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藍雁沙
「幼蕾,妳怎麼來了呢?妳不該來的。」德宇的眼神充滿了挹鬱。「回去吧,不要讓我的歉疚更深了。幼蕾,回去吧?」
「回去?德宇,你在做什麼?」她茫然的看著德宇拿出手中的那本日記。這日記引起她的靈光一閃,但是為什麼呢?她一時之間倒也想不出來。
「幼蕾,很多事找不出它的是非對錯的。妳會明白的,回去吧!」德宇說完,將那本日記翻開再遞給她,她驚愕的看到日記的日期就停留在那一天——在德宇出事的前一天;一剎那之間,所有的記憶都回來了,幼蕾驚愕之外,痛苦又迅速的迎頭兜下。
「德宇,德宇,為什麼?為什麼?」幼蕾拚命的向前跑著,企圖追趕上德宇。但是德宇卻像是腳上裝了滑板似的,越來越快、越離越遠了。
在遠遠的盡頭,德宇回過頭,露出個奇異的笑容。「幼蕾,想想看是誰在妳最無助的時候,總是待在妳身邊,是誰總是默默的守著妳。」
「德宇!」幼蕾用盡吃奶之力大叫,但很快的,德宇就消失得只剩下一個渺小的黑點,而終至看不見。
「……」幼蕾筋疲力竭的枯坐在那裡,越來越冷的渾身顫抖著,她台起頭四處的張望。
「小管……小管……」她疲倦的低聲呼喊著。小管呢?他不是一直都會在她的身旁嗎?
她全身像是秋風中的枯葉般在北風凌厲的吹拂下抖動。小管呢?她的淚水不斷的滴落,一再的想到每當自己碰到麻煩時,那個在第一時間內趕到自己身邊的人。
是小管呵,那個人是小管,他似乎是個看不見的隱形人,又像是她的影子。隨時的跟在她身旁,她總是察覺不出他的存在。但是,只要她稍微一不順遂,他就發揮他最大的能力跟耐心,為她處理這些煩雜的事。
原來是他。這些日子以來,支撐著她的並不是德宇,而是他,是小管……她為什麼都沒有發現?因為她一直放任自己沉浸在思念德宇的哀傷中,是嗎?
委屈他了,他這樣的守候在她身旁,她卻只顧著在這裡自哀自憐,從沒有顧慮到他的感受。她真是太不應該了,她真是太不應該了!幼蕾深深的自責著。
她……她還有機會繼續的擁有這份被寵愛的特權嗎?或者,他已經受夠了她的忽略。已經決定收回他的疼惜心情了?
她該怎麼辦?幼蕾發現自己的身軀彷彿石化了似的逐漸僵硬了起來,而且越來越顯得沉重的往下墜落中……「小管!小管!」她只能無助的一聲聲叫著小管,希望他能來援助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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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管心裡七上八下的聽著醫生解說著幼蕾的情形,現在的情況是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幼蕾的呼吸時而低淺,時而深又急促,教人實在擔心。急救之後,只聽得她一聲聲的呼喚著「德宇」,想必這個德宇應該就是她的未婚夫吧!小管意興闌珊的想,感覺自己的心正一片片的破裂剝落著。
「小管,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這裡有我就好了,醫生說情況雖然不是很樂觀,但是起碼比剛送來的時候好多了。」東山拍拍小管的肩,善意的說。
「沒關係的,我想再陪她一會兒。」小管強打起精神的說。這樣守著她他就心滿意足了,雖然明知她心裡裝的是另一個男人的影子,他還是要守著她。因為,起碼這時候的幼蕾是他的,即使她處在昏迷中。任誰也不能否認他對她的愛,誰也不能的!
東山看了看他,又看看床上的幼蕾。「唉,小管,幼蕾有你這樣愛著她,是她的幸運。」
「你錯了。幸運的人是我,我何其有幸的認識了幼蕾。為了這一點點的幸運,我終此一生將不間斷的感謝老天爺的厚愛。因為幼蕾是這麼特殊的一個女人,我會慢慢的等,等到有一天她願意接納我為止。」小管誠懇的說著,臉上露出堅定的神情。
病床上的幼蕾似乎相當不安的在床上蠕動著,皺緊了眉,大口呼吸著。「小管……小管……」
東山和小管驚訝得互看一眼,小管馬上握住幼蕾的手。「幼蕾,我在這裡。妳怎麼了?幼蕾!」
幼蕾仿似沒聽到他的聲音,猶不斷的叫著小管。護士馬上將氧氣面罩罩在她的口鼻上,並立刻去請來醫生。醫生下了一串指令之後,護士馬上為幼蕾注射。
看著護士紮著針,小管心如刀割的看著幼蕾的眉頭皺了一下。幼蕾、幼蕾,妳一定要撐下去啊!沒有了妳,我簡直不敢想像我以後的生活要如何過下去;他不斷在心中吶喊著。
翻翻幼蕾的眼皮,並量量幼蕾的脈搏之後,醫生才取下聽診器。「現在情況比較穩定了,只要等她清醒就沒問題。」
「謝謝你,醫生。謝謝你,謝謝你保住我最珍貴的,謝謝你!」小管興奮得語無倫次的一再說道。
醫生推推金絲邊眼鏡,看著他。「是你女朋友吧?年輕人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的呢?以後要好好的溝通,不要動不動就尋死覓活的。生命非常寶貴,而且只有一次的機會,不要輕易放棄了。」
「是、是。謝謝你。」小管根本無心去聽他所說的任何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幼蕾身上。
東山眼眶微濕的踱出病房,打算給在家裡等消息的秋蕾打通電話。他不僅要告訴她,幼蕾沒有事了;他還要告訴她,他愛她。直到現在他才明瞭他有多愛她,他完全能感受到小管的心情,那種天地都要崩潰毀滅了的感覺。
而幼蕾,她該走出來了!不能再任她將自己禁捆在德宇所帶給她的牢籠了。況且,這樣一來對小管是那麼的不公平。德宇負了她,他相信她一定深刻的感受到那種被傷害的痛,她又怎麼忍心讓小管因愛她,又受到一次情火的燒炙?他衷心的期盼她跟小管能有個好結果,他真的希望,並且為他們禱告。
望向醫院燈火通明而沒有人的長廊,東山歎口氣,掏出硬幣,撥下家中的電話號碼。「喂,秋蕾……」
第九章
聽著機器所發出的各種單調的聲音,小管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呼吸已顯得十分平順的幼蕾。他轉動著僵硬的脖子,眼睛不經意的接觸到床頭幾上那本日記。
日記,是幼蕾的嗎?為什麼會在這裡,是東山帶來的吧!他伸手拿過日記,心裡不斷的為要不要打開它而交戰著——偷看別人的日記是不道德的行為。理智的聲音不斷的提醒他。
裡面或許有幼蕾為何想不開的解答,看看又何妨?情感中利己的那一面不停的誘惑著。
管瑞言,你不可以這麼做。
為什麼不可以?我愛她,我要知道所有的事,為什麼我不可以看?
因著情感的衝擊,小管最後煩躁的站了起來,背著手在房內來回踱步,不時的發出幾聲輕歎。
像是下定決心似的,他坐在床邊的椅子,雙肘支在膝上,拇指不停的來回撫摩著唇,定定的看著幼蕾蒼白的雙頰。
「幼蕾,我愛妳,為了妳,我連下地獄都在所不惜。所以,幼蕾,我一定要找出讓妳如此哀傷而走上絕路的原因。」小管低聲的說完,接著就翻開日記。
小管翻著日記的手越來越沉重,翻閱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他額頭佈滿汗珠,心跳似乎要快半拍的自口中跳出。
天,這……這……「你知道事情的始末了吧?」不知何時進來的東山,背倚著牆雙手抱在胸前,看著他。
「這……我真不敢相信:這裡面所說的瑞玉……她,她……」這瑞玉,她會是他那
柔弱又善良的妹妹嗎?
東山看著他。眼神中只有平靜,沒有其它的東西存在其中。「我剛才跟秋蕾討論了一下,很有可能就是你妹妹。因為幼蕾去你家回來後,告訴秋蕾你妹妹有個很可愛的兒子叫小宇。」
「沒錯,瑞玉的孩子是叫小宇。可是,我們又怎能知道小宇就是瑞玉跟德宇所生的呢?瑞玉她不是那種會橫刀奪愛的人,她不是這樣的人!」小管連忙替自己的妹妹辯護。
東山緩緩的搖著頭。「小管,我們並沒有怪瑞玉的意思,感情這碼子事是誰也說不准的。緣分一到,誰能說是誰對、誰錯呢?只是,德宇已經過世了;他就像是我們麥家的一分子,如果……如果他真的有個兒子流落在外,我們要把他找回來;瑞玉所受的委屈,我們必須替德宇彌補她,這是我們最起碼應該做的。」
「那幼蕾呢?幼蕾心裡的委屈,她所受的苦呢?誰又該為她承受這一切責任?」小管指著床上的幼蕾,激動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