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樓采凝
蔚晴當下楞住,沒料到事情會如此出乎她意料之外,她猶疑尚未請示爹爹,不知如何回覆。
正在她一舒莫展的同時,樊溯卻開了口,「這麼好的機會,女俠當然同意了。還不趕緊謝過皇上?」
「我……」她看了眼皇上眸底的一絲期盼,不忍拂逆,只好勉強答應了,「謝謝皇上,民女定當全力以赴。」
「那好,這兩天你就準備妥當,一切事宜就交由六阿哥處理,朕等你入宮。」皇上再次步上馬車,吩咐公公,「上路了。」
蔚晴低頭恭送,不敢再抬頭,就在浩瀚隊伍由眼前慢慢經過後,她才揚眉看過去,卻隱約對上了一雙深邃且極富心機的目光!
她的背脊猛然發寒,一股不好的預感爬上心頭。
※※※
「你說什麼,你被皇上召進宮內了?」
不可置信的,首先發難的人竟是侯威棖。他雙拳緊握,臉部因氣憤而潮紅,可見他有多麼無法接受這項事實。
「剛才我打算去碧雲寺上香,正好遇到皇上打算到千屏山頂祭天,半路上竄出兩名刺客,被我攔下,所以……」
「所以,你就被那老皇上看上了!」侯威棖又氣得口不擇言。
「哥——你別亂說,我進宮是當小阿哥的師傅,並非宮女。」
蔚晴急忙辯解,她不能理解,為何哥哥的脾氣近來變得暴躁嚇人。
「反正我不准你去!就算他是皇上,也不能強人所難。」侯威棖又是一陣狂吼,搞得耀武揚威廳堂的氣氛十分緊繃。
在他心裡,蔚晴不僅是妹妹,更是他最心愛的女人,他倆並非親兄妹啊!然而,這項事實卻在父親的交代下始終無法對她坦言。
她此去宮中,無論是當宮女或武師,對他而言距離更加大,他怕她會經不住誘惑!皇宮內,除了虛華就是浮名,她能淡然面對嗎?
「讓她去吧!」突然,一直不作聲的侯卿耀開口。他的目光深沉,看不出喜怒與想法。
侯威棖難以置信的道:「爹,您怎麼可以——」
「你別說話,我自有我的道理。」侯卿耀淡淡的語調聽來極其冷冽。
「您的意思是?」蔚晴也感覺到父親話中有話。
「小晴,你可以去宮裡,但是你得答應爹一件事。」
「爹儘管吩咐,只要我做得到,女兒一定照辦。」蔚晴自幼即不敢違背爹爹的命令,她更能意會這件事對爹來說,定是非常重要。
「好,等時機到了我自會告訴你。」侯卿耀的眼底突然閃過一抹光芒,「可別忘了你答應爹的事。」
那束眸光似乎暗藏著一股濃烈郁滯的仇恨,蔚晴心口輕撼,爹爹的這種眼神以往她從不曾見過。
「答應爹,你絕不可忘記也不可食言。」侯卿耀激動地重申。
「蔚晴知道,絕不會忘記。」她答應得有些忐忑。
爹當真變了,變得混身充斥著戾氣,心思沉重得連她都不認識了。難道他心裡藏著什麼不為她所知的秘密?
「爹,您不可以為了某個目的而犧牲蔚晴。」侯威棖仍不放棄力挽狂瀾。
「威棖,你再亂說話,爹可要對你重罰了。」
侯卿耀一聲怒斥,讓侯威棖收回底下欲脫口的禁言。「是的,爹。」他痛苦地看了蔚晴一眼後,忿忿地揮袖離去。
侯卿耀皺攏灰白的眉,凝望著侯威棖離去的背影,暗自搖頭。
自己的兒子心裡打什麼主意,他哪會不清楚,但在這敏感時刻,還是得放下兒女情長啊!
「小晴,你打算什麼時候進宮?」他轉首看向蔚晴,這才發現女兒已長得亭亭玉立、窈窕動人,擁有一張姣好的容顏。還記得他剛收留她時,她不過尚在襁褓申,不知不覺十七年過去了,怎不令人感歎歲月不饒人?
「我還沒主意。」她坦言道,雖已決定進宮,但仍缺乏一股毅然決然的勇氣。
「你還是早點兒去吧!適應一下環境也好。」
「我知道。」蔚晴的心頭突然一陣空虛,久違的疲憊與無力感再度湧現,對於未來她一點信心也沒,突然要離開這個她生長多年的地方,不捨之情仍強烈地在胸口煎熬。
尤其,她將面對的人是他。
「怎麼了,你有心事?」侯卿耀看出她心神恍惚。
「沒……只是放心不下爹爹的身體。」爹爹近來老毛病復發,她卻不能在他身邊盡孝道。
「這你放心,反正都在京裡,你又不是不能出宮,隨時可以回來看爹呀!」
他的目的只是要她進宮,最好她能博得皇上的信任,如此他的下一著棋才能盡快出手。
「我一定會常回館裡看您、大哥、還有其他弟兄。」侯蔚晴應允,卻始終無法感受到父親隱約散發的那抹興奮。
「那你趕緊去準備吧!」侯卿耀揮了揮手,便兀自陷入沉思中。
蔚晴離去之前,同侯卿耀老邁的背影看了一眼,才舉著蹣跚的腳步走入後室。
※※※
原來紫禁城內的一切和她想像的並不盡相同。
雖說外觀景致與排場都是耗費大手筆的設計與金錢堆砌而成,但隱藏其中似乎全是金玉其外的散漫生活。
蔚晴不禁搖頭,對於自己今後該如何適應這裡的生活感到無措。
「怎麼了?不喜歡進宮是不?」特意等在紫禁城外,帶領她進宮的樊溯,並未遺漏掉她微蹙眉頭的表情。他在九彎十八拐似的長廊上停下腳步,帶著恣意瀟灑的笑容看向她。
「怎麼會?對我來說,去哪都一樣。」她輕輕地說。
「因為你的個性本就雲淡風清,所以去哪兒都能獨善其身?」
他的一雙利眼,似能洞悉人心。
「你……」她垂下頭,不予致評,繼續往前走。
「你別忘了,你進了宮就擺明了落入我的地盤,你想,你還能逃得過,掙脫得了嗎?」樊溯不理會她的恐懼,上前攫住她的下顎與她面對面。
他軒昂的性格、危險善變的臉龐帶給蔚晴內心不小的衝擊!
她別過臉,他亦加重手中的力道,不願放開她,「我只要你記著,只要是屬於我的,無論是東西或是人,都逃不過我的手掌心。」
他一鬆手,蔚晴連忙後退貼住牆面,但仍可感受到被他肆虐的下巴彷如被烙了印般,把灼熱的感官刺激到最高點。
她恨自己被他的一舉一動所影響,「你到底想說什麼?」蔚晴用力抹了抹下頷,恨不得能將殘留在那兒,他的手的溫暖抹掉。
樊溯瞇起眼,緊接著像道颶風般席捲向她,以蠻力抓住她的雙肩撗向自己,以飢渴狂野的吻猛然封住了她的口。
他的舌如火焰,焚著她的唇,有股熱力讓她不得不張開嘴喘口
氣,而他的火舌卻趁隙而入,緊攻她虛弱的心防與無依的靈魂深處!
直到蔚晴無力地軟倚在他身上,他才霍然放開她。
「我吻了你,也曾將你全身上下給摸遍了,你如果要擦拭掉我留在你身上的印記,除非你毀了自己。」他唇角微勾,冷冷地道。
「毋需我毀了自己,你已經先行動手了。」她努力地與他劃出一道距離。
她就知道,那天在千屏山,他所漾出的笑容不懷好意,原來當真是居心叵測!是自己太傻,被採藥時溫柔多情的他給迷惑住了,單純如她又怎能應付得了他擅長的邪惡遊戲?
「你要逃到哪兒去?這裡可是皇宮內苑,既已來了,就別想擅自出宮。」他眼底激射一道道磷磷青火,臉色卻相對的凍成寒冰。
「我不想和你多說,你只需把我該做什麼事,從何時開始做,吩咐下來就行了。」她強打起棈衶,不讓自己退縮,更不願自己輸在他無理的氣焰之下。
「是不是進宮的心願已達成,現在便迫不及待地想與我劃清界限?」他幽惑的眼眸瞇出一絲戲謔的狹光。
她怒瞪了他好一會兒,不發一言轉身離開。
「去哪兒?」樊溯的動作更快,剎那間她又被鎖進他的胸前!
「讓我走,我要回武館——」她清麗的小臉已被憤怒、抗拒、倔強、指控給扭曲了。
樊溯卻在這時候放肆大笑,「哈……冷靜可人的小白兔這會兒怎麼變成了一頭張牙舞爪的母老虎,恨不得將我撕裂後一口吞進腹中?」
「如果可以,我會這麼做。」
「你休想!」他鉗著她腰際的手猛一用力,卻無意間扯痛了她的傷口!
蔚晴低呼了一聲,一股錐心的疼痛讓她淚水盈眶。
「怎麼,你的傷還沒好?」他焦慮的眸映照著她的淚眼,口氣急促震驚,似乎比她所承受的痛苦更劇烈。
她按住傷口,輕搖頭。她根本不敢看他,此時此刻的他像是又回到了採藥那天,他會為她焦慮,亦會關心她,全然沒有皇家子弟的驕貴。
然而她知道,那個他只是個幻影,片刻後他又會回到那冷酷無情的樊溯六阿哥,無論在氣勢言辭上絕對是不輸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