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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文 / 雷恩娜(雷恩那)

    她臉一紅,迅速的縮回手,訥訥的,多餘的解釋,」「你在流血。」

    聶濤挑高眉,似笑非笑的瞟了她一眼。他轉身想再倒杯酒,酒瓶卻被珍珠一把搶了去。」「給我。」他陰鬱的說。

    「不給。」

    她把酒藏在身後,生氣的瞧著他,「你把傷口清理一下好嗎?你看,把我的手都弄髒了。」她表情嚴肅的攤開沾血的掌心,完全忘了是她自己主動將手貼向傷口的。」「還有,酒喝太多,傷口會無法癒合,到時候就會爛掉的。」

    「別管那些傷了。」聶濤說完,身子突然軟軟地栽進沙發,手中的玻璃杯滾到地板上。

    「你失血太多了,所以頭會發暈。」

    她一副「早跟你說吧」的口氣,腳步自然而然的走向他。才伸出手,還沒搞懂是什麼狀況,人已經坐在他大腿上,被他抱了滿懷。

    「你受了傷,可不可以安分點?」

    「我是要安分啊!可是沒酒,我又安分不了。」聶濤奪過她手上的酒瓶。連杯子也不用,就著瓶口灌著。

    珍珠第一次見到他這種模樣,吊兒郎當的,整個人洋溢出慵懶的味道,一種吸引人的味道。

    她迷惑的望著他,不自禁的說:「你今天……不太正常也!」

    他沒有說話,仍「努力」的仰頭喝酒,一會兒工夫,整瓶酒就空了。

    看他這樣糟蹋自己,珍珠心裡有氣,瓶子又搶不走,乾脆在他耳邊嚷嚷:「喝死你好啦!全身傷口爛掉最好了!」她扳著他的手臂打算起身,一低頭,嚷得更大聲:「你弄髒我的手就算了,又弄髒我的衣服!你……你的血還在流啦!」

    這些傷,聶濤根本不在意。他一隻手箍著她的腰,另一隻手探進她的衣服裡胡亂摸索,接著扯出一樣東西,正是珍珠心愛的小熊背包。他拿著它對珍珠揚了揚,隨手拋到一邊去,半瞇著眼,慵懶的說:「你真有趣。」

    「你有毛病!」她氣呼呼的,掙扎著要去撿背包。

    如果不是看在他受傷的份上,她真想給他一拳。

    「別動。」他命令的口氣中,竟稀奇的夾了一絲乞求的意味。震驚於這一點,珍珠真的沒敢再動,靜靜地呆在他懷裡。

    她的上衣貼觸到他的傷口,染成幾處殷紅,那股怪異的感覺又爬上了心頭。她嚥了嚥口水,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不過是一件衣服弄髒了,為什麼這度在意呢?珍珠問著自己,被自己怪異的情緒弄迷糊了。可是,看到衣服上的殷紅還不住地染開,那股古怪的情緒便更加強烈。

    好半晌,他沒動,她也沒動。酒瓶突然由他的手中翻在地上。珍珠在心裡由一數到十,又由十數到一,這才抬眼打量他。

    他是睡了,還是醉了?他的頭斜靠在沙發上,濃眉舒展,臉色蒼白,一動也不動。

    她一根根扳開他的手指,輕手輕腳的起身。她試著叫他,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她站在他面前,絞扭著十隻手指頭,不安的望著他的臉龐,踱了幾趟方步,又跳上床,拉起羽被將自己蓋住。開始一隻隻的數羊,嘗試讓自己睡著,可是不知為何,小羊兒跳欄的畫面不知不覺中不見了,她心用默數的卻是聶濤那些亂七八糟的傷口。

    煩!

    驀然間,珍珠擁著被彈坐起來,苦惱的看著躺在沙發上的聶濤。她咬了咬牙,歎了口氣,還是下了床。

    她用臉盆盛滿熱水,把浴室裡所有毛巾全搬到沙發前的茶几上,小心翼翼的解開他襯衫上的鈕扣,低頭細細的檢查。大部分的傷口都很淺,只有肩上那道較為嚴重,傷處外緣沾滿血塊。

    她擰乾毛巾,仔細清理每一處傷口。他身上的疤真的好多,新的、舊的,囂狂地佈滿胸膛、手臂。看著他眉間那道疤,她伸手輕輕地觸著。這道痕跡,背後藏了什麼樣的故事?忽然,珍珠心底升起一陣悲哀——這個冷漠的男子,快樂對他來說,應該很少、很少吧!

    清理完傷口,她打濕一條毛巾擦拭著他的臉,同時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大致上沒什麼狀況,但他肩頭的口子,讓她不由得皺起眉頭。

    她折起一條毛巾,直接往傷口上加壓止血。這力道不好控制,重了,怕把傷口弄得更嚴重;輕了,又擔心止不了血。過了一會兒,她乾脆坐在地板上,兩手按住聶濤的肩頭。

    房裡好靜好靜,她覺得好累好累,不知不覺中,睡意悄悄爬上她的眼皮,她的頭倒在他的手臂旁,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聶濤醒來時,已經是翌日早晨。整夜歪著頭,讓他頸項既硬又疼。他想抬手去揉痛處,卻發現手臂連著肩膀被人牢牢地按住。

    睜開眼,他立刻看到珍珠。她潔白的小臉枕在他身旁,長髮披散在他的手上、胸前,雙唇微張,臉頰紅撲撲的。他閉了閉眼,又試著移動。

    珍珠被他的動作吵醒了,她揉揉惺忪睡眼,還打了個不太淑女的呵欠。她看向他,發覺他也看著自己。

    「你醒啦。」她翻開毛巾,察看那道口子,釋懷的說:「好啦!血不流了。」

    「你幹什麼?」聶濤口氣冰冷。

    「昨晚,你暈倒了。」

    「你一直在這裡?」他懷疑的問,接著說:「為什麼不乘機逃了?殺了我,你就可以逃了。」

    珍珠瞪著清亮的大眼,莫名其妙的反問:「為什麼我要殺你?」

    「你是殿下。」他明白的說。

    「我不是。」

    「你是。」

    珍珠翻了翻白眼,無奈的說:『可不可以不要再爭論這個問題?反正你只會堅持己見,惹我生氣罷了。」

    聶濤根本沒注意她說了些什磨,他眼神呆滯的望著她,喃喃低語,「你害死師父,害得他為殿下瘋狂……我不是師父,不是……」

    這時,珍珠才察覺到他臉上不尋常的紅潮,她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額頭,他的體溫好高。

    「你在發燒。」她懊惱的對他解釋。

    「走開!不用你管。」聶濤用力的撥開她的手,兩眼發紅的瞪著她。

    「我一點也不想管!我早就想走了,不用你趕!」

    珍珠的脾氣也冒上來了;雖然知道他是因為生病才無理取鬧,但她心裡仍是有氣。她覺得好委屈,眼淚就跟著跑了出來。她扭過頭不想讓他瞧見,賭氣的說:

    「走就走,正合我意!」

    她一站起身,小手就被他拉住了。

    「放開!我也不用你管!」她學著他方纔的口氣。

    聶濤握著她的手腕,他的手心粗糙,而且散出熱烘烘的暖氣。好半晌,他才試探的問:「你……生氣了?」

    「對!被你氣得七竅生煙,火冒三丈!」珍珠的淚珠還掛在眼眶,惡狠狠地朝他吼。

    「我不會跟你道歉的,我是長老,洪幫的執法長老。」他昏昏沉沉地說,語氣卻堅定無比。

    「長老又怎樣?長老也是人,也會犯錯,犯錯一樣要道歉。」他們之間的對話離主題愈來愈遠,不過,珍珠似乎沒發現這一點。

    聶濤沉默了半晌,才開口道:「他們說我是『鬼』,不是人,是『羅剎鬼』。」他閉上雙眸,過了幾秒又睜開來,剛好和珍珠的視線對上。突然的,他全身一震,口氣再度強硬,「不要拿那種眼光看我!我最討厭有人同情我!」

    「你好可憐。」珍珠坐回沙發,手任由他握著,帶著憐憫的眼神看著他。「你這個人自傲自負,有強烈的自尊,卻也有矛盾的自卑,好複雜、好難懂呵!」

    聶濤冷哼一聲,放開她的手,將頭撇向一邊,合上雙眼悶悶地咒罵了一句。

    久久,兩人都沒再交談,珍珠以為他又昏睡了,在他身旁坐了一會兒。她皺起眉兒,伸手撥開聶濤覆在臉上的黑髮,輕輕探向他的額。

    她才要縮回手,聶濤忽然開口,「我脖子好酸,幫揉揉。」他合著眼,懶懶地命令。

    他的態度讓珍珠感到不悅,不過看在他是「重傷病人」的分上,她還是把手移到他的後頸,慢條斯埋的揉捏,邊問「這裡嗎?」

    聶濤模糊的回答,漸漸沒了聲音,漸漸飄遠了意識。

    好一陣子,她就這樣靜坐在他身旁,心底有了全新的體會。原來,他同樣有「人」的個性,有軟弱、有悲哀,高傲的、卑微的、任性的、狂妄的……

    比較起來,生了病的他比較不難相處,他暫且隱去了惡霸的一面,顯出了人性的脆弱與無助。

    珍珠拿來羽被,輕輕覆在聶濤身上。他濃眉不由自主的攏起,不安穩的縮了縮身子,下意識的咕噥:「好冷…」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珍珠思忖著,決定通知他的部屬。她起身走向門口,手才握住門把,就聽見外邊敲門的聲響。打開了房門,蕭瑤已在那兒探頭探腦,手裡提著一隻超大型醫藥箱。

    「這個你拿去。」她將藥箱塞進珍珠手裡,望了一眼睡在沙發上的人,壓低聲量說:「照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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