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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文 / 季薔(季可薔)

    「我不想。」她告訴一直把她當媳婦般疼寵的夏安國,「我能不能別嫁給他?」

    「不嫁?」夏安國氣急敗壞,簡直不敢相信她竟想拒絕這樁婚事,「你曉不曉得自己在說什麼?對方是趙王世子啊。」

    「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麼?」

    「我……」她無言,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心境。

    沒有人會瞭解的,他們全不會瞭解。

    憑她一介低三下四的丫環能攀上趙王世子,已經是飛上枝頭做鳳凰了,她憑什麼挑剔?憑什麼不滿意這樁婚事?又憑什麼拒絕?

    「你沒有選擇了,月牙兒。」夏安國畢竟還對她存有一點點情分,放緩語氣,「你以為你跟小王爺……」他頓了頓,試圖以較文雅的方式提起那日兩人苟且之事,但終究還是歎口氣,搖了搖頭,「你的名節算是毀了,除了嫁給小王爺,沒別的選擇了。」

    如果婚姻是她唯一的出路,那她的確沒選擇了,但如果她不要婚姻呢?她至少有權利選擇獨身到老吧?

    「當一輩子的婢女?」夏安國無法理解她的想法,「為什麼放著好好的榮華富貴不過,偏要甘於下流?當婢女的話一輩子都出不了頭的!」

    「我不在乎。」她輕輕地回道,語音極端細微。

    「不,你在乎的,月牙兒。」他幽然長歎,看盡世間滄桑的老眼深深凝望她,「現在或許沒關係,等你年華老去了呢?誰願意在府裡養一輩子的下人?到時你何去何從?更滲的是萬一

    你幾年後被某個登徒子看上,硬要強娶你呢?小翎跟我都不可能護你一輩子的!」

    是啊,翎姐已嫁人為妻,夏安國就算疼她也只是普通情分,她憑什麼要求人家一輩子替她遮風擋雨?怎好意思一輩子賴在夏府不走?她遲早得另謀出路的,而一個女子,在這樣的社會,唯一的好出路似乎也只有婚姻了。

    她遲早得嫁的,不是嫁給李琛,就是嫁給其他人。

    只是,她寧願嫁於市井小民為妻,也不希望入王侯府為妾。

    一向待她情重的喬翎曾親口應允她會為她導一門好親事,但如今她名節盡毀,就算翎姐是大羅金仙恐也無能為力。

    事已至此,她是不得不嫁了。

    嫁了,可以令夏老安心。讓翎姐免於左右為難,也順了李琛的意。

    她這樁婚事其實也不算悲慘到底的,至少新郎官真是一心一意想娶她,當她點頭應允時,確是眉飛色舞,興奮不已。

    至少目前為止,李琛對她仍有極深的眷戀與寵愛。

    往後的,就往後再打算吧。

    對新房裡月牙兒婉轉哀怨的心思,李琛一點也感受不到,在花廳裡被一堆人強拉著敬酒的他,除了志得意滿,還是志得意滿。

    雖說是匆忙安排的婚事,甚至連最好的朋友停雲也不及通知,但問名、納采、納吉、財禮…迎親前的儀式樣樣不少,風風光光地將月牙兒迎進了門。

    這也算是他對她一點補償的心理吧,他想借此昭告世人,雖說月牙兒今日的身份是妾,他依舊對她十分珍之重之,愛之戀之。

    一念及心上人,李琛被酒意醺得桃紅的面容不覺泛起燦燦笑意,一顆心更加急追地朝洞房飛去。

    「在下最後再敬各位一杯,這杯過後,可得放我回房了。」

    他一面半說笑地央告著,一面舉起酒杯巡迴一周。

    廳裡的賓客聞言部笑了,吵吵嚷嚷一陣後總算放他離開。

    李琛如蒙大赦,踏著輕快的步履急急向新房行去。

    新房是他特地撥出來給月牙兒住的,在趙王府右後方一處幽靜的院落,四周圍著一片青翠竹林,竹林裡,一道拱形紅色小橋穿過一帶銀白流水。

    石洗的房舍旁則栽著數種香花,花團錦簇,賞心悅目。

    李琛隨手摘了一朵,滿意地嗅了嗅那股清香,唇邊盪開一抹笑。他指間扣著香花,推開竹編房門,穿過一道細緻珠簾。

    他一心渴盼的佳人,正靜靜坐在床榻邊等他。

    他揮揮手,逐退了在房裡伺候的婢女。

    屋內的氣氛頓時更顯靜寂。

    「等我很了了吧?月牙兒。」李琛微笑開口,嗓音卻無法抑制的沙啞,他大踏一步,毫無預警便揭開新娘的紅色頭巾。

    「抬起頭來。」地輕聲誘哄著月牙兒。

    她沒作聲,螓首依然低低垂著。

    「讓我看看你,月牙兒。」他語音沙啞溫柔地捧起她優美下頷。

    這一捧起,李琛整個人倏地愣在當場,原本打算送給月牙兒的香花亦不覺掉落在地。

    「為什麼…」

    為什麼他的月牙兒臉蛋上竟會掛著兩行珠淚?為什麼那雙應該燦亮的星眸會籠著如此哀怨的輕霧?為什麼兩瓣柔美的朱唇會顫動得像一朵經不起風吹雨打的薔薇?

    她在哭——他花了好一陣子的時間總算明白這一點,理解之後心臟立即隨之絞緊。

    「為什麼哭?月牙兒,你委屈嗎?」他心慌意亂,急得連語聲也發顫了,「是不是等我太久了?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賓客們絆住了我……」

    「不,不是的。」她急忙搖頭,彷彿不忍見他自責,緊閉的雙唇總算輕啟。

    「還是你手又痛了?」李琛轉念一想,忽地更加驚恐,急忙捧起她包紮過的雙手細看,「哪裡痛?是不是方才不小心又觸動了傷口?」

    「不,不是的,我不痛。」她喃喃說著,顫抖的唇瓣拚命拉開一朵微笑,「傷口差不多痊癒了,別擔心。」

    「真的不痛?」

    「不痛。」

    「那是誰給你委屈受了?」李琛茫然地問,忽地眼眸一陣精光四射,「是不是下人們不懂事,冒犯了你?」

    「沒有,不是這樣的。」月牙兒連忙搖頭,「你別亂想。」

    「那究竟是怎麼回事?」李琛蹩緊俊朗的眉峰,尋思良久後總算吐出一個他不願相信的結論,「莫非……你不願嫁我?」

    月牙兒全身一顫。

    李琛注意到了,「真是這緣故?」他不敢置信,雙手搭上她肩,「為什麼?月牙兒,為什麼你不願意?難道……難道你不喜歡我?」

    天!他從沒想過這可能。一直以來,他總是得意於情場,自信只要稍稍施展航力便能令所有女子臣服腳邊,任她是小家碧玉也好,是大家閨秀也罷,他從不懷疑有任何女人能逃過他有心布下的情網。

    所以他以為……他以為月牙兒必然是鍾情於他的,難道這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

    他忽地惶恐,十指不知不覺收緊,抓痛了月牙兒的肩。

    「啊……」

    她一聲輕呼喚回李琛神智,連忙鬆開她纖細的肩膀,「不可能的,月牙兒,你不可能不喜歡我吧?你愛死了我的吻,不是嗎?」他急切地尋求認同。不知怎地,想到她有可能不在意他,頓時令他胸中一陣空落,虛無得難受。

    月牙兒仰起頭,彷彿驚異地額前瞬間進出的細碎汗珠,

    「你流汗了。」她喃喃輕訴,語帶茫然。

    「流汗?」李琛一愣,不明白她怎會忽然提起這個。

    「這樣的天氣,你竟然會急得滿頭大汗——」月牙兒癡癡凝望他,不覺輕展衣袖替他擦拭前額。

    他先是怔怔地由她溫柔擦拭著,接著忽地伸手輕輕握住她柔美。

    兩人眸光交會,皆是滿蘊濃濃情意。

    月牙兒首先開口,語音溫柔和婉,「你是在乎我的吧?琛哥。」

    「當然。」

    他毫不猶豫的回答似乎震動了她,濃密跟睫先是低低垂掩,恍若深思著什麼,片刻後,忽地一揚。

    「這就夠了,琛哥,這樣就夠了。」她細聲細氣地,唇邊盪開一抹清甜笑意。

    李琛心跳一個不穩,怔怔地看著那甜美的笑顏,半晌,腦海忽然靈光一現,「你叫我什麼?」他顫抖地問道,一顆心幾乎跳出胸腔。

    她的微笑加深,「琛哥。」

    「你終於肯叫我的名字了!」極度的喜悅令李琛迸出一陣清朗笑聲,黑眸燦亮,「這是不是也表示你是願意嫁給我的?願意做我娘子?」

    她沒出聲,燭光掩映下的美顏飛上兩朵紅霞,含羞帶怯地輕輕頜首。

    「說,說你願意啊,月牙兒。」心情放鬆後,李琛又恢復一貫的吊兒郎當,嘴角跟著揚起七分邪氣的弧度,「說你喜歡我,說你愛我。」

    「你……」月牙兒嬌艷的美顏紅得更徹底了,要不是身上大紅嫁裳緊緊扣到喉頭,恐怕細膩的頸項浮上嫣紅的美麗景致也將盡人李琛眼底。

    「說啊。」李琛一面斟了兩杯醇酒,一面繼續誘哄她。

    她不依地別過頭。

    他見狀一笑,一杯酒遞向她,「來,喝了這林交杯酒。」

    她遲疑地回頭,緩緩接過。

    他伸長手臂圈住她的,「喝完這杯交杯酒,你使真正是我的人了。」語畢,不待她橋聲抗議,他已然一口仰盡。

    她只得也將酒杯輕移就唇,淺啜一口。

    而他,迅速接過酒杯,率性往後一拋,英偉的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她壓倒在床,滾燙的唇瓣同樣迫不及待地烙上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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