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丁冬
「大俠請留步。」那女子追上來,笑吟吟地攔住左宇唐的去路,「請教大俠貴姓大名?」
「在下身有要事,請姑娘讓路。」左宇唐客客氣氣地陪著笑便要閃身離開,不料那女子還是擋在他身前攔住他的去路。
「大俠救命之恩,小女子永銘在心,望大俠給小女子一個機會,讓小女子表達謝意,一酬大恩。」
「此乃舉手之勞,此許小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左宇唐因為杜連雲的教訓,實在不願再和任何女子在所牽扯,以名以招致柳染衣誤會。
「我的命在大俠而言固是小事,對我而言卻是大事,請容小女子有報恩的機會。」
左宇唐這時是後悔不已,他真不該多管閒事去救這個女人的,寧可她從馬背上摔下來跌死,也好過自己面臨被她糾纏不休的窘況。他決定不再理會她,自顧自地逕自往前走,但那女子卻似牛皮糖般緊黏著他不放。
「大俠……」那女子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姑娘,請你放手,大街之上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可是……受人滴水之恩,自當泉湧以報,何況是救命之恩呢?你不讓我報答你,我會良心不安的。」
左宇唐此時只想甩掉她,便想也不想地伸手想拉開她緊握著他衣袖不放的手,但那女子的力氣雖不大,卻特別有纏力,拉開了左手右手就替上來,拉開右手便以左手代勞,總之就是說什麼都不放手。左宇唐無奈,只好雙手並用,才將她兩隻手都拉開,但在這種動作之下,他要怎麼樣才能甩開她?總不能用踢的吧!也不能把她丟開,若是就這麼直接把她甩出去,就鬧得太難看了些。
偏偏那女子見報恩不成,眼淚就掉了下來,不明就裡的人一看,難免要做出不堪的猜測了。
左宇唐正左右為難,急得如熱鍋上螞蟻似的,卻偏偏屋漏逢連夜雨,杜連雲說巧不巧地出現了。
杜連雲瞪大了眼睛看著左宇唐雙手抓住一個淚漣漣的女子,一副意圖強迫對方,而對方抵死不從的勢態,心下不由得暗暗搖頭,這左宇唐未免也太會做戲了,平常裝得一副木頭樣,誰知一離了長安城卻是這般貪花好色,竟在大街頭演起這樣強逼良家婦女的戲碼來,虧他當初還有臉義正辭嚴地斥責她呢!
原來他不是個呆木頭,這會兒倒叫她興趣缺缺了,原本她還覺得戲弄木頭書生應該會挺有挑戰性的。
但她還是走上前去,一手搭著左宇唐的肩,風情萬種地對他露齒一笑,說:
「哎呀!左公子……」
左宇唐看見她朝他伸過來的魔爪,想也不想地便騰出一隻手來抓住那只魔掌,惟恐被她碰到自己的身體。
天哪!他到底是走了什麼楣運?為什麼在一切正順利時卻遇上這兩個莫名其妙的女人?萬一被他所愛的柳沾衣看到,那他不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嗎?由前兩次經驗看來,柳沾衣可是不折不扣的醋缸呢!
眼看著住處大門就在前方不遠處,現在他只希望上天保佑,千萬別讓柳沾衣看見這一幕才好。
但老天爺很顯然沒聽到他的祈禱,他和兩個女子糾纏在一起的情景已然完完全全地映入了柳染衣的眼中。
第十章
當柳染衣醒來之後,她立刻發現昨夜枕邊人已然離去。
很奇異地,她並未覺到任何哀慟,相反地,她平靜已極,只因這不過證實了她的想法。昨夜的縫蜷不過是夢一場,他不可能會留戀她這個平凡無奇的女子的,即便裝瘋賣傻,也留不住不屬於她的心。
只是,她沒料到新鮮度褪得這麼快罷了,僅僅一夜,她所能擁有的就只是那一夜而已。
柳染衣慢慢地梳洗整裝,心裡對未來一點兒打算也沒有,她知道絕對不會再留在這屋子裡,但,她要去哪裡呢?回長安嗎?這可能是唯一的路了。而回長安之後,要回左家?還是柳家?
她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苦笑著搖了搖頭,回哪裡有差別嗎?過的還不都是一樣的日子,沒有他在身邊的日子,怎麼過都是一樣。
換上了她第一天到此時所穿的那套衣裳,而到洛陽之後,左宇唐所幫她料理的一切簪環服飾都被她收到了衣箱底,畢竟,那只代表著今天之前的回憶,她一點也不想帶走。
柳染衣挺起了胸膛,昂首闊步地走了出去。
好勝也許是她的缺點,但此刻,她必須讓自己不流露一絲悲傷地離開,她絕不願自己露出喪家犬的模樣讓人恥笑。
而當她默默地離開大門,轉過巷弄之後,卻正巧見到左宇唐和兩個女子手拉著手不知在說些什麼。
左宇唐是背對著她的,她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她知道,他是以溫柔的眼神看著她們,然後說著甜蜜的誓言吧!
這次她並未像十多天前一樣,衝上去對左宇唐興師問罪,她只是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現場。
「喂!你確定鐵口仙在洛陽嗎?」李衡轉頭看著駱雲問道。
「應該是,我手下人是這麼說的。」駱雲按轡徐行,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嘖!鐵口仙真奸詐,騙了我的手諭、你的馬車不說,臨走還陷害一下魏傻大個兒,要是被我抓到他,我就……」
「就怎麼樣?你還能拿他怎麼樣?」駱雲瞪了他一眼,「老實說,我只是好奇宇唐一個人跑到洛陽來幹嘛,如果他願意從頭到尾、一五一十地老實招來,我就不計較這些事了。」
兩人在得到左宇唐可能在洛陽的消息後,便騎著馬一路趕來,眼見著城門就在視線範圍之內了,駱雲卻眼尖地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自城門內走出來,還來不及跟李衡說一聲就縱馬馳了過去。
「喂!現在可不是追蜂逐蜜的時候啊……」李衡見駱雲縱馬朝一個女子而去,以為他老毛病又犯了,而當他定睛一看,認出了那女子,便也立刻趕上去,因為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柳染衣。
「柳……呃、左夫人,你怎麼在這兒?」駱雲下了馬對她高聲招呼著。
「啊,是駱公子,」見到駱雲,柳染衣喜出望外,這下子可好,有人可以送她回長安,否則她真不知道自己要走多遠的路才能回去呢。「遇到你真好,你可以送我回長安嗎?」
「當然可以,但是……你怎麼會在這兒?」
「柳染衣,你怎麼會在洛陽?是鐵口仙帶你來的嗎?」李衡也於此時趕到他們身邊。
「哦?他也來洛陽了嗎?」柳染衣故意裝做一副不知道的樣子,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麼做。
「不是他帶你來的嗎?那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兒呢?」
「唉!真是一言難盡,」柳染衣一時也編不出適當的理由是,只好先支吾過去,「別多說了,請兩位送我回長安可好?」
「可是我們是來找鐵口仙的。」李衡面能難色,洛陽城門就在眼前,而左宇唐人就在那座城裡,現在折返回不就功虧一簣了?
「是啊!乾脆你跟我們一起,等找到了宇唐再一起回去可好?」
不!不行!她怎麼能在這個時候見到左宇唐呢?如果見到了他,她一會忍不住流出軟弱的淚水,她不要如此,她不要輸!即使骨子裡輸得一乾二淨,但至少在表面上她得裝出一副輸得起的模樣,而如果她現在立刻見到左宇唐,她就做不到這一點了。
「我……我不能讓他知道我在這裡,請兩位幫幫忙,否則……我寧可死在路上,也永遠不回長安了。」柳染衣說著便跪了下來,駱雲和李衡連忙將她扶起。
他倆無奈地對望了一眼,看這情形,他們只好先送她回長安再說了。
被兩個女子糾纏著左宇唐終於擺脫了苦難,在他君子風度盡失的拳打腳踢將兩個女子嚇跑之後,他才鬆了口氣。但他知道,等回長安之後,所有人都會知道他是個偽君子、假斯文,因為杜連雲一定會回長安替他廣為宣傳的。
可是,現在那些虛偽的面子對他而言已不再是問題,他在乎的,只有柳沾衣一人,只要她心中有他、認為他是最好的就夠了。
於是他略整了整衣裝,這才走進屋子裡。
整幢宅子靜得出乎尋常,那是種無人的氣息,左宇唐敏感地察覺到這一點,於是快步走了進去,一邊走還一邊安慰著自己,屋子會這麼安靜,一定是因為柳染衣還未起身的緣故。
但是進入了柳染衣的臥房後,床榻鋪得整整齊齊地,鏡台、衣箱也都纖塵不地安放於原位,彷彿未投入使用過似地透著寂寞。
人呢?她人到哪裡去了?左宇唐心急如焚地開始在這小宅子裡,但都沒有人影,好似過去這些天來這裡都沒有住人。
怎麼會這樣?他出門時,她明明還好端端地睡在床上,而且他並未走遠啊!他才出門沒多久就救了那個不該救的女人,在趕跑她和杜連雲之後,因為害怕會被柳染衣看見而誤會,所以他立刻折了回來,好確定她並沒看到剛才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