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劉芝妏
「因為他是你小叔?」
不,因為黃東昇是臭水溝的老鼠、是小人,她曾經因為黃東文而咬牙忍受他的騷擾,但是她才沒蠢到平白將自己送到狼嘴中。
若讓阿海知道黃東昇來這一招,他就死定了!
磨了半天,送走了因為舊事重提及思子心切而老淚漣漣的婆婆,羅敏若的心情複雜得讓她在家裡待不住了。
衝出家門時,她其實沒想去哪兒,任由雙腳拖著身子遊蕩,直到腳酸了、停住了腳,才訝然發覺自己身在電梯裡。
秉彝律師事務所就在五樓。
「叮噹!」電梯門緩緩開啟,她跨出去,卻杵在門口猶豫了。
阿海這兩天又開始忙昏了頭,這個時候跑來找他……
「小敏?」
「呵?」猛抬頭,她微鬆了口氣。「阿盛,你還真閒,老窩在這裡跑腿。「我在見習呀,你找大哥?進來呀,我先去替你通風報信再替你泡一杯咖啡。」
啊?阻止的話還來不及說,腳底像抹了油的阿盛已經一溜煙的衝進事務所,這下子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沒幾秒,神情焦躁的凌敬海出現了,一見她,那雙虎目躍進毫無遮掩的驚喜。
「你怎麼突然跑來了?難怪我從剛剛就開始坐不住。」凌敬海摟緊她就是一個深吻。「想我了吧?你來查勤的?」
「對,看你有沒有乖乖的做事。」
「我乖得很。」他攬緊她的腰便往事務所走。「進來吧,你可以在旁邊當監察委員。」
羅敏若有些為難,她想進去,卻不能,因為他還在上班。
「走呀?」
「別理我,我只是順道繞過來看看你,並沒有打算坐很久。」
聽她推拒,凌敬海稍斂笑意,正待再接再厲說服她,就有人找他了。
「阿海!」
「志深在找你,有事晚上再說,我買點麵包就回去了。」
「好吧,我叫阿盛送你回去。」他旋身就要去找人。
她拉住他。
「不用了啦,他不是在見習?別麻煩他了,我又不是不認得路。」況且她還想走一走。
下意識竟會走到這裡來已經夠教她驚訝了,雖然見到阿海,她的心情好了些,但還是紊亂不休,或許找家小店坐下來喝杯咖啡什麼的,順順情緒。
「他?見習個鬼,嘴上無毛的火爆浪子,志願改得比誰都還要快,他想做律師大概得等下輩子了啦。」換他拉回她,「反正快下班了,我去拿車鑰匙,送你回去。」
「就說不用了嘛!」她按住電梯的鈕。「我走了。」
她很堅決,凌敬海也不疑有他,親親她、抱抱她,再在她的粉頰上輕捏一把,轉身就走。
電梯來了,叮噹一聲,門開了。
正走進事務所大門的凌敬海聽在耳裡,不知怎地心中飄過一抹隱約的不安,他停住腳回身張望,羅敏若站在電梯裡,門緩緩合上,她看似茫然的盯著樓層按鈕,兩頰卻有淚光閃爍。
他愣住了,不假思索地追上去,在電梯門完全關上之前將手插進門縫中,電梯門再度緩緩開敞。
沒料到他去而復返,羅敏若整個人怔住了。
「你怎麼了?」他炯亮的雙眼盯著她沾濕睫毛的淚水。
「啊……我……沒什麼啦……」「說!」
無言以對的兩人四目凝望,凌敬海不打算放鬆催促。
「阿海?」久等不到他,盧志深跑出來找人。「你又在搞什麼鬼了?嗨,小敏……你們要談情說愛以後有的是時間,麻煩你現在先……咦,怎麼了?」
凌敬海沒理會他。
「小敏?」他等著她坦白,也非要她坦白。
她噙淚的杏眸瞪得極大,
「阿海?」盧志深左瞧右望。「出了什麼事?」
「沒你們的事。」冷凜又嚴肅的神情攝住了所有的人,他一把推開盧志深,攫住羅敏若的手往辦公室走。
「大哥?」阿盛也被這發展怔住了。
神情陰沉的凌敬海眼中沒有旁人,他半拖半抱地將羅敏若帶進辦公室,門一關,他緊鎖著她的眼。
「你答應過我,不再有秘密!」
的確,她給過他承諾。偎問他早已守候的胸膛,她的眼眶又紅了。
***
羅敏若知道有事發生了。
兩人窩在辦公室不到半個小時,他連哄帶套的逼出她的心事,她哭得心酸,摟抱著她的偉岸男子卻逐漸成了黑暗撒旦。
「別擔心這件事,我會處理。」凌敬海說出字句都帶著劈哩啪啦的火光。
「你?」
「從這一秒起,黃東昇已經成為過去式了,我保證。」
黃東昇根本什麼式都不是,他只是個屁,羅敏若想這麼說,但是她現在更擔心凌敬海太過平靜的保證。
「你別亂來。」
「亂來?我真懷疑他知不知道這兩字要怎麼寫。」他冷笑。「不過我改天會找他好好談一談的。像這種人不給他一些教訓,他大概不知道怕字怎麼寫!」
改天?
遲遲等不到去洗手間的黑面撒旦回來,羅敏若捺不住性子的拉開門,阿盛端坐在門口附近,像個坐不住的門神。而盧志深雖然埋首公務,但眼光不時的鎖住這扇門。哼,想也知道阿海上廁所上到哪兒去了。
他會尿遁,她就不會呀!
「小敏,你上哪兒去?」阿盛起身跟在她身後。
看吧,她再察覺不出怪異之處,就枉費身為金牌律師的情人了!
「上廁所,怎麼?你也去?」「我……呵。對呀。」
她不語,走到女廁門口,見阿盛神情尷尬又停住腳,她不懷好意的睨瞪著他,「你不會也上女廁吧?」
「廢話!」
一見他乾笑著走進男廁,她腳跟一轉,直接朝安全門衝去。
她大概知道阿海這傢伙跑到哪兒去上廁所了!
當她趕到黃東昇的辦公室時,早過了下班時間,人都已經跑光了……不,還有兩頭扭打成一團的猛獸。
兩個身高相仿的男人竟在體能競技上有著天壤之別,凌敬海冷著臉,揮拳如風,連氣都沒喘,反倒越扁越順手,而節節敗退的黃東昇面色死灰的喘著氣,就只差沒奪窗逃命。
「阿海!」
「小敏?」像見到了救星,狼狽不堪的黃東昇不假思索的奔向她。凌敬海根本不打算輕易罷手,長腿一旋,結實的踢中黃東昇的腳脛,讓他朝前撲跌。
「想上哪兒?你不先問問我的意見嗎?」
黃東昇再次哀嚎。
「阿海!」她有些慌,有些動怒了。「再打下去就死人了!」
「那最好,像這種敗類死一個算一個!」揪起倒在地上的黃東昇,他恨恨的又賞了他一拳。
鼻管淌著血,黃東昇想撥開他的拳頭,卻徒勞無功,平時炫耀的帥勁在這個節骨眼上一點都派不上用場,反而在聲聲哀嚎中曝露了他無能又無用的窘境。張口,羅敏若想再喝住打到眼紅的凌敬海,卻出不了聲,眼睜睜的看著心愛的男人張狂施暴,驀然間,一股莫名的深沉感觸像狂濤般洶湧漫上她的四肢百骸。
她傻著眼、不敢動、不敢喘氣,連眼淚也忘了流。
她嚇到了!
不是因為他怒極開啟,而是眼看著情人因為她的委屈而選擇以暴制暴,她不悅,她擔憂,她緊張,卻更有著她無法否認的嗜血快感像螞蟻般啃嚼著她的情緒。
曾因暴力所苦的她憎厭所有的肢體暴行,如今她卻在凌敬海瘋狂揮動的拳舞中渾身顫悸,茫了神魂,眼裡心裡只想著再來一拳、再來一拳、再來一拳……
像是一種極具變態性的報復心態,潛意識裡,她甚至希望借由凌敬海的暴行替她平撫那兩年裡所深埋的傷痛;她以為早已消弭無蹤的痛苦回憶!
眼望著他們,腦海中飄著空茫的無措與紊亂,她撫住雙臂,身軀哆嗦輕顫。
「小敏,你還不叫他住手?!」
黃東昇的求救像重雷,狠狠的霹醒恍惚的她。
她頓然清醒。
「小敏,你看到沒?」在地上亂爬亂閃,黃東昇喊得快斷了氣。
「你給自己挑的就是這種會動手打人的暴力禽獸?!」
「你閉嘴!」
見凌敬海冷凜怒喝住他的求救,而且拳頭又握了起來,黃東昇疾抽著氣,倉皇的閃到她身後,想攫住失神的她當擋箭牌,卻因為凌敬海早已防備在先的將她推到牆角,他無奈,只能咬牙切齒的跳到壁櫥裡縮著。
「小敏,你他媽的在想什麼?還不快阻止他?蠢蛋,像這種男人你還要?」
他只來得再撩撥這幾句話,戾氣盈心的凌敬海已經又逮到他,利落的賞了他兩記右勾拳。
羅敏若不語,複雜的目光緊緊鎖住彷彿與魔鬼幻化成同體的凌敬海。
這個男人是她所陌生的,既暴力又凶殘,總是對她粲笑溫柔的虎目如今陰鷙深冷地教人不敢直視,渾身充滿了令人畏懼的磅礡氣勢,可是她竟不覺得恐懼與厭惡,甚至就在這一刻她更愛他了!
阿海,她的情人,向來不屑以暴制暴且努力漂白的大哥,這了她的眼淚與委屈,他壞了自己的原則,出手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