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樓心月
「當時,我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擺脫過去的一切,去過全新的生活;二是對過去有太深的眷戀,割捨不去,就只有憑自己的能耐,再一次追回失去的一切,讓心之所念的人,心甘情願的接受我,方能接續中斷的緣分。
「我拋不下你,拋不下我們的感情,所以,毅然決然的選擇了後者。這是我和月下老人的賭約,我要憑自己的能力.接續你我這條斷了三年的姻緣線,記得我說過的嗎?不論如何,我都會回來與你再續紅塵夢的。」
若潮聽得柔腸寸斷,淚意盈然。「你為什麼到現在才回來?」
三年,多麼漫長難捱的一段日子,他可知她熬得有多累?
他怎麼可以狠下心腸,拋下她這麼久!
「一開始,我隨時都有前去見你的衝動,但我不能!既然要以全新的身份重新贏回你的愛,我便只能等你由喪失之痛的打擊中平復,我給了你三年的幸福婚姻,所以,我用另外三年等你釋懷,另一方面,我成立了『旭晴』,取的便是『續情』的諧音,我希望借由它,與你再續情緣,你懂嗎?」
「在你來之前,我真的是心灰意冷了,覺得自己好失敗,把事情弄得一團糟,還以為天意難違,以為我終究還是逃不開既定的命運,以為——我失去了被你所愛的資格。」
「傻瓜!」他難道不明白,她早就愛上他了嗎?不管外貌如何改變,只要靈魂是令她情牽的他,她如何能不愛?
「我能不這麼想嗎?你甚至曾對我說,我連余滄海三個字都不配提,天曉得,當時我好想對你吶喊:你口中這個連名字都不配提的人,就是你魂索夢牽、念念不忘的丈夫!當你說我利用余滄海迷惑你時,我真的覺得好悲哀!」
回想著他們相識以來的每一次衝突,以及她每一句尖銳殘酷的言詞……天哪!她究竟讓他受了多少苦呀!她怎麼能眼瞎心盲至此!而他,又讓自己委屈到什麼地步了!
「對不起,滄海……對不起……」
他輕掩她的唇,溫柔的搖搖頭,「我沒怨你,道什麼歉呢?」
「其實,釵頭鳳一直默默守護著我們的愛情,你說對不對?」
她把玩著閃動迷離幽芒的鳳釵,想起了他「臨終」之前對她說的話。
「是啊!」沈千帆輕輕摟住她,臉頰柔情萬般的撫蹭她雪白的頸項,貪戀這空白了三年的溫情。
像想到什麼,她直起身子,「噢,對了!你給我交代清楚哦!
你那個美麗的未婚妻是怎麼回事?」可惡,居然敢給她拈花惹草!
慘了,有人打翻酸罈子了。
他苦惱道:「早在三年之前,她就已經是沈千帆的未婚妻了,我有什麼辦法?但是你相信我,我絕對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就因為我取代他的生命,所以連帶的也要背負他的感情債,這一點,我真的很無奈,潮潮你能理解的,是吧?」
他真是怕死了她再次翻臉不認人,這小妮子酸勁大得要命。
「又不是你的措,我怪你幹嘛?」她有一下沒一下的把玩他修長的十指。
沈千帆輕吁了一口氣,「讓我們重新開始。」他深情的啄吻她纖白的秀頸,「好不好?再嫁我一次。」
「嗯!」重新開始,一個最美好的開始。她拉著他的手撫上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人生還是充滿了希望,對不對?」
「是的。我從沒想過也會有這麼一天,我以為,我再也不可能當父親了。」他動容的與她緊緊依偎。「我好愛你,潮潮。」
「我也好愛你,不論你是滄海還是千帆。」
兩情繾綣之際,沈千帆不經意瞥見虛掩的門扉,詫異的發現沈芊韻不知何時佇立在門外,他與若潮對望一眼,同時浮起一樣的問號:她在那裡多久了?又聽到了多少?
沈芊韻什麼也沒說,默默的退了開來。
「芊韻!」他與若潮交換了默契的眼神,然後追了上去。
***
「等等,芊韻!」沈千帆出了房門後喚住她。「你都聽到了,對不對?」
沈芊韻身子僵了一下。「如果我裝作沒有,我能不能任性的繼續當作你是我的?然後霸住你不放?」
沈千帆沒料到她的回答會是這樣,怔了一下。「在你知道我不是你深愛的那個男人後,你沒有傷心、沒有悲憤、沒有失望,也沒有絕望?我瞞了所有的人這麼久,你難道一點也不恨我?」
她淒惻地一笑。「你錯了,我一直都清楚我愛的人是誰……不,或許說,我不清楚你是誰,但我清楚我愛的人是你,不是沈千帆。」
迎視他震愕的神情,她緩緩地又道:「真正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是你。你以為你瞞得很高明嗎?你是那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會沒想過,余沛湘和江若潮能對你感到熟悉,相對的,我們這些與你不相干的人,怎麼可能不對你感到陌生?千帆是養尊處優的富家子,沒有你這麼溫和仁厚的性子,你從頭到尾,沒有一丁點像他!任誰都看得出來,你不是失去記憶,而是根本就不是沈千帆!」
一字一句,說得他啞口無言。原來……所有的人都已看出破綻。
「那……那爸媽……」他們知道他不是他們的兒子,卻仍是真心的關愛他?
「我們每一個人全都心照不宣,爸媽之所以沒說破,是因為他們由衷的珍惜著這個失而復得的兒子,不論你是誰,他們早已全心接納。至於我,」她幽幽地望向他,「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隱瞞了。我和千帆,一直都不是情侶,那些只是我為了得到你而編的說詞罷了。
「雖然你始終不曾給過我一言半句的承諾,但我始終相信,總有一天你會真心的接納我。直到發現了你和江若潮的事,你不知道,當時我有多憤怒!我哪一點比不上一個死了丈夫的寡婦?
「偏偏你就是對她一往情深,我好怨恨、好不平……直到現在,我才發覺,我所有的不滿,看來竟是那麼的可笑,我不平什麼?我怨恨什麼?我連和她爭風吃醋的資格都沒有,人家是你生死相許的妻子,而我呢?我什麼都不是!」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逼回眼底的淚光,苦澀地笑道:「其實,在第一次聽到你喊她「潮潮」時我就該想到的,只是我一直自欺欺人,不肯面對。你一定不知道,三年前那場生死大劫中,你一次次遊走於生死邊緣,昏昏沉沉中,你口中一直無意識的喃喃喊著這個名字。」
沈千帆訝然,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當時,我只覺納悶,現在,我什麼都瞭解了。你,是為了她而重生,你的生命,更是為了愛她而存在,你的出色、你的完美,你的深情,全是屬於這個女人的,而我,終究什麼也得不到。」
「別這麼說,芊韻。我沒你說得這麼好,我只是個很平凡的人,有我平凡的執著。」
她淒楚的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嗎?愈是覺得自己平凡的男人,愈是不凡。」
他又無言以對了。沈芊韻的深情,教他受之有愧。「我很抱歉。」
「你又不欠我什麼,道什麼歉呢?」她故作灑脫的甩甩頭。
「我明天就按原定計劃回美國。你呢!打算怎麼辦?」
沈千帆露出了雨過天晴的清朗笑容,轉首望向不知何時立於門邊的若潮,朝她張開胸懷,等待她翩翩飛入,而後密密收
納,堅定地說道:「如果爸媽還認我這個兒子,我會帶他們的准媳婦去拜見公婆。」
綿密的擁抱中,他與她都知遇,他們已牢牢握住這份失而復得的情緣。
尾聲
「哇——火燒房子了……」一陣不同凡響的女高音由廚房傳來。
「蓋上鍋蓋,熄掉瓦斯爐。」某人用麻痺的聲音說道。
若潮手忙腳亂的依言照做後,才大大吐了口氣。見她愛的老公雙手環胸斜靠在一旁動也不動,表情就像卡通櫻桃小丸子中的人物一樣,臉上多好幾條黑線,外加一顆比歎號還大的汗珠,她可不滿到極點了。
「喂,沈千帆,你老婆差點成了被火紋身的小孩,你居然晾在一旁晾快?」
「不由最痛的經驗中成長,你怎麼學得到教訓?」沒見過這麼不可雕的朽木,他實在很想直接對她絕望算了。不是他不給面子,她真的就像沛湘所形容的,煎個蛋都有本事鬧火災,真是服了她。
「我最痛的經驗是前兩天害你拉了一天的肚子!」她悶悶的回道。
唉!不曉得是哪個人說了句至理名言:進廚房要具備三個條件,一要不怕燙,二要不怕割傷,三要有不怕死的人敢吃。
她三樣都有了,她還猶豫什麼?
千帆說:不怕,潮潮,我支持你,反正我別的沒有,要命就一條。
人家都拿命來支持她了,她能說什麼?硬著頭皮蠻幹啦!
但,這可想而知的結果……唉!慘不忍睹都不足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