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藍雁沙
「我只要睡一覺就好了。睡一覺,對,我要好好的睡一覺,我好疲倦……我要睡覺
了。」拿起那些藥丸,她看著鏡中的自己。露出個奇異的笑容,自言自語的對著鏡中的人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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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山,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不是有應酬?」秋蕾捶著腰側,問著一進門就躺在沙發上的丈夫。
「提前散了,因為明天還有會要開。孩子們呢?」
「睡了,晚上幼蕾來吃飯,跟她們玩了很久的,大概累透啦,所以才這麼早就上床睡覺。」
「幼蕾呢?妳沒告訴她日記的事吧?」東山伸手替秋蕾按摩著有些浮腫的小腿說道。「我今天想了一天,我們還是先跟妳大哥商量一下。現在撥電話應該不會吵到他們。」
「也好,今天幼蕾還跑回家去整理德宇的東西……我看我得多抹些除紋霜了,肚皮上的妊賑紋越來越明顯了。」秋蕾說著走進臥室,但隨即又走了出來。
「東山,日記你拿走了嗎?」秋蕾擠些軟膏狀的東西抹在肚皮上,緩緩的繞著圈子按摩著。
「日記?沒有,昨晚不是妳在看嗎?」東山等著長途電話接通之際,詫異的說。
秋蕾停下動作的看著他。「東山,日記不見了!我昨天晚上看完之後就把它擺進梳妝台的抽屜裡。可是,我剛才進去拿除紋霜時,它不在了,我以為是你拿走了……」
「沒有,我沒有拿走。會不會是怡人或可人頑皮……」東山也坐了起來,他一條條的推論著。「還是妳白天又把日記拿到哪裡放,自己忘記了?」
秋蕾用力的扯扯他的袖子。「會不會是幼蕾?」
「沒人接,大概出門去上班了。」東山放下電話。「幼蕾?她怎麼會跑進去?」
「大概是怡人跟可人在裡面玩耍,我剛看了一下,我那些瓶瓶罐罐的化妝品都被擺進抽屜裡,我不認為咱們的女兒會這麼乖。」秋蕾正經的說。
「而且,很奇怪的是,我洗好澡出來時。幼蕾全身都不太對勁,好像很緊張的樣子。她說大概感冒了,飯也沒吃完就自己坐出租車走了。東山,我覺得不對勁,你說我們要不要打個電話……」
「如果日記被她拿走,那就糟了!她會承受不了的。」東山說著馬上動手撥電話。
秋蕾緊張的坐在一旁,看著東山的肩越皺越緊。
「沒有人接,可能不在家。」
「不可能的,幼蕾如果不在家的話,她一定會開錄音機的。讓電話響久一點!」秋蕾堅持的說。
約莫過了十分鐘,兩夫婦心知有異的對看一眼。
「我去看看,幼蕾不是有一副後備鑰匙在我們這裡?」東山拿起西裝外套。
「我也去!」秋蕾將鑰匙交給東山,自己也披件外衣就要出門。
「不,妳留在家裡。怡人跟可人還在睡,而且妳挺著大肚子也不方便。」
「可是……」秋蕾急得團團轉。「小管,那我叫小管也過去看看好了。」
「也好,妳叫他直接到幼蕾那裡。」東山匆匆忙忙的走出去。秋蕾則是心急如焚的打著電話。
「老天保佑,幼蕾千萬不要由什麼事才好!」掛斷電話後,秋蕾不停的低聲禱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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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我知道了。好,我馬上過去。」小管放下電話,腦中一片空白的站著發愣著。
「哥,什麼事?」瑞玉順著凌亂的頭髮。好奇的看著他,在她懷中的小宇正心滿意足的吸吮著奶瓶。
「我出去一下。幼蕾的姊姊打電話過來,她只說幼蕾不太對勁,我擔心她會出事。」小管拿起外套跟車鑰匙。「門窗關好,不要隨便開門。」
「我知道。哥,你自己開車要小心。」瑞玉微微一笑的說,拉起小宇的手。「小宇,跟舅舅說再見!」
小管匆匆忙忙的在小宇臉上親了一記,臉上初生的鬍渣逗得小宇呱呱叫。他沒有再說什麼,馬上就衝到樓下開車。
瑞玉抱著小宇站在露台,一言不發的看著車遠去。懷裡的小宇喝完牛奶將空的奶瓶遞給她。接過空奶瓶,瑞玉長長的歎口氣。「小宇,我們進去睡吧,有人疼惜的人真是
幸福……你爸爸……」
小宇不停的用小手揉著眼睛,嘴裡也咻咻呀呀不知在說些什麼的伏在瑞玉的肩頭。
「爸爸……爸爸……」
「進去吧,也許等小宇長大了,爸爸就會回來看小宇跟媽媽了。」瑞玉說完,抱著小宇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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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管緊張得手心不停的冒汗,剛才秋蕾所說的話令他放不下心裡糾結的情緒。幼蕾可能受到什麼刺激,我們怕她會又再想不開……這幾句話在他腦海中來來回回的打轉。
就像一個巨大的漩渦要將他吞噬了似的。
到底是為什麼?有什麼事會令幼蕾灰心喪志到連生存下去的意志都沒有?各種猜測一一的掠過腦際,但總是被他一一否決掉,她到底碰到什麼事了?
那個小傻瓜!難道她不明白她可以找他商量?為什麼?他已經如此憚思竭慮用盡心機的想讓彼此融入對方生命了,她不明白嗎?
或是她未婚夫的鬼魂已經牢不可破的在她心裡生根了,成了她心裡那不可晃動的圖騰,那麼他這些日子來的用心良苦又有何意義?
幼蕾啊幼蕾,她到底要折磨他到什麼時候呢?為了她,他無法發揮平常的理智去想任何事,去作任何決定。而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她能否有一天將她心中那道盤據已久的陰影抹去,難道他的想法太過於奢望了?
就如同她沒法子放掉她的大婚夫,他也不能將她自心頭剷去。是否他們終將這樣耗下去?他不敢也不願去想像那是如何折磨人的一種酷刑。幼蕾,她能不能確定在她心裡有他最起碼的一丁點兒的立足之地?讓他也能懷有一些些小小的希望,做為他如此煎熬的代價!
幼蕾,他該怎麼做才能打開她的心結?唉……******
「幼蕾、幼蕾,醒醒!幼蕾,妳吃了什麼?」
小管氣喘吁吁的衝進門,看到東山正使勁的拍打著幼蕾的臉頰,幼蕾整個人蒼白的
躺在床上,臉上猶掛著濕濕的淚痕。
「怎麼回事?幼蕾怎麼了,她為什麼會想不開?」小管著急的走過去。在梳妝台前地板上,他踢到了個瓶子,撿起來遞給東山。
「安眠藥!天,她到底吃了多少?」東山灰白著臉的看著那個瓶子。「秋蕾也有這種藥瓶,是我跟她去買的。這下糟了,幼蕾到底吃了多少藥丸!」
「我看事不宜遲,我們得馬上送她到醫院去。」小管動手將幼蕾抱了起來。「藥瓶要帶著。她到底是為了什麼而想不開?」
東山重重的歎口氣。「先送她到醫院再說吧,這事兒說來話長!」他順手從床上抬起那本罪魁禍首的日記,催促著小管出門。
「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我……」小管說著,突然發現心裡被一股正在迅速膨脹的情愫所阻塞,略微哽咽而說不下去。「東山,我是真心的愛她啊!」
這一瞬間,他們之間突如其來的對看一眼後,很奇妙的,彼此都能明白對方焦急擔心的心情。
「她不會有事的。小管,有你這麼愛她,幼蕾不會有事的。」東山自己也不甚有把握的說。
小管沉默的開著車,只能在心中不停的祈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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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人在呼喊她,如此迫切又如此悲傷。幼蕾感到淚珠正不斷的自心靈深處的哀傷湧出,她想舉起手拭去模糊了雙眼的淚水,卻全身僵硬無力使不上勁兒。
是誰在呼喊她呢?聲音中充滿了焦急及不捨,一聲急過一聲,那催人心肝的呼喚,教人怎麼受得了呢?是誰呢?幼蕾發現自己似乎正處在一團白光之中,到處都是一面白色的磁磚牆似的,光滑又絕然的純淨,沒有任何雜質存在其中。
德宇?德宇呢?她想見他,她真的想念他啊!就如同她想念那段無憂無慮的童年歲月一樣,他是她的騎士,在青澀的少年時光中,伴她悠遊在有些輕愁的年紀。
遠方遠遠的出現一個人影,幼蕾踩著狐疑的腳步走過去,那種熟悉的感覺馬上湧上心頭——是德宇!是德宇和姬蒂,姬蒂是小時候家裡養的一隻牧羊犬,牠踉德宇的感情最
好。向來都是德宇為牠洗澡,修剪毛球,餵牠三餐的……可是姬蒂已經死了十幾年啦,當牠被車撞死時,全家人都還為此難過了很久……幼蕾詫異的走過去,看著滿臉笑容的德宇和不停地想立起來、伸出前爪要跟她握手的姬蒂,她慢慢的走到他們面前。
「德宇,你跟姬蒂怎麼會在這裡呢?這是什麼地方?」她想伸出手去觸摸姬蒂,但卻碰觸不到任何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