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呂希晨(晨希)
「喔?」宿知秋眉峰一挑,雙手環胸躺進椅背。「你問。」
「小姐為什麼要我挖墳?」做這種缺德事總得有個理由吧,總不能把人家的墳挖一挖只是看好玩的吧。
紅唇揚起神秘的淺笑,美麗的鳳眼閃過的的光彩,像是不經意瞥向左後方一樣,宿知秋淡然為屬下解惑:「我要傚法伍子胥。」
「伍子胥?」曉風不明白。
「小姐,這個歷史白癡搞不好連孫中山是誰都不知道,更別提伍子胥。」
「誰說我不知道孫中山!」曉風火大,上前為自已被看扁到了極點的能力護航,「一百塊新台幣上的人頭像就是孫中山!」
「是啊是啊,那麻煩你老兄告訴我伍子胥是何方人士。」
「我……我是法國人,哪管得了你們中國歷史。」哼!
「不懂就別硬要裝懂,告訴你也好,反正挖墳的工作落在你身上是定數,你這輩子注定背上個挖墳的業障,那再多個助人鞭屍的罪名也無所謂嘛,反正阿鼻地獄之旅你是去定了。」
什——麼?!「鞭、鞭、鞭——」
「鞭屍。」真可憐,嚇得眼睛都快凸出來了,呵呵呵。這時候可以看出殘月的同情心用在搭檔身上的是少之又少。「你不知道嗎?伍子胥是中國古代挖墳鞭屍的代表人物。」
挖墳鞭屍還有代表人物……砰的一聲,曉風倒在地板上。
殘月冷眼旁觀。「小姐,他暈過去了。」真沒用。
「等他醒了,帶他去軒轅彌的墓地。」
「是」
殘月頷首,一雙看好戲的眼瞟過後頭將他們主僕對話聽得清清楚楚的貼身保鏢,再瞥向地上口吐白沫的大蹩腳,委屈自己彎身一手抓起他腳踝轉身退場,義務性為主子清理辦公室不必要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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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已經死了,你有必要再這麼做嗎?」在辦公室只剩兩人後,令狐忍不住出聲。「這對死者是種污蔑。」
「別以為你知道我的私事就代表你有權利干涉我做的事。」宿知秋轉身向他,抬頭不馴地瞅視他的面具。「公歸公,私歸私,論公事,你只是個貼身保鏢,干涉或建議我做什麼事都不在你的職責範圍之內。」
「論私事呢?」他問,想知道在她心裡他居於何位。
「你是同病相憐的朋友。」
「那我是否可以用這關係建議你不要做這種讓自己後悔的事?」
「你又怎麼知道我會後悔?」她甩頭一笑。
「你說過你仍然愛他,既然如此就不該叫曉風、殘月去挖墳鞭屍。」無論用什麼理由,他都得阻止她讓那兩個人這麼做。
軒轅彌的墳是空的,一旦他們開棺,這件事就再也藏不住,而現在還不是公開的時候。
「我不會後悔。」
「看一具爆炸碎裂不完整的屍體對你沒有好處。」他出言恐嚇,希望能讓她收回成命。
「既然我要做,就會有心理準備;如果你不想看你可以不要跟。」
「我不是這個意思。」
「哦?那你是什麼意思?」手肘靠在椅子把手上托著下顎,她等著他的解釋。「找個理由說服我接受你用私人關係說出的建議,我洗耳恭聽。」
「現在不是做這種無聊事的時候。」
「我多年的愛與恨,思與念是窮極無聊的事?」眉峰拱起不悅,他出口的理由真讓人難以接受。」聽你這麼說我更想一睹他支離破碎的屍體。」
「小姐,別忘了近日你遇到突襲的次數愈來愈多。」
「托那些人的福,我愈來愈習慣在槍林彈雨中求生存。」
「你為什麼這麼固執!」低沉的聲音吼出不穩的情緒,說一句她頂一句,他被她的反駁惹惱了。「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出誰是幕後派人襲擊你的主使者,而不是這種無用的小事。」
「我自有分寸。」她站起身,仰首與他對視,反問:「你又為什麼執著說服我不要這麼做?」
令狐一愣,立刻重複之前的話:「我說過,不希望你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面對他的死,我有一輩子的後悔,不差這一項。」她同樣理直氣壯。
「你對我信誓旦旦說愛他的話難道都是假的?到頭來,你還是恨他恨到要挖墳鞭屍?原來你是心口不一的人。」
「你也沒好到哪裡去。」她反擊:「對我說愛那個女人依舊,卻不見你有任何去找她挽回她的心的行動——如果我心口不一,那麼你也是。」
令狐被她逼退一步,情緒莫辨的目光膠著在她身上,「你到底想說什麼?」
她坐回辦公桌前,拉開右邊抽屜取出一本百家姓丟給他,旋過身說道:「念第二頁倒數第二行最後兩句。」
令狐百思不解她話鋒忽轉的用意,但依言翻開書頁,看到她要他念的地方瞠大了眼。
她——
「怎麼不念?」她連回頭都沒,雙手環胸等著他。「念啊。」
「公孫仲孫——」原來如此。他頓住,終於明白她派曉風殘月挖墳的真正用意。
「下一句。」她催促,食指輕叩手臂。
「軒轅令狐……」
當他念完,她連人帶椅轉向他,一雙鳳眼凌厲地瞅著他。
「你是要告訴我實話還是要繼續這場騙局讓彼此沒有好日子過,令狐——不,軒轅彌。」
他垂下拿書的右手,左手摘下面具,露出她朝思暮想的容顏。
第九章
「很好!」宿知秋雙手拍上桌面站起來。
「四年前一場騙局,四年後又一場騙局,軒轅彌!你到底要騙我幾次才甘心?要傷我幾次才滿意?」
「知秋,你冷靜一點聽我解釋!」軒轅彌拉起她雙手握在掌心,不讓她拿自己的手出氣。「我是有原因的。」
「你哪一次的騙局沒有原因!」她哼笑。「這一次又是什麼?爺爺設計你?還是有誰在背後拿槍指著你逼你就範?」
「我只想保護你!」他大吼。「難道當年因為你怒氣衝天聽不進我的解釋,落得你我兩人分離三年多還不夠給你教訓?讓你學會在怒氣之下強迫自己冷靜一點聽聽別人怎麼說,而不是一味認定自己推測的結論把它當作事實看待!」
「你一連騙了我兩次!你要我怎麼看待你死而復生的事情?你要我怎麼想你告訴我啊!」
「如果我告訴你帝氏大樓爆炸案最主要的目標是我,那七個人是無辜送死,我問你,我是不是該詐死隱身幕後查出兇手是誰,為他們討回公道?」
「你——」最主要的目標是他?
「如果我再告訴你主導爆炸案和派人襲擊你的是同一個人,為了揪出這個人也為了保護你,我還能用什麼方法接近你?你根本不讓叫軒轅彌的男人接近你半步,請問!我要怎麼做才能保護你讓你安然無虞!」
「我——」這兩件事的幕後主使者是同一人?兩則讓人錯愕的消息震得她小嘴微張,欲說話卻不成言。
「你現在可以冷靜下來了嗎?可以好好聽我說嗎?」
望著她微張的嘴,他吼完最後兩句,歎息聲落,消弭在她唇間,做他從在她身邊開始一直想做的事——狠狠地吻她,讓她知道他有多在乎她,有多愛她。
宿知秋抬起手臂,不是推開,而是圈住他,將全身的重量交給他。
太想他了,即便一秒鐘前他們吵得不可開交,即便他接連兩次的騙局騙得她傷心欲絕,流過無法計數的淚水,她還是想他,還是愛他,還是喜歡他吻她。
「我不想重蹈覆轍讓你我回到我離開你的那一幕。」離開甜膩的柔唇,他攬她人懷緊緊扣住。「不要再那樣對我,吵架對你我都沒有好處。」
她難道就想跟他吵架嗎?「我不想和你吵。」一雙手悄悄在他腰背扣緊,佔有慾顯而易見。「只是我不能忍受你一而再、再而三騙我,你把我騙得好慘你知道嗎……」
「對不起,對不起……」他吻著她發頂,道歉連連。「我不想那麼做,但是不得不,原諒我,我並非存心騙你,那不是我的本意。」
「我知道是爺爺逼你那麼做,但是你可以來找我商量啊,我可以為了你學習接掌千峰集團,可以為了你改變,我可以做到,我一定——」
修長的食指抵住她的唇,她看見他微笑搖頭。
「那時候我只想保護你,想寵你讓你活在無憂無慮的單純世界,繼續做個天真爛漫,無拘無束的宿知秋;宿老給我兩個選擇,一是拋棄自己一是拋棄你——兩樣我都做不到!一猶豫就拖了半年,是我自私,想擁有自己也擁有你,結果,保護你不成反而還讓你受苦。」
「不要這麼說!」他有錯她又何嘗做對?
「我一直在別人的羽翼下安然生活,從不細想自己可以獨立做什麼;如果你有錯,我也有,我不該一徑要求別人付出,自己卻半點努力也沒有!投機地躲在象牙塔裡度日。」
「我很抱歉離開你,我不該在聽到你說恨我的時候作出衝動的決定,讓你以為我不愛你,讓宿老當初設計的騙局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