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花魁盼盼

第15頁 文 / 黃朱碧

    「我說過了,我沒有拿你的珠寶,但是——」

    「就知道你是個大壞蛋!」盼盼怒火攻心,一下打斷他的話,破口大罵。「你專門欺負弱小,亂佔人家便宜,算什麼英雄好漢,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可惡,打不到你,我脫鞋子丟你。可惜還是沒打到,而且兩隻繡花鞋全部掉進水池裡。

    「鬧夠了?可以輪我說句話嗎?」盯著她兩隻小巧可愛的光腳丫,豫顥天真感啼笑皆非。

    「我不要聽,我現在就要到衙門告官,你是好漢就別攔著我。」她摀著耳朵,低著頭,吃力邁開大步朝前直走。

    「那邊不要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豫顥天警告未及,盼盼已誤入「歧途」。

    「啊!」慘聲驚起,她已一跤跌進泥淖裡。

    那是易仲魁特定保留的一塊濕地,專門用於養殖水鳥,每年春秋兩季,候鳥南遷時,這裡就會聚滿來自北方的各式各色鳥兒,或覓食、休憩、追逐……其景之美,令人目不暇給。

    一般外來的訪客,若未經事前告知,常發生和盼盼一樣的窘況。

    「你……沒事吧?」不聽他的勸,自討苦吃了吧。

    「我這樣你說是有事還是沒事?」盼盼掙扎著站起來,但因地太滑,重心不穩,不一會兒又摔倒下去,污水和泥巴高高濺起,她的衣裳、手腳和頭臉無一倖免,統統變成黑褐色。

    豫顥天焦灼地站在岸邊,救她不是不救也不是。

    「讓我來幫你。」否則她恐怕奮鬥到掌燈時,仍走不出來。

    「不必,我自己會起來。」短短幾步路,用爬的都可以爬出去,怕什麼?

    盼盼不想讓豫顥天看笑話,鼓起勇氣,危危顫顫如履薄冰地緩步移動。「啊!」地實在太滑了,她又赤足,缺少鞋子的摩擦力,更是連站直身子都有困難。

    「真的不需要我助一臂之力?」他居然啣著嘲弄的笑靨,興味盎然地欣賞她一身狼狽。

    此仇不報非君子。盼盼偷偷從泥地裡抓了兩大把爛泥,預備伺機讓豫顥天「感同身受」。

    「好吧,如果你真的很想幫忙的話,就過來扶我一把。」

    「沒問題。」豫顥天從一旁池子提出一大桶水,嘩地往盼盼兜頭淋下去。

    「啊!你這是幹什麼?」盼盼經他這麼一淋,雙手的「陰謀詭計」瞬間就完全瓦解了。

    「沖洗乾淨,才不會讓我近墨者黑呀。」豫顥天是何等人物,豈會看不出那點小把戲。

    無所謂,君子報仇三年不晚,遲早她會找他算總帳的。「現在總該把我拉上去了?」

    「行。」但見豫顥天騰空而上,須臾已將盼盼由泥地拎起,帶到一處水井邊。

    「幹麼帶我到這兒,我要回去沐浴更衣。」盼盼沒注意她那襲輕薄的衣衫已濕得緊帖肌膚,一如裸裎。

    「就在這裡洗吧。」夏日晌午,人傘熾烈,即使不用溫水,也不至於太過冷涼。

    「我不要,我——」低頭才驚覺這副德行,真是不能見人。「好,好吧,但是,可不可以麻煩你,把袍子借我一下?」

    豫顥天點點頭,二話不說就把身上唯一的遮蔽脫下來交給她。

    一見到他裸露的胴體,盼盼慌忙轉過臉去。「好了,我……要衝一下水,然後換衣裳,你能不能去替我把風?」

    豫顥天啥話也沒說,旋即走到小徑旁守候。

    盼盼四下環顧好一會兒,才惴惴不安地褪下冷衫湘裙。好冷!想起以前在風軒時,僕婦總是把井水曬溫了才端進寢房供她洗滌之用,而今……想著想著,頰間又隱隱作疼,不禁悲從中來,摀著嘴低低飲泣。

    豫顥天聽到哭聲,驚愕回眸,見著了她雪白纖瘦的背。在艷陽下,又近在咫尺,幾乎可以看到白色的茸毛在閃動,一下一下,無限的誘惑。

    一股原始的悸顫,難以收拾,驚心動魄地迸發。豫顥天在匆促之間,神為之奪,他欺身上前,用盡全身的力氣擁抱盼盼入懷。

    「別哭呵,別哭!」捧著她的臉,他的吻如急雨繁落,像孤注一擲的賭徒,理智全失,竟沒留意到老榕樹後面來了不速之客。

    那是一雙百指千爪惡毒的眼,刺得盼盼背心一片斑斕。

    「偏要。」盼盼由初初的啜泣,改成放聲痛哭。哭是她唯一的發洩,除了哭,她還能如何?

    「給我補償的機會。好嗎?」他是真心誠意的。

    「把東西還給我,就是最好的補償。」

    「你還是認定那些珠寶是我拿的?」豫顥天自嘲地苦笑。「在你眼裡,我的人格當真這麼不堪?」

    ※※※

    那天夜裡,豫顥天遣人送來了六大箱的金銀珠寶,每一件寶飾都是價值不菲,打造得十分精緻。

    盼盼把箱底都翻遍了,硬是沒找著她遺失的那包首飾。「豫顥天存的什麼心?」她喃喃自問。「難道他有收藏別人東西的嗜好,或者要留下作紀念?」

    「風姑娘。」小江兒端著一隻托盤,上邊放了盈尺各色的布匹綢緞,和一瓶不知名的白色瓷罐。「爺送你的。」

    「才不稀罕他送這些有的沒有的。」盼盼臉上殊無喜色。常言道:無功不受祿。她不是個貪得無饜的人,在風軒時多少情深意厚的王公貴族一擲千金,只為買她一笑,她都不放在心上了,焉會對豫顥天這大壞蛋的餽贈感到欣喜。拿了他的東西,將來難不成還要跟他牽扯不清?

    「這些珠寶每件都價值連城,怎麼說是『有的沒有的』?」小江兒把布匹擱在桌上,蹲到櫥櫃下,摸索了半天,摸出一個小布包。「你瞧,比你這些首飾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呢。」

    「哈,原來是你拿走的。」盼盼興奮若狂,抱著小布包又親又吻。「你拿了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

    「不是我呀,是你藏的。」小江兒無辜地說。「那天你和爺鬧囗角,把這些珠寶撒落一地,我進來幫忙收拾好之後,因一時找不到地方放,你就匆匆忙忙把它塞到那裡面去。」

    「對哦。」真健忘,前後不過幾天,怎麼就不記得了?還一逕的指著豫顥天喊捉賊,他鐵定氣死了。「謝謝你提醒我,來,這個送你。」

    小江兒看她手中的翡翠耳環,圓潤剔透,精巧可愛,想拿又覺不妥。

    「舉手之勞罷了,小江兒不能收這麼貴重的禮。」

    「別客氣嘛。要不然……」不經意地瞥見那瓷罐,好奇地問:「這是什麼?」

    「雪蓮花粉。是表小姐送你的,吃了可以麗顏美膚,是女人最鍾愛的珍品。」

    「噢?」據說雪蓮唯天山僅有,且三年才開一次花,花已經夠難得了,何況是粉。她與那朱妍素昧平生,為什麼要送她這麼貴重的禮物?「你也喜歡?」

    「當然嘍,可惜小江兒身份卑賤,怎用得起這麼名貴的東西。」說話時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盯著那小瓷罐。

    「送你。」她已經夠美了,用不著它來錦上添花,盼盼對自己的長相頗有自信。「如果你不收下,就把它退回去給朱姑娘。」她才不要那兇婆娘的東西。

    「這……既然如此,那小江兒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女為悅己者容,天底下所有的女人大概都少不了這愛美的天性吧。「但,萬一表小姐知道了不高興……」

    「放心,你不說我不說,她怎會知道?」盼盼疲憊地打了個呵欠。「請過來幫我把這些珠寶移到牆角。」

    「你不喜歡?放這兒很容易遺失的。」小江兒力氣挺大的,一個人推一箱,三兩下子就叫六隻木箱全部靠邊站。

    「不是不喜歡,是不能喜歡,也用不著。」寅夜潛逃,攜帶的東西越少越輕便越好。

    「怎麼會?雖然爺對你百般疼寵,但你總也有一些意想不到的開銷,留著它可備不時之需呀。」

    「你剛剛說什麼?」

    「留著這些珠寶以備不時之需。」

    「不是,意外的開銷再往前面一點。」她有必要糾正小江兒的錯誤觀念,免得以訛傳訛,讓她受不白之冤。

    「爺……對你,呃……」小江兒被她這麼一問,反倒躊躇了。「是我說錯了?」

    「嗯哼。」一提起豫顥天她就忍不住上火。「你家主子非但不曾疼寵我,還經常痛責打罵。勞煩你把這個正確的訊息一傳十、十傳百,請大家告訴大家。」

    「是……是這樣嗎?」小江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爺對你真的不好,那他為何要送你這麼多昂貴的寶物?」

    「那是因為……」絕不可承認豫顥天是為了補償她的誣賴,不得已花錢消災,免得她無憑無據還恫嚇要到衙門告官。「因為他良心不安,財大氣粗,而且愛現。」

    小江兒眉頭皺得更深了。「你說的這個人確定是我家主子?」怎麼她好像不認得?

    除了那個殺千刀的賊星貨,還會有誰?盼盼心裡狠咒,當著小江兒的面則不好說得太露骨。

    「要不是怕破壞你們主僕間的感情,我實在不願意讓你知道,你家這位爺,根本是金玉其表敗絮其中,滿嘴仁義道德,卻是一肚子壞水,而且呀……嘿,我在說話,你有沒有在聽?」怎麼傻愣愣的,一點也沒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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