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呂希晨(晨希)
「別哭,你知道我最怕你哭。」他低喃,聲音裡有著心疼的暗啞。
他……到底愛她不愛?為何不肯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寧可讓她恨他?
然而一聲「小姐」的輕喚,撕裂這一層柔情的夢幻紗罩,將兩人拉回現今的時空。
「您該回去了。」殘月冰冷更甚於主子的聲音刻意在這時候揚起,提醒主子再過不久老爺子會來電與她聯絡詢問近況,她該回去等電話了。
背對殘月,她點頭,在軒轅彌懷中拭乾眼角未流出的淚,深吸口氣,毫不遲疑推開他,轉身面對部屬。
也幸虧是殘月出現,只有這名部屬的眼神不會因為任何事有所變動,若是曉風,恐怕又會在她面前東說一句西說一句惹得她心煩。
「知秋!」軒轅彌伸手想再拉住她,被殘月一記手刀揮開,居中阻擋。
「你沒有資格碰小姐。」冷冷的嗓音殘酷地告知這項事實。這就是殘月,永遠說話都不看對象也不留情面。
一句沒有資格成功打斷他留住她的慾念,手垂落在身側,他呆然看她背對自己漸行漸遠,清楚聽見她留下的決裂訊息——
「不會再有了,軒轅彌;就算你想給我一個解釋,這機會也不會再有了。」
不會再有了……
因為這機會是他自願讓它錯身而過。
☆☆☆
帝氏大樓爆炸!
這一則消息震驚台灣商界,前一陣子有關帝氏財團遭人以威脅信威脅不得介人電子業市場的傳聞在近個把月的時間後銷聲匿跡,原以為是太平無事了,誰想得到這是兇嫌故意放慢動作讓帝氏財團漸失戒心,一個月後竟讓這個威脅成真!
帝氏財團受波及的員工名單尚未出爐,但副總裁重傷的消息已不腔而走,震撼商界,也造成帝氏財團投資的企業股價下跌。
為此,第二順位接班人的軒轅彌在暗地忙得是焦頭爛額,而黑街方面亦開始在帝氏大樓警戒和追查兇嫌的工作。
然而在此時,棘手的事似乎是有一就有二,印證著「禍不單行」這句話。
一通國際長途電話打進軒轅彌辦公室裡的專線,截斷他滿腦子如何挽救帝氏危機的思索。
「是您?」軒轅彌聽見曾經熟悉的聲音,訝異出聲。
四年後接到宿千峰的電話,說不驚訝是騙人的;但對於這位老者,他有的是更深刻的憎惡,他恨死這老狐狸帶給他這種被迫成形的痛苦,尤其這痛苦之所以存在是因為該死的救命之恩!
「我和您已經沒有任何瓜葛,該還的早已還清。」這頭的他,聲調冷冷,完全不把宿千峰當一回事。
(是沒錯,但是你欠知秋的呢?)電話線那頭遠在法國普羅旺斯療養的宿千峰已過八旬高齡,說話聲調依然中氣十足。
「那是我跟她的事,用不著您插手。」格外的客氣是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示。「我不想跟您有任何交涉,如果不介意。我還有事待辦。」
(我的寶貝孫女生命有危險。)宿千峰在他掛上電話之前飛快說出關鍵字句,成功停止軒轅彌斷線的動作。
「什麼意思?」話筒重新靠在耳畔,軒轅彌皺緊眉頭等待下文。
(就像當年你入主千峰集團有人暗中跟你作對一樣,知秋目前也有這問題存在,如果不是因為這樣,她不會想把千峰集團的根據地移回台灣。)
「據我所知,她是在台灣尋找子公司設定點。」
(那是對外界的說辭,我一個老頭子沒必要跟你說這些沒用的八卦消息,對你對我都沒有好處。)那頭的宿千峰揚眉有著弔詭的表情,只可惜軒轅彌看不見。
軒轅彌沉默,思忖他的話有幾分可信度。
(小子,聽過盤庚遷殷的故事沒?就因為知秋打算利用這次遷移的機會解任一些無用的董事,所以引來殺機——)
「我現在沒有時間去聽你編織的謊言,也不想重蹈你設計的陷阱,夠了,老狐狸,不要告訴我就算這是真的你也沒有本事解決。」
(我老了,所有的事情全交由知秋處理,還有什麼本事可以保護我的寶貝孫女?呵。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小子。)如果不是這樣他會再找他嗎?找這個寧願把他孫女傷得慘重也不肯留在巴黎的渾小子?
「我不會再跳進你設的陷阱,當年是我疏忽,沒想到你會這麼卑鄙,現在休想我重蹈覆轍。」軒轅彌不客氣了,耐性淨失,不再對他以禮相待,「該說都說完了吧,我要掛電話了。」
(信不信由你,狐狸,如果知秋的生死對你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就隨你吧,我老頭子也沒幾年好活了,和寶貝孫女一起共赴黃泉倒也快活,就不知道知秋這麼年輕,會不會不甘心這麼早就——)
卡的一聲,軒轅彌掛斷電話,不願再繼續聽下去。該死!都什麼時候了宿千峰還有事沒事找他晦氣,說些無關緊要的話一一一
無關緊要的話……
信不信由你、狐狸。如果知秋的生死對你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就隨你吧……
「可惡,」他暴吼一聲,拿起電話迅速撥了個號碼,在對方一聲喂之後立刻道:「宇文,死亡名單算我一份。」
(啊?)線路那頭的宇文律發出疑惑。(你說什麼?)
「什麼都別問,讓我死就是。」說完,他馬上放下電話,連讓宇文律發問的時間都不給,暗自盤算另一場騙局的開始。
可惡!他第二次這麼厭惡自己「狐狸」的名號。
第五章
帝氏大摟爆炸案傷亡名單如下……
宿知秋看著報紙上關於帝氏大樓爆炸案的報導篇幅,攤開報紙的雙手在死亡名單中看到「軒轅彌」三個字後瞬間失去所有力氣,讓數張報紙翩然落地。
他……死了?就這樣死了?
「小,小姐?」曉風探頭想看清背對他的主子的表情,啊——臉慘白啊!「小姐,你沒事吧?」
「沒事。」平靜加以往的語氣淡然得讓追隨她多年的曉風定下心,呼,說話還能這麼平穩。看樣子軒轅彌這個人對小姐來說並非他所想的那麼重要。大好了。那小姐不會有事了,他自顧自的想著。
「曉風。」
「小姐有何吩咐?」
「你先出去,沒有我的允許不准任何人進來打擾我。」背對他的宿知秋以平板的語氣交代。
「是的。」曉風頷首退下,留她一個人在辦公室。
直到聽見關門聲,宿知秋才允許自己早已軟柔無力不能支撐身體的雙腳一屈,額頭貼著落地窗順勢滑坐地毯。
他就這麼簡單消失了?不見了?死了?就這麼輕而易舉讓她實現那個誓言?只有這麼轟然一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該高興的,她該大笑慶祝的,可是為什麼她的眼睛好燙、她的鼻子好酸、她的心好痛……
頹然坐在地上,雙腳屈起脆弱自保的角度,雙臂圈住膝蓋裹著自己,螓首深深埋進屈起的膝蓋之間,像襁褓中的嬰孩,她將自己包裹在自己的世界,瑟縮一切感官知覺,就像當年聽見爺爺中風入院那晚一樣。
她的脆弱沒變、她的害怕沒變、她的恐懼也沒變,只有在她身邊安慰她的人不在了……不在了……!
「為什麼這麼簡單就死在我手上……」螓首微抬。淚眼迷濛地盯著朝向自己的掌心,她低喃著:「為什麼輕而易舉就死在我手上?你巴不得讓我早日完成誓言嗎?你就這樣一一一巴不得死在我手上嗎?軒轅彌!」低喃聲化成暴吼,打破強裝的平靜:「該死的你!為什麼這麼甘心簡簡單單死在我手上!你不該毫無掙扎!你不該就這麼簡單消失的!你不該!」
「小姐!」門外守著的曉風聽見裡頭突如其來的痛苦嘶吼和東西七零八落掉滿地的聲音,緊張地朝門板急叫:「小姐!」
「不准進來!宿知秋朝外頭吼道:「走!都走開!我要一個人靜一靜,給我滾!滾!」
「小姐……」
「給我滾!」
拿主子沒轍,曉風黯然退場,這才明白剛剛看到的冷靜主子是假的,現下這個情緒激動的主子才是真的。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殘月那傢伙也真是的,主子的性情她又不是不清楚,會卯上帝氏最主要的原因不就是好有個順理成章的借口再見軒轅彌那個男人一面,沒想到她還真的聽話地對帝氏下手。
人都死了,怎麼活過來,唉。他邊搖頭邊歎氣,聽話離去。
門內的宿知秋在吼過後,全身的力氣隨著吼叫盡失,只剩一陣又一陣低泣的聲音在自己耳畔迴響。
現在沒有人會為她拭去滿臉的淚,沒有人會抱著她給她溫暖,沒有了……
那個會為她拭淚、會抱著她給她溫暖的人……不在了……不在了……
「小姐,你沒事吧?」
低沉平穩的男低音伴隨熱氣吹拂過她耳際,駭她一跳,警覺地縮緊原本已經瑟縮極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