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丁冬
柳染衣陡地起身走了過去,拿起桌上的酒壺,將之往桌上重重一敲,喝道:
「看什麼看!沒看過女人喝酒是不是?」
一群商人個個瞠目結舌、面有懼意地看著她。
柳染衣揪起其中一個胖子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
「哼!自己的酒不喝,光是看著我做啥?」柳染衣提起酒壺,兜頭就往那人頭上淋下,「喝呀!本姑娘叫你喝!「
那胖子嚇得臉頰肥肉直抖,其餘人也只有縮著發抖的份兒,真不知這個瘋女人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女……女大王……饒命啊!」胖子嚇得只有求饒的份。
「乖乖地喝,我就不難為你,」柳染衣擔拍拍胖子的頭,轉過頭去怒目瞪了眼一旁的人,「喝呀!還看!再看本姑娘就挖出你的眼珠子!」她說著便掏出一把匕首放在桌上,「快喝!」
其餘人戰戰兢兢地端起酒杯來喝酒,但大半的酒水都在顫抖間灑在衣襟之上,人人膽顫心驚地盯著那把刀子,掌櫃的和店小二也只有發愣的份。
「全都給我幹了,誰敢在杯子裡剩下一滴,就吃我一刀子!哼!你們一定在想,女人怎麼能獨自上酒樓來喝酒,對不對?說呀!憑什麼?」柳染衣說著將酒壺在桌上一敲,酒壺立刻破碎。
看著眾人膽顫心驚的模樣,柳染衣心中感到一絲報復的快意。
「喝!今天誰不醉我就不放他走出這個大門!」柳染衣拔出匕首往桌上一插,所有人立刻觸電似地將酒往嘴裡灌。
柳染衣得意地看著,這些男人真是天生賤骨,當女人溫柔和順的時候他們毫不在乎,甚至無情地作賤,非要女人撒潑發威他們才知道懼怕。
掌櫃看見柳染衣的行逕,心想這個瘋女人連刀子都拔了出來,只怕事態鬧大,便悄悄吩咐小二去報官。誰知小二偷溜出去後,柳染衣的眼光便轉向他,嚇得他猛發抖。
「你,怎麼不喝?」
「小……小的受雇照管這間酒樓、該當伺候……伺候諸位客官,不、不敢喝,萬一被老闆知道了……小人一家老小就得喝西北風了。」
「哦?你家裡有什麼啊?」柳染衣大刺刺地拖過張椅子坐下,有個傢伙想從門邊偷偷溜走,被她一瞪,頓時快手快腳地回原位猛灌酒,深怕惹惱了這個女大王,致使腦袋搬家。
「說話啊!本姑娘問你,你敢不答?」柳染衣說著便以匕首相嚇,掌櫃便縮身櫃檯後,只露出一顆臉色發白的腦袋。
痛快!太痛快了!
「回、回姑姑……姑娘的話,小、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兩個女兒……還有個老婆……另外還有個妾,已經有身孕了,一家……一家……還有兩個弟妹……」那掌櫃的惟恐自己說得不夠可憐,拚命地捏造了一堆家人,以顯示他肩負之重,只盼能讓柳染衣稍起惻隱之心。
誰知柳染衣雙眉一軒,大踏步衝上前去揪住他的衣領,罵道:
「你已經有妻子獨生子了,卻還不知足,居然還納妾!你這樣對得起你的妻子嗎?她辛辛苦苦替你操持家務,你是這般報答她的?」
「小人知錯,請大王饒命!小的……小的立刻回去休了妾室……」掌櫃的見亮晃晃的匕首在自己眼前晃動,嚇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求饒,渾然忘了自己根本沒有納妾。
而其餘酒客人人自危,因為他們的妾可不止一個。
「休了?這樣你教她怎麼見人?怎麼過日子?你們這些男人真是可惡至極,為了自己竟然要把已懷有身孕的妾室休掉?」
就在柳染衣大發雌威,意欲修理這些該死的臭男人一頓時,卻從門口湧進一堆官兵一個小二指著她的鼻子,說:
「啟稟官老爺,就是她!她帶了凶器,可得小心著。」小二說著便閃身躲到柱子後面,深怕柳染衣武功高強,挾他為質。
眾官兵也是膽顫心驚,心想這女人想必武藝驚人,才敢這般明目張膽地於酒樓之上斯壓良家夫男。於是,約有五、六名官兵同時一湧而上,柳染衣嚇得花容失色,縮成一團。
這時一名官兵抓住她的手並向後拗,原似會遭到激烈的抵抗的,誰知容易得過份,倒把他自己囊了一跳。
「原來是個弱女子,她不會武功的。」
此話一出,酒樓裡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剛才自己竟然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嚇得露出種種醜態。因此甚覺羞赧。那掌櫃的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原來……大夥兒全被她給耍了。
「你膽子真是不小哇!竟然敢在洛陽城裡鬧事,走!」一眾官兵押著她離開酒樓。
此時柳染衣只覺得手臂痛入骨髓,好像斷了似的,眼淚不住地在她眼中打轉,但她倔強地不願讓它落下,她才不要在臭男人面前示弱呢!
「真是個瘋婆子,我還以為她有什麼驚人藝業呢!」「嘖!真是浪費了這張臉蛋兒,比暢春園的喜寶兒還美得多呢!」「喀,美有什麼用?瘋子一個。」「你猜她許了人家沒有?」「幹嘛?你想要啊?」「肯定沒有,誰會娶個瘋子?就算有,也肯定被休。」「搞不好就是因為被休才發瘋的。」
眾官兵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剛開始時柳染衣還不覺什麼,畢竟這些官兵品行還算不壞,至少沒對她動手動腳地,可是產她被休卻令柳染衣不滿,這是什麼話?難道這些男人腦子裡就只有休妻這檔子事嗎?太不公平了,為什麼男人有權利離棄自己的妻子?而在離棄妻子之後,卻仍絲毫不覺愧疚?
「閉嘴,統統給我閉嘴!我才沒被休!」柳染衣發瘋似地亂吼亂叫著,淚水終於忍不住落下。
「看來她真的被休了。」一群官兵嘻嘻哈哈地推論著。
就在此時,左宇唐恍惚間以為自己聽到柳染衣的聲音,便向著聲音來處急奔,卻見一群官兵押著一個女子,而那女子……不是柳染衣是誰?
這時他完全沒空去為見到她而欣喜,更無暇去細思她是如何逃離落崖之劫的,只是飛也似地衝上前去,掌擊足踢,迅捷無倫地攻擊著那群官兵。官兵陡然逢遇強敵,也沒空弄清這個男子為何攻擊他們,雙方就混戰了起來。
左宇唐武功不弱,從官兵只能苦苦支撐,只覺得今天真是流日不利,接連遇上兩個瘋子。
柳染衣乍見左宇唐出現,心中是百味雜陣。他是來救她的麼?為了什麼呢?既然他已經有杜連雲了,又為何要掛念著她?
此時官兵都忙於和左宇唐廝殺,無人有餘力看管柳染衣,於是她便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跑,雖然雙手都被反綁了,但至少腳是自由的,她不想見到左宇良,只想史得遠遠地,讓他再也找不到她。
「沾衣!」左宇唐伸手架開一柄向他揮過來的大刀,想也不想地逼退了一眾官兵,躍出烏黑圈追趕柳染衣而去。
柳染衣不辨東南西北地亂闖,但她是閨閣弱質,怎麼可能跑得過左宇唐?因此她三兩下就被追上,左宇唐將她攔腰一抱,她卻兀自在他懷中扭動掙扎。
「放開我!放開我!」
「沾衣ふ你冷靜點,是我呀!」左宇唐誤以為她瘋病發作,因此極力安撫著好,「別怕,是我呀!」
但柳沾衣又哭又鬧的,一時之間倒叫他束手無策,又擔心那群官兵會追來過,只好打消替她解開繩子的念頭,直接將她橫抱而起,向臨時租賃來的屋子飛奔而去。
左宇唐抱著柳染衣回到房裡後,兩指輕輕一扯,就扯斷了縛綁著她的繩子,而當柳染衣雙手一得到,她一掌就向左宇唐臉上摑去,弄得左宇唐心急如焚,看樣子她的瘋病還真不輕,這會兒他要怎麼做才能使她平靜下來呢?
「我討厭你,我不要見你,你當我死了不好嗎?這樣你就可以開開心心地跟杜連雲在一起了,你放開我!」
「你……」左宇唐聽她這麼說道,才知道她是清醒的,難道馬車落崖的事全是她的奸計?因為杜連雲的關係而刻意他?
「馬車的事是你故意安排的?」左宇唐的語調出奇的平緩,卻挾帶著難以言喻的憤怒。沒有人可以這般惡意的作弄他,即使是他所摯愛的女人。
「是又怎樣?反正你也不會關心我。「左宇唐翻騰的怒火並未使柳染衣退卻,反而挺起胸膛和他怒目對視。
「你……你知不知道你幾乎嚇死我?你知不知道當我看到那件斗篷時,你的心差點停止?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你知不知道我多痛恨讓你發生意外的自己?」
左宇唐氣得額頭青筋隱現,原本溫和的雙眼此時卻燃燒著熊熊怒火,柳染衣從未看過他這個模樣,不由得怔住。
「我……你真會擔心我嗎?」
聽到柳染衣這麼一說,左宇唐不由得忿怒地舉起手,就要往柳染衣臉上摑去,柳染衣嚇得閉上眼睛別過頭。過了半晌,才覺得左宇唐的手掌並未她臉龐落下,使得她睜開了眼睛,卻見左宇唐左掌高舉,隨即重重一甩,沉痛的色彩在他眸中一閃而逝,頭也不回地大跨步朝房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