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樓采凝
「我說過,我會走。既然下定決心就不用再等你開口趕我了。」慘澹的月光照進了洞穴之中,紗紗的神色也變得淒然。
「之後呢?白天呢?太陽出來的時候,你又該怎麼面對?」當初欲趕她走,是因為不知道她得了這種怪病,如今既然知道了,他也不是鐵鑄的心腸。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
她又不是玩具,喜歡的時候他就抱一下,不喜歡的時候就去得遠遠的。紗紗蹶著唇,好像是受傷了!當然,那傷是在心底。
「我──」他收了氣又說:「我不是來找你吵架的,跟我回家吧!」
「那不是我的家。」她家在豐村,一個充滿人情味的小鎮,那兒有爹有娘,還有她的手帕交。
「你可以把它當成你的家。」話一脫口,力橋也愕然了;然,倘那份震驚並未逃過紗紗的眼睛。
「發現自己說錯話了嗎?放心吧!我沒當真。」她勾起一邊唇角,表情中有太多的不認真。
「別把我的話當玩笑聽,我是確定且認真的。」他黑眸一睹,雙瞳深深的擄獲它的臉,他就是不喜歡她的自以為是,軌勘乖張。
「你當真願意收留我?」她何嘗不喜歡有個容身之所,只是被他趕煩了,她也覺得自己是個麻煩。
「就如同你所言,相逢自是有緣,我會找大夫醫好你的痛,等你完全復元有能力照顧自己,你想上哪兒去,我也管不著了。」
對,他留下她完全是出自同情,他很自豪的告訴自己。
「倘若我一輩子都好不了呢?」她不得不提醒他。
「挪就再說吧!」他旋過身,不願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走一步算一步,好吧!我答應讓你收留了。」她對他嫣然一笑,奇怪的是,她挪張不漂亮的臉,在力橋看來竟變得風情萬種。
「夜已深,快回去吧!」逃離似的,他率先衝下了山,而尾隨在他身後的紗紗只覺得他變了,變得既溫柔又狂野,既無情又霸道。
他究竟是怎麼了?
紗紗起了個大早,因為今天是她正式成為冉府一份子的開始,「凡事起頭難」,又所謂「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因此她今天可是精力充沛、信心滿滿地準備迎接這一天的來臨。
首先,她撐了支大黑傘,穿梭在迴廊間,應前廳後清理的溫暖又舒適。剛開始,除了小圓外,大伙均被她大白天撐著大黑金走路的模樣給弄得一頭霧水,但在經過它的一番解釋之後,大多能夠理解她的苦處,原來這小姑娘的皮膚不好!
甚至有些小廝、丫貨們,還提供獨家秘方,希望能解除她的痛苦,雖然這些偏方對紗紗來說根本就是無濟於事,但她依然將這些珍貴的友誼都一一擺在心底,但願有機會能回報他們。
然,這一切的一切,看在力橋眼中實在不是滋味,瞧著她成天流連在僕人小廝間打情罵俏不說,還有事沒事撐支傘嚇人,難道她不知道這種舉動已經引來不少外人的輩言流語,更將她撐傘的舉動蔚為奇觀了!
見光死的人就該好好待在房裡別出來嘛!
省得他碰到有疑問的客人,就得替她解釋一回,天!他是招誰惹誰了?看來,他的木場生意也別做了,因為每回生意談了一半,客人眼光最後總是停駐在她身上。
待客人走遠後,力橋悶著氣走向她,「你為什麼就是按捺不住寂寞,非得鬧得整個冉府雞飛狗跳?」
「雞飛狗跳?有嗎?」她和大家處的都很好啊!
「是沒有,但是能不能求你別大白夭的老拿著傘嚇人?」他不耐地揉揉眉心,表情亦明顯的僵硬。
「你以為我願意?」她洩氣地垮下肩膀,原本雀躍的心已蕩然無存。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走吧!」
他二話不說,垃起她的手就走。
「喂,你要帶我去哪兒?我的傘──」他陡地一拉,她手中的大傘也羞點兒飛了出去。
「熊耳山,雪沁窯。」
「我不去!」紗紗強硬地拉回自己的手,一與他分開,她立即躲得遠遠的。
「為什麼?昨晚你不是一個人跑去那兒嗎?」他糾結眉心,厝痘低沉的問道。
「我昨晚去是為了與她道別,可是我知道你不一樣,你每天去只是為了向她纖悔,我不希望你這個樣子!」
因為她就是綵衣,更不希望他因為自己而禁錮所有的感情,只為了一個不會動的軀殼。
「要不你希望我怎麼樣?忘了她?我辦不到。」他炯然約亮起黑眸,挹鬱低冷的聲音慢了開來。
「我也不希望你忘了她,但你有自己的人生要過,她畢竟已經死了。」她注視著他,語重心長的說。
「你以為我忘了她就會接受你?」他極盡挖苦的說。
「你怎麼這麼說!」惡劣的言論如利刃般傷了她的心,紗紗喉頭梗塞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難道不是嗎?走吧!與其讓你在這兒胡鬧,不如跟我上山。」
不讓她再有任何反駁的餘地,他牽它的手,二話不說的直往外拉;他就是要她寸步不離的跟著他,免得她再闖禍、鬧笑話!
紗紗無奈,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勉強自己跟上他愈趨加快的腳步,同他一塊乘上坐騎。
一路上她緊握著黑傘,雖然力橋不時勒緊韁繩,讓馬兒呈散步的狀態前進,但西風狂起,紗紗欲抓緊手上的傘還是顯得非常吃力。
「我想我還是下來用走的比較好。」她稍稍露出腦袋,瞄了眼在後方正襟危坐的力橋,倏地餘光瞥向四周,這才發現這條路好陌生,它不是通往熊耳山的。
「這裡是哪兒?你不是要帶我去看綵衣嗎?」.
「你還算有點兒智慧,放心好了,我不會把你賣掉的,再說你那幾兩肉也賣不出個仔價錢。」他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由他謹慎仔細的表情可瞧出他似乎在專注找尋著什麼。
「你在我什麼嗎?」她試著又間。
「聽說這兒住了位隱世大夫,我正在找他。」他輕巧地一收韁繩,馬兒立即停止了動作。
「不用那麼費事,綵衣並不是靠任何精湛的醫術就能回天的。」她搖搖頭,誰會比她更清楚自己的狀況。
力橋凝神且疑惑地看了她一會兒才道:「我打算請他來醫治你。」
「我?」她指著自己的鼻尖,「不用了,不用了,我好得很。」
紗紗暗忖:她怎麼可以就醫呢?要是被看出她是個附魂體,那該怎麼辦?
「你全身都是毛病,還大言不慚的說自己好得很?」他指責的聲浪在她耳際響了起來。
「我這一身病是無藥可醫的,不勞你費心。」她垂首斂目,腦中正在思索著該如何婉拒他的好意。
「無論有沒有用,軌試試看吧!別再跟我爭了。」他並不喜歡他倆老是處於分分秒秒針鋒相對的局面。
「但……」
「終於找到了,就是那兒。」他霍然而現的欣喜神情,打斷了她的但書。
相對於他的喜悅,紗紗可是緊張極了,她趕緊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試聽有沒有心跳,又量著自己的脈搏,看看有沒有動作,可千萬則讓那位神醫看出她不過是個活死人。
由神醫那兒出來後,紗紗的表情可是開心極了,倒是力橋露出一張冷若冰霜的臉,像陷入千年寒窯似的。
什麼該死的紳醫,竟說紛紗沒病,換言之,也就是查不出何以她會見光死?再說正常人不是都希望能解除自己身上的病痛嗎?瞧她開心歡笑的模樣,彷彿醫不好,才是地想要的。
女人──真是難以理解的動物!
「我說吧!沒人能醫好我的毛病,你就不信!」這丫頭還不知適可而止,淨在那兒加油添醋、煽風點火的。
「我不會再理你了。」恰巧一陣強勁的北風夾著風沙吹過,力橋謎起乾澀的雙眼說道。一隻手則將她嬌小的身子緊壓在胸前,若不如此,雙手托傘的她早就被這道勁風給刮飛了。
窩在他溫暖的臂彎中,紗紗頓覺安全無虞,她發現自己好久好久都不留這麼有安全感,如此平靜了。
見她那麼信任的在他懷中,他獨樹一幟的冷漠突然退了場,換上一抹溫柔的關切,「太危險,別撐傘了,躲進我的斗蓬裡吧!」力橋將她手中的黑金一抽,塞進馬測的吊袋中。
被鎖在黑斗蓬內的紗紗,雖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清楚的聽見挨在她耳畔如雷鼓般的心跳聲!他為何那麼緊張呢?這不應該是他所該有的反應呀!
「別動!」
她這是幹嘛?小腦袋老是不規矩的在他胸口磨磨蹈蹈的,弄得他全身燥熱如火,是故意的嗎?
「你說什麼?」躲在裡面的她沒聽清楚他在吼些什麼東西,於是將斗蓬撥出個小縫,偷窺了他一眼。
天,他的臉好紅啊!是不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