著養不起護衛的裴家保鏢,多年下來-她已訓練成每每一有風吹草動,就能隨即提高警戒,而剛才透過宮燈燈火的照耀,那道影子再清晰不過,她相信這絕不是她的錯覺。

    但……那道身影,為什麼在此刻靜下心來深想時,會覺得與臥桑的那麼相似?

    單單只是站在這兒猜測,那道深深在她心中的謎底,是永遠也解不開的,她若是想解開謎底,查出那兩道身影之間是否有著關聯,唯一的辦法,就是親自去查出真相,而她也正好可以藉這個機會,確認一下臥桑和那名夜賊的身影,為何總會在她的心版上重疊。

    「我擔心……」她轉了轉眼眸,轉身對料俏換上了一副憂愁的模樣,「含涼殿裡可能遭偷兒了。」

    料俏馬上精神一振,「你確定?」

    「是啊。」那嫣刻意引誘著極愛湊熱鬧的她,「含涼殿裡價值連城的東西多不勝數,若是有偷兒想進宮來盜東西,我想偷兒應該會先去臥桑的殿裡。」方纔她看那名夜賊似乎是離宮而去,倘若此刻臥桑也正巧不在殿內的話,那他就有十足十的嫌疑了。

    「我們去找臥桑。」不多疑的料俏馬上上當,拉著她的手在深夜裡直闖含涼殿。

    以為她們早已歇息,沒料到她們會在這個時辰來拜訪的離蕭,在殿內遠遠地看她們相偕走來時,神色倉皇左張右望了一會,而後連忙在她們未走進含涼殿前,飛快地關上殿門站在殿外迎接她們。

    「臥桑他人呢?」趕來湊熱鬧的料俏,一蹦一跳地跳至他面前,不解地望著那扇緊關著的殿門。

    離蕭的表情頓時有些不自在,「殿下他……」

    那嫣多疑地盯著他,「他在哪裡?」為什麼離蕭的眼神閃閃爍爍的?

    「殿下他……」離蕭忙一手指向身後,「他不就好端端的在裡頭嗎?」

    那嫣隨即仰首看去,隔著玉簾窗,殿內明燭高燒,將殿內一景一物皆投映在窗上,其中,也包括了一道位在御簾前振筆疾書的身影。

    「這麼晚,你們來找殿下有事?」離蕭在那嫣想湊上前看得更仔細時,先一步來到她的面前將她攔下。

    「表姊看見窗外有個人影鬼鬼崇崇的,她擔心有偷兒。」料俏邊說邊興匆匆地踮高腳尖朝殿裡探看。

    「有我守在這,怎麼可能有偷兒敢來這?你們一定是看錯了。」離蕭不著痕?地將料俏推離門邊。

    「我進去看看。」愈看愈覺得古怪的那嫣,想上前打開殿門一探究竟。

    離蕭忙不?地攔身在她面前,「不必了!」

    「為什麼?」那嫣瞇細了眼,對向來穩重持成的離蕭,此刻他那顯得有些焦躁的模樣,更是感到懷疑。

    「因為……」離蕭轉了轉眼珠子,急急地擠出拒客的謊言,「因為殿下不習慣有人在他夜裡處理公務時打擾他,關於這一點,他是很忌諱的。」

    她淡淡輕應,「這樣啊……」不都說是一家人、不必拘於禮節嗎?怎又會突然堅持了?

    「真的沒有偷兒?」料俏難掩一臉的失望。

    「沒有。」趕不走人,離蕭索性又對她板起了惡瞼。

    「好吧……」累了一天沒力氣跟他打架的料俏,只好伸手拉著那嫣,「走啦,都跟你說過是你的錯覺了。」

    望若離蕭堅持的神情,那嫣直覺地認為這其中另有文章,但殿內那道映在簾上的模糊人影,卻又說明著她的懷疑似乎有誤,於是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能任料消拉回含元殿內歇息。

    朦朧的燈影下,那嫣枯坐在桌旁思索著離蕭方纔的種種反應,和那道在轉眼間就消失的人影,到底是哪兒來的。

    「百思不解……」她煩躁地甩甩頭,取來桌上的茶水試圖讓自己的神智清醒一些。

    茶水入腹不久後,紛湧的睡意便像潮水般的襲來,而她的腦際裡,也閃過了一陣迷茫的不適感-她睜不開眼地趕忙來到床畔躺下,接著一陣放鬆感,令她的眼皮不可自持地變沉,急急地抽空她的思緒,讓她陷入突如其來的睡意裡。

    隱約中,一床杼被密密地蓋上她的身軀,她睡意朦朧的睜開眼,只見到一張看不清面容的臉龐,彷彿正低首凝視著她,在他的身上,有一股輕淡似無的酒香,是秋露白的味道。

    迷茫惺忪的感覺纏繞住她,她的睡意更深了,撫過她眼睫的大掌,似一陣溫暖微熏的南風,緩緩地為她揭開一場夢境,那夢境,似無底的潭,正敞開了雙臂擁抱她,直朝她淹過來。

    叮叮咚咚,宛若飛泉滴落在巖上清脆的細微聲響,從宮中很深很深的地方傳來,有些模糊有些沉重,一聲聲地,像是她心跳的節律,但她聽不清,洶湧向她襲來的夢境,也使得她沒機會再去聆聽。

    ····································當秋陽斜掛在西方天際時,那嫣默不作聲地在臥桑的御案上放了盞暖茶,又坐回他身畔不遠處的軟榻上,習慣性地盯著他的背影,但她的心思並不在忙碌的臥桑身上,她還在試著理清她昨夜所遭遇的夢境。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