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呂希晨(晨希)
是因為她說恨他,他才決定離開她,才注定這場感情淪落「騙局」兩字?
那——該說抱歉的人不是他。
「我更抱歉,我沒想到那句『我恨你』會傷你傷得這麼重,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氣不過當時你重視工作更甚於我,我……嫉妒工作對你的重要性比我還大!那時你幾乎將所有的時間都留給工作,我好寂寞。」她豎掌貼上他心口。「還痛嗎?到現在還痛嗎?」
「你呢?」他反問,疼惜地撫過她臉上自殘的紀錄。「痛不痛?」
她搖頭,側首貼近他溫暖的掌心。不痛了……再也不痛了……
「為什麼這麼傻?」
粉白的掌蓋上他貼著她臉頰的手,揚起淡淡一笑。她搖頭。「這是我自己做的事,後悔也來不及;但是——你還會愛我嗎?我已經沒有以前那麼漂亮,這傷很……很醜。」
他吻上她在意的傷作為回答。
「彌……」重新抱緊他,對傷痕的存在她真的釋懷了。
他不在意……太好了……
「我在意的並非你是否像以前一樣,我在意的是你為什麼要傷害自己?難道就像你說的,為了給自己一個警惕?你有沒有想過,當我看到你臉上的傷的時候心會有多痛,對我來說它是你給我的懲罰,懲罰我自私地決定離開你。」
「對不起……」她低頭,像個認錯的孩子。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貼在她傷痕上的手來回摩挲,單純地希望這樣能多多少少減去她當時的痛,雖然很蠢,但這是他對她傷害自己已成事實後唯一能做的。
「你走了以後我真的好氣好氣,氣你連回頭都沒有,氣你的腳步踏得絕然毫不猶豫。一直以來,都是我決定要走要留,每個人都會因為我代表的身份、我的外貌對我禮遇萬分,只有你例外,你會管我、會罵我,不在乎我是爺爺唯一的親人,千峰集團唯一的繼承人。」
「你就是你,我在乎那些作什麼。」真是傻瓜。「千峰集團反而成為你我之間的阻礙。」他真心地道。
是的,如果當年不是因為宿千峰堅持己見,要他拋棄黑街接掌千峰集團才肯把唯一的孫女嫁他,他們不會分散兩地過兩人都痛苦的生活。
他是還好,畢竟他有堅強面對任何痛苦的本能;但卻苦了她,得一切從頭來過。
「就因為你是這樣的人,讓我以為你愛我是因為我你那麼固執,就是要我誤會你,你才是笨蛋……大笨蛋!」
是啊……說來他也真夠笨,為什麼沒察覺到她除了言語威脅什麼實際行動都沒有的用意。「大笨蛋配小笨蛋正好。」
大笨蛋配小笨蛋……「你的意思是……以後都不離開我?」
「就看你爺爺決定要得到一個孫女婿還是要失去寶貝孫女。」言下之意是如果宿老頭不答應讓他們在一起,他軒轅彌只有恩將仇報,拐他寶貝孫女一起大玩私奔遊戲。
不過,大概玩不成了,那老狐狸已經選了前者。
「我顧不了爺爺——」她摟緊他,耳朵貼著他胸口聆聽真實的心跳聲。「我只顧得了你。」她也自私!爺爺疼她,她卻只考慮到他。
「那就一輩子顧著我,嗯?」懷中的螓首立即毫不遲疑地頻點;讓他笑得開懷。「這一次我絕不離開你。」同樣愚蠢的事做過一次可以用不得已規避,再一次就真的叫愚蠢至極。
「一輩子別放開我。」她要求,立刻聽見自他胸口深處發出的回應。
「我不會。」
「要緊緊抱住我,一輩子都不鬆手。」
「我知道。」
「你答應我就一定要做到,不能再食言了……」抱著他,想起當日他轉身離去的一幕,她還是心有餘悸,忍不住恐懼得渾身發顫。
「絕不食言。」她真的怕失去他啊!直到現在以商場女強人的姿態在世人面前鼎足,她仍然害怕失去他,她的脆弱與恐懼依舊,並不如他想像中那般堅強。「對不起,讓你痛苦了。」
「我們都一樣。」她輕喃,在他懷中磨蹭,重溫昔日相偎相倚的舊夢;因為失去過,感覺特別珍貴。「幸好……」
「什麼?」他沒聽清楚她最後的低喃。「你剛說什麼?」
「我說——幸好,我們失去的還是找回來了。」她抬頭,含淚的眼閃動著慶幸的笑意。
「因為你的心願意為我活過來,所以我會抓住你再也不放手。」
啊……宿知秋想起在他還以令狐的身份與自己談話的內容,他將她的話放在心底呵。
「我也是因為你真的愛我,所以才讓你回到我身邊。」
軒轅彌會心一笑,感受年輕時不曾有過的心有靈犀。
那時的她有天真任性嬌憨的美好,卻因為太過年輕而疏忽自己也該對愛她的人付出點什麼以為回饋,單純的以為依賴就是一種愛的表現;而年輕的他因為享受她的依賴忘卻兩個人相愛除了相互吸引外還必須要能相互瞭解。
他急於瞭解她的一切,卻疏忽地忘了給予她瞭解他的機會,才會禁不起一次爭執而胡亂決定兩人的未來。
所幸一切都來得及挽回,他們彼此還愛著對方。
叩叩叩叩叩……一聲多過一聲有節奏的不明聲音介入他們重逢的甜蜜世界,逐漸拉回兩人沉溺的心神,引起他們的注意。
「什麼聲音?」宿知秋豎耳細聽。「有點像敲門聲。」
「不太像。」還是軒轅彌的聽力較佳。「這是木頭相撞擊的聲音。」
「木頭?」在她辦公室外面?
軒轅彌重新戴上面具,準備出去探個究竟。
「你為什麼又——」
「記得我說過的嗎?企圖加害你和我的是同一個人,再過不久整件事就會浮出檯面,現在還不是我『復活』的時候。」
「軒轅彌的死訊到底是為誰設計的騙局?」她愈來愈不懂了。這場騙局個中原委複雜得緊,原本推想他是為了騙她所設計。現在她又不確定了。
「為了你,為了幕後的兇手。」他老實道,平朗的聲音在戴上面具後又刻意壓低變沉。「一開始我就不想再騙你,但是為了永絕後患我不得不這麼做,沒想到又讓你難過,這場騙局最大的敗筆就是惹你傷心難過。你酗酒,強顏歡笑的那些日子我在旁邊看得好心疼,卻不能好好擁抱你,告訴你不要難過,這一切都是假的,我沒有死。」
「我是在練酒量。」她逞強道。「我已經說過很多次,我在練酒量。」
「這不會讓我好過的,知秋。」揚手輕拍她臉頰,微笑感謝她的體貼。要是以前,她可是個驕縱不講理、卻又愛撒嬌讓人氣不起來的小姑娘呢!他感歎。「你愈變愈美好,相反的,我卻一成不變。」
「少說謊。」
「我是說真的。」他湊近她,在她耳畔低語:「要是以前的你才不會為我找借口,還記不記得你說過你的錯就是我的錯,我的錯還是我的錯。」
「你——」宿知秋紅了臉。「這種話你記得那麼清楚做什麼。」她年少無知的任性話他幹嘛記得牢牢的,可惡。
「你的每一句話我都牢記在心。」他笑,順勢淺吻她耳珠。
他的話讓她感到窩心。他對她的感情從未改變,或者,只有愈來愈深。
叩叩叩叩叩……連連不斷的聲音終於發揮作用將他們拉回正題。
「記得,這場騙局尚未結束,我仍然是你的保鏢令狐,知道嗎?」
「你的意思是要我在這場騙局參一腳?」
「對你不利的人一一你難道不想靠自己的力量找出來?」唇邊邪氣的笑滿是挑釁。
「當然想。」她抬高下巴,傲然仰視。「令狐,陪我去看看外頭到底怎麼回事。」
面具下的狐狸眼閃過她看不見的讚賞與滿意,他頷首。「是,小姐。」
叩叩叩叩叩…
南無阿彌陀佛、南元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撒旦啊——殘月摀住耳朵,臉色慘自不耐煩,明顯瀕臨崩潰邊緣的痛苦神色猙獰得駭人。
戴上面具後的軒轅彌打開門,胸口正好迎上殘月準備敲門呼救的拳頭。
「要命啊——你去叫他停手啊!」她的頭!痛啊
「發生什麼事?」跟著出來的宿知秋還沒看見屬下可憐兮兮的嘴臉,就先被一直打斷她和軒轅彌談話的聲音吸引住目光。
那是——
和軒轅彌同時看向聲音來源處,兩人隨後相視瞠目,不知道此時此刻該不該大笑出聲。
「曉風,你在做什麼?」宿知秋開口問,做她一個主子該做的事。
軒轅彌適時遲到她身後,站在保鏢該站的位置。
叩叩叩叩叩……
「南元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元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沉醉在佛法無邊的木魚誦經聲中,曉風似乎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要命啊……」殘月抱著頭,身虛體弱地坐回辦公桌,連站的力氣都被這傢伙的木魚誦經聲吵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