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藍雁沙
「她會活下去的,因為她必須。她只是一下子承受不了事實的打擊,如果她這麼輕易的就被這件事所打敗,那麼她就不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幼蕾了。」東山轉過身去,面對著窗外黝黑的天幕,低聲的說出他的看法。
「是嗎?」小管只能呆呆的看著東山,現在他根本不知該如何說出自己心中紛亂的思緒。一個是他所深愛的女人.另一個是他相依為命的妹妹……「德宇剛死之時,幼蕾也是因為受不了這個事實而崩潰,她一直下意識的把德宇的死歸咎到自己的身上,認為是她害死德宇的。」東山走過去注視著熟睡中的幼蕾。
「她……」小管詫異的張大嘴巴。「這……那不是件意外嗎?」
「沒錯,是意外。那天幼蕾因身體不舒服,所以她要德宇直接到公司去接她,德宇就是在幼蕾任職的公司前不遠的馬路上撞車的。事情發生之後,她非常自責,她認為若不是她要求德宇去接她下班,德宇也不會碰到那件意外。這三年多來,我們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拿這荒謬的理由,一遍又一遍的折磨自己。」東山想起來又無奈的歎著氣。
小管沒有說話,只是將幼蕾冰冷的手握在自己掌中,不斷的輕輕搓揉著。這個女子,她是這麼的癡傻,又不計一切的將自己全都繫在一個男人身上,為他癡狂、為他
生、為他死。
「我想,她今天之所以會走上絕路,只是一時糊塗,等她想通了,就沒事的。」東山歎口氣,坐在角落的沙發上。
「不!我不能再讓她承受任何傷心事的打擊了!因為我會受不了的!她已經像籐纏樹般的附著在我的生活、我的生命中。我沒辦法,我沒辦法,我甚至連用想的都要抓狂了,我要護衛著她。因為,只有她過得好,我才有活下去的意義。」小管一口氣狂野的說出心聲。「瑞玉是對也好,錯也罷!她所造成的任何痛苦,就全由我來承擔,由我來補償吧!」
東山震驚的望著他。「小管,你不要太衝動而感情用事了,瑞玉並沒有錯,我們不會有人怪她的。我相信幼蕾也不會的。至於你跟幼蕾之間……我希望你不要太衝動了,好好的想清楚吧!」他友善的拍拍小管的肩膀說。
「我不是一時的感情衝動,我——」小管急忙的想說明自己對幼蕾的狂熱愛意。
「我明白、我明白。我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靜心等著幼蕾醒過來,其它的,以後再說吧!」東山安撫他連聲說著。「順其自然也許是最好的辦法了。」
「我知道,順其自然……」小管喃喃的說著,眼睛看著幼蕾,投射在腦海中的卻是獨自走進產房,一個人手忙腳亂的為小宇換尿布、沖牛奶的瑞玉。這兩個女人是如此無怨無悔的愛著那個超級大混蛋——李德宇,小管氣憤的一拳捶在日記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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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觸摸她的臉,很溫柔的從她頰邊滑過。幼蕾被那突如其來的感覺所驚醒,她連眨了幾下眼睛才睜得開來。奇怪,是誰在歎氣呢?
到處一片純白,她努力的再眨眨有些腫脹的眼皮,這才發現這不同於先前所見到的那一片白,這裡應該是醫院,她扯扯手腕上掛著的注射器,征征地看著那個背著她站在窗口邊歎息的背影。
小管,他在這裡?這是醫院,她怎麼會在這裡?她輕輕的搖搖頭,試圖讓自己能夠清醒一點。所有的事像是幻燈快速放映般,一張張放出片子重回她腦海中。
德宇……對,她昨天從姊姊家拿走了德宇的日記,然後……然後想好好的休息,所以吃了幾顆安眠藥,幾顆呢?她也忘了……只是,她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太令人震驚了,原來瑞玉口中的DAVID就是德宇,而小宇就是德宇的遺腹子。
她要好好的想一想,德宇已經死了,如今她再怨再恨也沒有意義了。依稀還記得德宇所說的話——是誰在妳最無助的時候,待在妳身邊,是誰總是總是默默的守著妳——這話倒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這麼長的日子以來,她竟然一直忽略了小管對她的好……可是,為什麼她到現在還是不能確定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呢?她跟小管……會有未來嗎?而在心底的另一個角落,還有一個疑問靜靜的躺在那裡——她忘得了德宇跟她之間所有的風風雨雨嗎?
地想著想著,不由得發出一聲謂歎。
「幼蕾,妳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小管一聽到動靜,馬上衝過來,俯下身看著她。
「沒有,只是口渴。」幼蕾掙扎著欲坐起來。
小管聞言,馬上倒了杯水,冷熱攙和一起,還將杯子貼在自己頰邊試了試溫度後,才端至她唇邊。
連喝了好幾口之後,幼蕾略為疲倦的呼口氣。「謝謝你,小管。」
「沒什麼。餓不餓?要不要我去買些吃的回來?妳姊夫先回去梳洗了,待會兒他先送怡人去上學,送可人去保母那邊之後,會接秋蕾過來的。」小管微微一笑的說。「妳知道秋蕾的脾氣,昨天晚上東山不讓她來,她可是相當不悅喔!」
「何必勞師動眾。我又沒有怎麼樣,可以出院了嗎?」幼蕾拉起醫院那件薄薄的被單,想下床。
「不行。」小管伸出手去制止她,兩眼炯炯有神的盯著她看。「幼蕾,妳知道妳昨天可差點把我們嚇死了?為什麼要想不開,一口氣就吞下三十幾顆安眠藥?幸虧發現得早……」
幼蕾茫茫然的看著他。「想不開?」
「我們都看過那本日記了。幼蕾,我替瑞玉向妳道歉,我相信她絕對不是故意要介入妳跟德宇之間的。」小管握緊她的手,誠心的說道。「請你原諒瑞玉。」
幼蕾別過頭去,因為小管所說的話又惹得她想到傷心痛處,而淚眼汪汪了。
「幼蕾……」小管只能欲言又止的看著淚水不斷滾落她的腮幫子。
吸吸鼻子,幼蕾伸手抹去滿臉的淚水。「再說這些也沒有用了。畢竟德宇已經過
世,跟我比起來,比較可憐的反而是瑞玉,她未婚生子,又必須獨自承受這個社會加諸給她的壓力,還有小宇……」說到後頭,她已泣不成聲。
「幼蕾……」小管百感交集的看著她涕淚俱下的模樣,反倒想不出什麼適當的話語來安慰她。
幼蕾接過小管遞給她的面紙,一張張的抽出來擦著淚水。「其實,我還很羨慕瑞玉,因為終究德宇愛的人是她。而我,只是德宇礙於我家養育他多年的情分上,才跟……他……如果沒有遇到瑞玉,或許我們還有可能會有幸福的婚姻;但是,唉……「即使他走了,留給我的只有滿屋子的空虛寂寞;但是在瑞玉的生命中,他卻留下最珍貴的禮物給她——小宇。你說我又怎能去怪她,又要如何去怨她呢?她也只是個可憐的女人,因為我們所深愛的是同一個男人,我就該怪她嗎?我沒有怪她、怨她,就如同我昨天夜裡並非想不開;我只是一時恍惚,糊裡胡糊的就把藥丸給全吞了,我並沒有很強烈的想死的慾望,我只是……」幼蕾因為哭得太過傷心而說不下去了。
「聚散由天,我想老天爺是決定我們要散的。既然如此,我又有什麼好怨的呢,你說是不是?」幼蕾好不容易才撫平內心的激動,平靜的說。
「幼蕾,妳能想得開最好,這樣我們就不會再擔心了。」秋蕾邊說邊拭著眼淚走進來。
「姊,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幼蕾愧疚得低下頭。
「只要你想得通就好。昨天晚上我一發現日記不見了,可真把我嚇出一身冷汗。我一想到妳要是知道這件事的話,那還了得!所以找跟你姊夫打了十幾分鐘的電話,都沒人接,我就猜到大概出事兒了。」秋蕾坐在小管端給她的椅子上。
「幼蕾,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以後妳要好好的活著,而且要拋開德宇的影子,好好的,不,甚至要活得出以前更好,這樣才能補回這三年來妳為了德宇所失去的歡笑跟快樂。」東山也拍拍幼蕾的肩。
「好好的活……」幼蕾迷惘的看著環繞在她身旁的姊姊、姊夫及小管。「謝謝你們的關心,我一定會好好的活下去的。但是,首先有一件事是我必須去做的,那是我的責任跟義務,我必須去完成。」
「什麼事?」他們三個人異口同聲的問道。
幼蕾轉向小管。「小宇。我要為德宇完成他未完成的事。小管,你願意幫助我
嗎?」
「我願意,我當然願意幫妳做任何事。妳要做什麼事?」小管狐疑的握起她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