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冷狐騙心

第9頁 文 / 呂希晨(晨希)

    宿知秋聞言,只是淡笑逕自走出熱鬧的會場,跨進無人的院子。冬季的冷風凜冽,卻一點也不影響她。

    她的心比這冷風更冷。

    「這幾年你過得快意是嗎?」派來台灣打探有關他消息的人回報給她的資料全是他開心愉快度日的照片和近況,在她逼迫自己習慣爾虞我詐的商場時他過著快意自在的日子。「難怪你會思思唸唸只想要回台灣,在這裡的日子你過得如魚得水不是嗎?」

    「如果嘲諷我能讓你快樂,我無所謂。」他告訴自己,如今的宿知秋不是當初那個驕縱任性的千金小姐,自己必須拋開以前的印象重新面對她;但是,難以忘情呵,他不動聲色站在風向來處,為她擋住寒風陣陣,像以前一樣,默默無言為她變成一堵抵擋外界危機的城牆。「只要能讓你高興,再難聽的話我都接受。」

    風變弱了。襲上身的寒風減少,宿知秋別開的視線又落回他身上。這種體貼在現下他們所處的立場來說無疑是可笑的舉止,致命的殘酷。

    「知秋,不管你怎麼想,我都無所謂,你要說什麼,怎麼說,我都不會反駁,只是,別折磨你自己可以嗎?」只要她能快樂,他怎麼樣都沒有關係;但真正的問題是一一譏諷他會讓她得到真正的快樂嗎?

    「這是你的贖罪?」宿知秋聳高眉峰,訝異地漾起笑。「真偉大啊,原來你是這麼一個有良心的男人。」

    「我欠你的,我自會還你。」是內疚,是後悔,就算當初她再怎麼無理取鬧他都不該衝動地作出那樣的決定,改變她原本可以平靜安穩無慮的一生。

    「你欠我一條命。」宿知秋平靜說道。「如果你忘了,我可以提醒你,不知道你左手食指上的傷口還在不在?會不會像我一樣有時隱隱抽痛?」

    不管誰負了誰,就讓負心的人死在對方手上……他怎會忘,多年來和同伴談笑間揚言寧願死在女人手上不就是為了等她;而今,他等到了是嗎?

    呵,當時落得一身情傷,如今徒得一命斷亡。可笑!原來他等的就是這種結局。

    「你之所以出現是為了取我的命?」

    「不是現在。」宿知秋佯裝可惜地為他惋借。「事情沒那麼簡單,我要的不只是這些。」

    「你到底要什麼?」他找她,為的是尋求能解開她對他誤解的機會;她讓他找到,卻是告訴他她要取他命的事實——好個蒼天弄人,有意思,非常有意思!他痛苦地想著,任憑這份痛楚狠狠啃噬他的心。

    「……」宿知秋答不出來。接收到他盈滿痛楚的眼神,一時間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告訴我,除了我這條命之外你還想要什麼?」

    他憑什麼露出這副痛苦的眼神!是他先違背諾言離她而去,憑什麼露出這麼痛苦的眼神?為什麼這麼哀怨地瞅著她,他憑什麼!

    「不要這樣看我,不准你這樣看我!」她卻步了,意欲前來好好譏笑他的失意的她竟先在他的目光下卻步敗陣。「不要這樣看我,不要……不要……」

    「知秋!」軒轅彌長臂一伸,五指扣住她皓腕,使力拉她入懷,熟悉的懷抱、熟悉的氣味,讓兩人瞬間掉入過往的回憶,在他們沒有決裂之前。

    這是屬於她的胸膛,是屬於她的男人,是屬於她的氣息,但是——

    那是曾經!

    「放開我!倏然清醒的她雙手抵住他,抗拒地在兩人間推出距離卻不得其果,她的力氣比不過他,只落得在他懷中狼狽掙扎的景象。「軒轅彌!你放開我!」

    「我怎麼能放!」他痛苦地低吼,用力抱緊她不讓她有掙脫的餘地。但願在這樣的在乎中,他的情愫能被她所感受,哪怕只有一絲絲也好。「你要我怎麼放,你那麼怕冷卻又那麼的冷,你要我怎麼放手不管你?」

    「你當初就這麼放下我,就這樣撒手不管我!現在無論你做什麼都沒有用!都沒有用!」

    她的話深深刺痛他,讓他無法說出事實!因為現在的她無論他說什麼她都不會相信,當初的信任已是如此薄弱,而現在在她一徑認為是他背叛她的時候哪還會有信任可言?

    覆水難收,他們兩人注定就這麼擦身而過,就注定有一方要死在對方手裡。

    好痛苦,為什麼再單純也不過的愛情在他們身上會有這麼複雜的糾葛?只因為他的身份背景,只因為他無法捨棄一切專心地守護她?

    如果愛一個人必須捨棄自己視為第二生命的依歸,那還叫愛嗎?如果愛一個人就必須讓她生存的象牙塔保持完好無缺,永遠活在流言中,那叫愛嗎?如果是,這樣的結局會不會好一點?她的快樂完全建築在他捨棄一切的痛苦上,苦的人只有他一個,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無疑的,這樣是會好一點,最起碼苦的人只有他,而不是兩個人,只是一一他不能,他對黑街有份責任、有份依戀,那是他生長的地方,是他經歷生死與共的環境,就算時光流轉回當初,他心知肚明自己仍會做出讓兩人都痛苦的決定。

    怪只怪宿千峰出的選擇題大刁鑽,兩端都是他難以決定的選項。

    「不管有沒有用——」暴吼的衝動最末化成她頸間低歎的熱氣,熨紅她細白的頸項。「暫時別動別掙扎,讓我感覺你,一下下也可以,讓我幻想你仍然屬於我,仍然屬於我……」

    她不動,被他眷戀的口吻震懾得無法動彈。

    他說過他不愛她的,但他的擁抱為何有著如此深刻的溫柔與思念?為什麼抱著她的手臂是這樣眷戀無比的溫存?為什麼他會瞅著一雙哀怨痛苦的眼看她?為什麼他會順從地接受她每一句刺耳的話?為什麼?

    既然當初如此絕情掉頭離開,今日就不該用這麼溫柔的思念包裹她,如果他的絕情是假,當初怎會讓她面對全然陌生的商界獨自闖蕩?

    到底,哪一個是真正的他,哪一個又是假象?

    一個個疑問在她心裡不斷不斷迴響,激起心湖翻湧出一個個謎樣的漣漪一為什麼?

    抓不住一點頭緒,身體被緊緊壓迫著令她呼吸困難,打亂她的思緒,時間與憎恨在此時沒有任何意義,即使經過無數個晝夜,他的懷抱依然是她最依戀的港灣,依然有扣住她心弦的魔力。

    她想,想忘記一切!想拋開過去他帶給她的傷與痛,想好好藏在他懷中,躲進他的羽翼重新做回她單純任性的宿知秋。

    「為什麼?當初你走得如此突然決絕,為什麼現在還要抱我?」她想知道,哪怕只是騙她也好,告訴她他依然愛她,當年只是一場誤會。只要這樣一個再簡單不過的解釋她會原諒他,會再相信他的,只要給她一個解釋。

    「別問,什麼都別問。」有苦難言啊,就因為很清楚這個真實的答案會被她當作是故意分化她和宿千峰祖孫情的詭計,所以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說;他們的誤會已經夠深了,沒有必要再加上這一筆。

    「難道我就不該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讓我明白為什麼當初你毫不猶豫地離開我,明明知道我不能沒有你卻還是——」她的話未完;全數融入他嘴裡。

    這是他的忘情、他的難以自制,忍不住低頭強行吸吮她的甜蜜。明知她會抗拒,而她的抗拒會讓他心痛,但他仍傻呼呼的像只明知會烈焰焚身仍撲向火源的飛蛾,想欺騙自己她仍是他的。

    她不該出現,就算這些年他內心不停祈禱她有天會來到他面前她也不該出現,她的出現令他雀躍也令他痛苦,再見到她一一是的,成熟冷靜已成為她的特質,另一個更吸引他的地方:但她的自毀容貌和她的存在卻同時殘酷的提醒他自己是個不守信諾的男人,只要一看見她,當年承諾不離開她的誓言便一次次浮現在腦海,苛責他不守誓言,告訴他眼前所愛的女子之所以出現是為了實現當年的立誓,取他的性命。

    然而,如今她在他懷中啊!所思所念的她依然纖細的身軀此刻正在他臂彎圈起的世界中啊!這要他如何抑制自己擁有這份希冀已久的溫柔而不深深溫習她的一切?

    唇舌探入她口中纏繞她的溫潤,聽見她低喘的呻吟讓他滿足地微笑,從離開之後便殘缺不全的心在此時有了短暫的補全。

    如果這時候要他的命他心甘情願。纏綿間,他當真作如是想。與其死在她冷漠的目光下,他寧可死在擁有她的此刻。

    嘗到濕鹹的淚水,軒轅彌倏然一驚,溫熱的唇立刻離開她的,轉而舐去不知何時滑過她頰上的淚!心疼的目光落在顯眼的桃紅色傷疤,他的唇毫不遲疑壓了上去。

    「不……」宿知秋試著抗拒,卻騙不了自己,多年來始終渴望的溫柔重新圍繞著她,要她如何抵抗?原以為他會就此鄙視她就像其他男人一樣,但他不,反而如此珍惜地吻著她,一如以往,讓她覺得自已被保護、被呵惜著。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