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劉芝妏
「他輸了?」
「嗯哼,很意外噢?呵呵,小敏,這是不是叫做大快人心?」她笑著落井下石。「雖然我還是被他揍了好幾拳,但至少我昨天扁他扁得好爽。」
其實陳淑苓傷得不輕,但精神奕奕,而且再度展現手舞足蹈的亢奮來形容那驚天動地的戰事;羅敏若傻了眼,合不攏嘴,待逐漸回過神來,又笑不攏嘴。
陳淑苓真的脫胎換骨了,她成長了,不但學會保護自己,連用詞都很江湖味。
「他倒下了後還唉唉叫,惡狠狠的要我送他去醫院。」
林永霖的求救不叫人意外,她好奇的是,陳淑苓的做法,「那你?」
「哼,去他的,那個只會躺在地上裝孬種的混蛋,他是當我沒受過傷呀?這幾年我哪一次傷得比他輕?他還不是見死不救,所以有本事就自己爬出去,我呢,在一旁蹺腳、喝茶、看好戲。」
「你沒去醫院,也沒送他去醫院?」不去吧?夫婦倆都那麼會ㄍ一ㄣ?「他還在家?」
「對呀,呻吟了一整天嘍,吵死人了。」見小敏微顯憂忡的張口欲言,她知道她想問什麼。「放心啦,他死不了的,一點皮肉傷罷了。」
「你確定?」
「對。」她想了想。「死了也是活該,這就叫自食惡果!」
聽到這,羅敏若已經啞口無言了。
世界在變了。
雖然陳淑苓的談興正濃,但是她沒忘記阿海大概已經到了,而且此行只是要確定陳淑苓的安全,她沒事就好了。
她慢吞吞的走下四樓,走進夕陽餘暉的路口,仰首凝望混沌的淺橘夜空,歎笑不止,噙著淚光的眼角瞥見一輛熟悉的車身。
凌敬海上半身趴在車頭蓋上,灼亮的虎目盯著她瞧。
「阿海?!」
「嗨,美女。」他笑出一口白牙。「有沒有興趣讓我心想事成?」
「看你的表現嘍。」又驚又喜,羅敏若快步飛身撲向心中的陽光支柱。「你怎麼來了?」
依舊是笑得狂放且吊兒郎當,見她撲來,他伸展虎臂,在半路迎上她,精練眸子蘊著濃濃的溫柔情愫。
「我怕你一下子氣不過將人家毒得半死,所以趕過來看看需不需要毀屍滅跡什麼的?」
「你真當我最毒婦人心呀?阿蓮跟你說的?」
「我在門口碰到她,她提到你急呼呼的趕來,而我也只得急呼呼的追過來啦。」
將冷頰貼在暖暖的厚胸,她合上眼,單純的享受這一刻的甜蜜。
「沒人嗝屁吧?」
「你很失望?」
「是呀,那我這副健壯的體魄不就英雄無用武之地了?」
「你留著體力對付我吧。」迷戀著他的氣息,她將自己更擠向那方安全的胸壑。「這些都在你的意料之中?」
「算是啦。」
「算是?」
「既然勸不離她,也不能真的殺了林永霖,就只能讓她在地獄中學會自保,這也是一項反擊之道呀,對不對?」
在他懷中點點頭,她仍不願睜開眼,只是狠狠地將鼻梢頂向他的頸窩,貪心的嗅著那股淡淡古龍水的男人味。
「林太太不是真那麼傻,她只是忍慣了。」
「她現在不忍了。」想到陳淑苓方纔的那股雀躍,她吃吃輕笑。「你真行。」
「你這是在褒揚我?」他還故意曖昧的將下身朝她磨蹭。
「嘿,光天化目呢,你當我們在拍小電影呀。」羅敏若張口在他的脖子上咬兩口,才肯鬆開利齒。「對了,那個出面威脅林永霖的人是誰?」她一直問了忘。
「錯。」修長的食指往她眼前一揮,他慎重其事的糾正她。「這不是威脅,只是讓他清楚,不是每個人都適合耍狠。」
「哈,你這還不叫威脅?」
「當然不是,身為你的男友、情夫兼義務律師,我得提醒你,這種指控相當嚴重,你得要有證據才行。」頂高她的下頷,顧不得人來人往,他俯身以舌糾纏她的揶揄。「走吧。」
「淑芬說他很帥!」真跟他拉扯不休,她一定輸,何必自討沒趣?反正又沒人看見。
呃,應該沒有很多人瞧見他不規矩的手吧?
「有我帥嗎?」
「當然沒有!」她眼不眨的直接回答。「現在可以讓我知道我這位素未謀面的朋友是誰了吧?」
「素未謀面,你就知道他帥不過我?」不愧是金牌律師,一下子就揪到疑點。
「我已經強調過了,帥那個字是淑苓說的,你別栽在我身上。」
「那你聽了沒心動?」
「除了你,沒有別的男人撩撥得動我的心,這總行了吧?」沒好氣的咬住他又覆上的熱吻,聽他唉叫,她笑得很開心。「他究竟是何方神聖啦?」
「他是阿盛的朋友,因為一些建設工程跟林永霖的工作單位有過接觸,叫他出面是第一步,起碼壓壓林永霖的氣焰。」
「第二步就是拉陳淑苓去學功夫?』」ˍ
「沒錯,你很聰明嘛,不愧是被我泡上的馬子。」
「大凱子,你也夠好呀。」羅敏若尖牙利齒的回了他一記,再拉回正題。「他這麼夠力?」
「聽說連林永霖的上司見到他,都是曾老闆長、曾老闆短,你說夠不夠力?」
「夠。」
「所以你以後就別再擔心林家的事了。」拉開車門,他催促著她。「再不快點,訂位就被取消了。」
「你餓了?」
「不,我只是急著蹂躪你!」笑聲隨著敞開的車窗洋溢街頭。
第十章
看到來訪的婆婆,有那麼幾秒,羅敏若的心縮進回憶裡。
「媽?」
「我來看看你。」
「謝謝媽,進來坐吧。」招呼婆婆進門,她飛快的端詳著她的臉,歎氣。公公又動手打她了?「待會兒我拔一些三葉茀蕨讓你帶回去,記得將根還有葉子一併搗爛,然後敷在傷口上,容易消腫。」
「好。」「怎麼今天有空呢?」
「好久沒出門了,出來散散心。」才落坐,老態盡顯的黃母神情有些落寞,也有些激動。「東昇說那天從你這裡回去後,就覺得不太舒服。」
望著她臉上的淒愴,羅敏若的神情放軟了,不忍心三言兩語就將前來探訪的婆婆給打發走,但心裡有數。
沒想到黃東昇竟小人到將自己的母親扯出來賣老臉皮!
「他生病了?」
「看他那樣子又不像生病,只是一直跑廁所,應該是吃壞了肚子,問他他又說一堆莫名其妙的話。」
「莫名其妙?」
「嗯,他一直說什麼誰又來了,什麼這次絕對不放過機會,他說……小敏你對他下藥。」
喝,那小人察覺了?羅敏若穩住情緒,恬笑未變。
「東昇還真是多心,是不是被害妄想症又犯了?」她忍不住想偷笑。
在黃家的那段日子裡,雖然被黃東昇煩得想殺人,可是偶爾整整他也成了調劑身心的一項快意。
「我知道苦了你,那時候東昇常黏得你很煩心,可是他那天說的很氣憤,又很得意,好像有什麼心事。」
是在算計什麼吧?
她隱忍,不在老人家面前尖酸刻薄,畢竟婆婆以前對她還不錯,雖然沒救她出苦海,但至少沒幫著黃家的男人荼毒她。
「小敏,你是不是認識了別的男人?」
「對。」她沒有隱瞞。
這年頭已經不流行貞節牌坊了,更何況與她有誓約的是東文,在他生前她為他做盡了一切,在他走後她已不欠黃家任何事情。「他說你用怪裡怪氣的雜草打他?」
「那不是雜草,那是咬人貓。」直接動手是她失策,但看在成效不錯,它讓她獲得了幾天安寧的份上,也就不太后悔。「我跟同事出去玩,見它漂亮,就剪了一些回來種看看。」
「這東西長刺?」「沒有呀。」
咬人貓哪有刺呀,它只是長滿了纖毛,被纖毛碰到的皮膚會又痛又熱,這也是她那天為什麼會順手剪下它的原因。
拿來對付黃東昇這種愛毛手毛腳的小人,再恰當不過了。
「可是他說你拿那個打了他之後,他回家就覺得不太舒服。」
「我沒有打他。」她的笑容有些複雜了。「我拿著它們時,不知道黃東昇的手正好伸過來,誰叫他招呼都不打就來攬我的腰。他真的很難過?」
「應該是吧,我看他臉色都變了,大半天才轉好。」
太好了!「他大概剛好皮膚過敏吧。」「但是他說……本來是好好的……」聽婆婆左一句右一句都不離「他說」這兩個字,羅敏若心中沉忖片刻然後她懂了。
「媽,黃東昇要你帶什麼話?」
「你也知道,他……」她吞吞吐吐的歎道。「小敏,你真的不喜歡東昇?」「媽!」
「我知道以前你受了不少委屈,東文他……是他沒福氣,我知道東昇真的很喜歡你,以前是因為你是他嫂子……」
這是第一次,婆婆擺明了挑開這個始終曖昧的話題,她微愕,卻也斷然駁斥。
「媽,你別提這事了。」
「你真的不考慮?」
「為何要?我不喜歡黃東昇,這你也知道的呀。」這不是該軟心腸的時候,她知道最好別給老人家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