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丁冬
左宇唐詫異地看著柳染衣,眼見她飛霞撲面,煞是嬌柔可愛,一時之間竟有擁抱她的衝動。正奮力壓抑心中情僥時,卻見柳染衣又將頭縮了回去,不多時卻又探出頭來,就這麼反反覆覆了好幾次,每次出來時臉上的表情都不盡相同。
不、不行!她說過要懲戒他、整他的,怎麼能愛上他呢?看來她得小心翼翼地守著自己的心才行。
可是,她真能守得住自己的心麼?在內心反覆交戰下,她就這麼重覆著探頭、縮頭的詭異行逕,弄得左宇唐莫名其妙,她自己也煩燥不已。
「唉」算了,順其自然吧!先玩個過癮再說。「柳染衣在車中幽幽地歎了口氣。
「她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左宇唐心下納悶,隨即擔擾起來,她是不是瘋病又犯了呢?看來,他不能再一味地順著她了,每次當他想替她把脈診治時,她是又吵又鬧、拳打腳踢的,弄得他無從下手,而煎了安心定神的藥給她吃,卻又都被她打翻了。
不行!他必須快些著手診治才行。但是,要怎麼做呢?趁她睡著時把脈呢?萬一她半途醒來,誤以為他想偷香竊玉怎麼辦?而他真的在看著她嬌美的睡顏時還能把持得住嗎?
一路之上,他們兩人就這麼各懷心事的度過。
「到了,」左宇唐停下車,跳下車掀開了車簾,「下來吧!小心些。」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攙扶著柳染衣下車,一邊還仔細地端詳著她的臉色。
「你這樣看著我幹什麼?」
「啊、沒、沒有。」左宇唐發現自己的失態,連忙收回了眼光,看來,他還是另尋名醫替她治療好了,自己老是會望著她的臉發呆,這樣怎麼觀察氣色?更別提握著她的手替她把脈了。
柳染衣率先走進宓妃祠裡,只見正殿裡安著一尊宓妃塑像,玉容仙顏、丰姿綽約,倒真有些「皎若太陽升朝霞,白若芙蓉出綠波」的絕世麗質。
「洛水之神真是長這個樣子麼?」
「這個我們凡夫俗子可無法得知了,但看這塑像的容貌體態,很明顯是依著曹子建的『洛陽賦』而來,也許比較像當時的甄後吧!」
柳染衣端詳著那尊塑像,不禁神馳想像著甄後的長相,相傳她是無雙絕色,但是在她看來卻似平常,是塑像塑得不好呢?還是男人的眼光和女人不同?
「你覺得她美嗎?」
「沒有你美。」
在左宇唐不假思索地回答後,兩人頓時都怔住了,只是呆呆地對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剎時,字根表的大殿裡只有他們兩人自己的心跳聲充塞於耳際。
祠外的車聲驚醒了兩人,柳染衣這才飛快地背轉過身去,雙手捂頰,只覺得整張臉發燙。而左宇唐是自悔不已,他怎麼會說出這麼輕薄的話來?這可是調戲呀!
「對不起,一時失態……」左宇唐對著柳染衣作了個揖,想解釋一番,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裡沒什麼好玩的,到別的地方去逛逛吧!」柳染衣急欲掩飾自己的羞赧,便飛快地往門口跑去。她必須快些去透透氣才行,心跳得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快,呼吸彷彿也被抑制住了似的,她覺得自己全然無法思考。
就在她要跨出門檻的那一剎那,她猛地撞上了正要進來的人,一個沒站穩之下,她就這麼跌倒在地上。
「沾衣。」左宇唐連忙上前來攙扶她,卻在手堪堪碰到她的衣袖時,另一隻纖纖玉手拉住了他。
「左公子。」
左宇唐轉頭一看,嚇得差點魂飛天外,只因眼前那張美顏的主人不是別人,而是杜連雲。
「真巧,你也來洛陽玩兒,我們真是有緣啊!你說是不是?」
「啊……是……是啊!」左宇唐強自在臉上擠出一個勉強的笑臉。
跌在地了的柳染衣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心中只覺氣苦,他竟然對她毫不理會,只顧著和杜連雲眉開眼笑的寒暄。
柳染衣氣憤地站起身來,顧不得自己身上全是沙塵,猛地奪門而出。
「沾衣……」左宇唐見到柳染衣離開,雙腳一動便也想走,卻被杜連去不識相地拉住。
「她是誰啊?」
「我妻子的妹妹。」左宇唐想也不想地順口回答,手一甩便擺脫了杜連雲的手,迅速地追出門外。
「原來那不是他妻子,」杜連雲看著左宇唐的背影想,「那他妻子呢?怎麼不見人影兒?莫非……呆木頭並不真的是呆木頭?還是會捻花惹草的,而且偷摘的還是自家的花朵。」她笑吟吟地想著,心中對左宇唐的興趣益加濃烈。
當左宇唐追出門外後,卻見柳染衣已坐上了車,自行趕著車去遠了。
第九章
左宇唐雖然身負武功,但輕功再高明,卻未能真如馬匹般跑得快,短程衝刺也許還能稍稍趕得上,但卻不能如馬兒般長力。
他在山道上奮力地跑著,一心只想快些追上柳染衣。
不多時,豆大的雨點打落了下來,寒冬的雨凍寒無比,刺得人骨發顫、皮膚發麻,他強自忍耐著濕衣貼在身上的寒冷不適,仍是足不點地向前飛奔,但追得愈遠,他心裡的疑懼愈大。
為什麼追了這麼久還看不見馬車的影子呢?
路上的輪跡因大雨的沖刷而模糊不清,到最後甚至完全消失了蹤跡。左宇唐心中一凜,連忙折返,重新細細勘察來時路途,深怕柳染衣因不擅駕馭馬車而發生意外。
在山路轉彎的地方,泥濘的地上有道淺淺的痕跡,真向樹木叢生的山崖而去,車輪的痕跡就是從此處中斷的。
當左宇唐猜測著可能發生什麼事時,他只覺得通體透涼,真冷到骨子裡去。
「不會吧?不會發生這麼可怕的意外吧?」他強自安慰著自己,但卻說什麼也無法阻止這個可怕的想法冒出頭來。
他朝著山崖而去,小心翼翼地攀爬著樹木而下,卻在一根粗大的樹枝上看到車蓬布的破片,使得他不由回憶了下滑的速度,而愈接近崖底,車體的碎片就愈多,甚至還發現一幅大紅羽緞,那正是柳染衣所穿的披風。
「沾衣!」左宇唐放聲大喊,但如瀑般奔灑的大雨間,連回聲都沒有,包圍著他的只有無盡的寒冷。
好不容易抵達崖底,只見一條溪水蜿蜒流過,其上水勢因大雨而顯得湍急,四周林木雜草叢生,破碎的車殼半浸在水裡,馬匹則在不遠處哀鳴。
左宇唐躍進車裡察看,卻未發現柳染衣的形影,心裡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在四周丈許之處細細找尋,但邊柳染衣的一片衣角也沒發現。
他心下暗付,溪流雖然湍急,但水並不深,因此不大可能將人沖遠,而她若是由上面隨著馬車一同摔下來,勢必也無法撐著受傷的身體爬上去或走遠,唯一的可能是她半途但被摔出了車外。
於是左宇唐再度抓著坡上的樹朝上攀爬而去,一邊仔細地觀察四周,看柳染衣是否在中途被拋到車外,但來回搜索了幾遍,就是找不到柳染衣的蹤影。
「沾衣……」左宇唐聲嘶力竭地喊著,柳染衣的失蹤令他心慌不已,雖然全身又濕又冷、疲累不堪,但他仍不願意放棄尋找她的行動,冒著大雨在這片小小的山崖間努力搜尋。
夜幕在不知不覺間籠罩大地,左宇唐的心也隨著黑暗的降臨而低落,千百遍地思考著柳染衣可能的去向,但他連溪流的下游都找遍了,就是不見柳染衣的形影。
他倚靠在樹幹上不住喘息,眼見四周已然幾近伸手不見五指,雨仍是不住地下,唯今之計,他只有先回落腳處,糾集人手,待天明後再來尋找了。
心下計議已定,他便即回到碑的山路上,拖著疲憊的身子一步步地向城裡行去。
當她駕著馬車離開芯妃祠時,半途她跨下馬車,將自己的斗篷脫下丟在馬車裡,再把馬車趕向山崖之下,故意要讓左宇唐以為她落崖而死。
這樣也好,當眾人都以為她死了之後,她就可以有真正的自由了。可是為什麼原該高興的她卻只覺得心裡什麼感覺都沒有?只有猶如行屍走肉般在洛陽城內閒逛?
夜幕低垂,年節的氣氛瀰漫著整個洛陽,泰記酒樓裡燈火輝煌、高朋滿座,一陣陣吆五喝六之聲不絕於耳。
陣陣酒香自酒樓內飄出,滿心煩悶的柳染衣這會兒只希望纏繞著她整顆心的惱人形影快些褪去,好給她一片清明空間。聽說酒能澆愁,也罷,就進去喝上幾杯吧!只要能趕走這令人不快的感覺,就算是毒藥也照灌不誤。
於是她信步走進酒巴樓,吸引了酒樓裡酒客詫異的注視。
柳染衣大搖大擺地在一張空桌上坐下,卻未見跑堂的前來招呼,而四周無數對注目的眼光看得她光火。
怎麼?女人就不能喝酒嗎?
她轉頭打量著四周,只見有桌酒客一個個腦滿腸肥、渾身銅臭的模樣,看來就像群奸商,還不時朝她指指點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