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黃朱碧
「爺。」小江兒連嗓音都發顫了。當盼盼喋喋數落豫顥天時,她就瞟見廊下的人影,拚命擠眼弄眼示意她別再往下說了,哪知她正罵到興頭上,又背對著房門,於是乎就一切為時已晚。
才說曹操曹操就到?盼盼大大地吞了囗冷氣,她的正義凜然,疾言厲色,一見到豫顥天就徹底破功了。背地裡道人長短,屬小人行徑,她卻表現得了無愧色。
「奴婢先告退了。」小江兒很善解人意地欠身,合上房門,辭出離別樓。
豫顥天甫一進門就瞥見桌上的小布包。他故意忽略她的批評,牽起唇角問:「找著了?在木箱裡?」
明知故問,存心讓她沒臉。盼盼緊抿小嘴,腦子飛快旋轉,想找個不用道歉的藉囗。
「找到就好,對我你永遠不需要道歉。」他一眼看穿她的心虛,也猜透她的「歹念」。來到身旁,將她抱上床。
人家本來就沒打算說那些廢話。盼盼瞇起眼睛,笑得好假。
「萬一我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也願意前塵不計,後事不提,一概原諒我?」先敲釘轉腳,預防他日後後悔,翻臉不認帳。
說真格的,她自己也沒把握,和亞倩她們究竟能不能平平安安逃出杭州城,逃出去以後又當如何另謀生計?漕幫弟子遍佈大江南北,若不幸被他給逮了回來,後果恐不堪設想。
「你預備做什麼大逆不道的事?」他沉鬱的神色,看不出任何表情。
「沒……沒有啦,我只是比喻而已。」跟他這種人還是不要亂探底比較好,一不小心引火自焚就倒楣透了。
「是和擎天寨的宋靖有關?」他瞭解盼盼的性情,子虛烏有的事,她不會拿出來瞎說的,她心裡有事則瞞不了他。
「宋靖是誰?」日前豫顥天僅提過一次,難怪她記不得。
「裝蒜。」他不自覺地就提高聲量,加大力道。「你把隨身佩飾的玉鐲都送給他了,敢說不認得他?」
「噢,你指的是那個土匪頭子呀。」前因後果猶沒弄清楚就氣成這樣?沒風度。「我跟他其實根本還來不及深交,就被你破壞掉了。」
「住口。」
又來了。「你只會對我兇,那麼討厭我,為什麼不趕我走?」她倏地跳離他的懷抱。「去,去找你那溫柔美麗的表妹,去叫她陪你——」
「表哥,」朱妍幽靈也似的出現在門口。「你睡了嗎?我有重要事情和你商量,議事廳見。」好像料定他一定會到,話一說完就先走了。
她該表現得量窄好妒,或是寬大為懷?於情於理於法,她都沒有上述兩項「特權」,保特沉默該是最穩當的方式。
豫顥天卻沒離開的意思,將她拉回懷裡,頭臉埋進她濃密泛著淡淡花香的髮絲裡,纏綿地磨蹭著。
盼盼發覺他對自己有股說不上來的依戀和矛盾,宛如迷航的擺渡人,尋到得以停泊的港灣,抑或久經沙場的徵人,得到溫柔的懷抱;有時又控制不住情緒地暴跳如雷,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方能消心頭之怒。
「朱姑娘還在等著你。」察覺到他的意圖,盼盼邊閃躲邊提醒他,希望他要走就趕快走。
「你不介意我去找她?」他淺笑,眼裡有勾魂的餘波蕩漾。
「你找任何女人都不關我的事。去吧,別讓人家久等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吃醋」這玩意見永遠不在她的七情六慾之內。
「如果我娶她呢?你是不是也毫不在乎?」他捏住她下巴,怒燄已攀上他濃濃的肩。
「三妻四妾都隨你高興,我除了逆來順受,保證不會給你添任何困擾。」大方眧告之後,為什麼立即襲上心頭的,是悵悵落落的輕愁?
「真大方。」他驟然凝目,笑得非常猙獰。陡地扯開她身上的衣衫,讓她雪白的身子,完全倚偎在他的胸膛。
盼盼緊咬著下唇,務使自己柔順地承受他漫捲雲湧的風暴。
「看著我。」豫顥天挾著盛怒印上她的唇,逼迫她打開嘴,讓他狡猾的舌得以悠遊其間,竭盡所能地侵擾她的每一分知覺。
盼盼的眼淚被逼下來了。自進入醉顏樓後,她鮮少在人前垂淚,她學會了獨自舐吮傷口,把脆弱的心靈深深埋入沒人觸摸得到的幽微之處。豈料住進紫宸堡後,豫顥天卻總是惹她哭。盼盼不明白這是因為恐懼?委屈?還是另有原因?
舔到一囗鹹鹹的液體,他訝然抬頭。「跟我在一起這麼痛苦?」
盼盼努力想把淚水逼回去,反而更教淚珠恍如決堤,似小水注蜿蜒地流向他的胸膛。
豫顥天動容地仰天長歎。「告訴我,要怎麼做才能使你開心?使你不再恨我?」
「我不恨你,我只恨我自己。」
「原因呢?」
「因為我……我……」因為什麼?答案已清楚地泛現腦海,但不能說,永遠都不能讓他知道。
「因為你已經愛上我了。」他躊躇滿志地盯著她的眼臉。「只有愛才能叫一個人行止怪異,痛不欲生。」
「你胡說。」嗅著他狂野的氣息,盼盼有好一會兒神情恍惚。「別妄想猜透我的心,那裡頭沒有一絲一毫的空間是留給你的。」
「那是誰?誰佔據了它?」他的大掌驀地覆上她的胸脯,猛力一抓,令盼盼痛到骨子裡去。
「會有那麼一個人,總有一天我會找到的,我……」
豫顥天不想聽,他蠻橫地欺身而上。既得不到心,得到人也是好的,蠶食鯨吞,總有一天她會毫無保留地把一生交付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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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豫顥天連著兩天沒回離別樓,那兒倒是意外來了一個人。
她一來就顯現女主人的態勢,招呼這招呼那,連小江兒和小雲她們都成了她的奴婢,供她一個人使喚。
盼盼由著她去,沒必要在這上面和她別苗頭鬧小家子氣,她不是被唬大的,見過的場面多著呢。
「你們退下。」她斥道。
小江兒不敢違逆朱妍,但仍恭謹地望了盼盼一眼,靜候她的指示。
「怎麼?我說的話你們沒聽見?」她拉下臉,擺出千金小姐的架子。
「退下吧。」盼盼不想讓小江兒她們為難,也不願和這位懷著別樣心思前來的不速之客起衝突。
「是。」小江兒面上雖謙敬,心裡卻是忿忿難平的。這些手底下的人,泰半受過朱妍的鳥氣,卻是敢怒不敢言。
「這是頭春龍井,摘於清明節前,嫩芽初迸的時候,味道最是甘甜香醇,你來試試。」端起小江兒剛泡好的茶碗,朱妍體帖地為盼盼遞上一杯。
唔,真的好香,茶入喉以後,還留有甘美的餘韻,令人齒頰留香,和她在風軒時用來款待上賓的碧螺春不相上下。
「你以前一定沒喝過這麼好的茶葉。」朱妍雙目一逕注視著瓷碗,說話都不抬頭,偶爾眼尾輕飛,卻是瞟向窗外。
盼盼淡淡地不置可否。朱妍今晚想是算準了豫顥天不在,故意來彰顯家勢,給她下馬威的,她又何必跟著她的囂張倨傲起舞。
「有話請直說,我沒空陪你在這兒喝茶閒聊。」她和亞倩她們約好了,今夜在客棧碰頭,一起逃離杭州的。現在已近亥時,所剩的時間不多了。
「急著等我表哥回來?」她狡詐地一笑。「早得呢,再過十天半個月,他也未必回得來。」豫顥天因濟南出了緊急狀況,匆促趕往山東,又經她一番細心籌劃,勢必得耽擱許久,方能返回紫宸堡。
原以為盼盼定會大失所望地現出哀愁的神色,沒想到她卻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
「你似乎不怎麼喜歡我表哥?」她小心刺探。
「喜不喜歡他是我的事,不勞你過問。」盼盼一心只想她趕快走,言語間故意激怒她。
朱妍愀然生怒,但轉瞬舒眉含笑。換個話題道:「有出息的男人總是侍才傲物,且不懂得珍惜女人的感情,輕易地變心負情,我表哥也不例外。」
「明知他不好,你還愛他?」這不是很矛盾嗎?
「很笨是不是?」她楚楚地苦笑。「是我娘作主將我許配給表哥的。」言下之意,將來紫宸堡的女主人均非她莫屬了。
「很符合你的心願不是嗎?」要嫁人就快去嫁,不要在這裡囉嗦個不停。煩不煩吶!
「難道你不愛他?」她的目光忽然犀利地一閃。
「我很早就學會冷心冷血,愛這種東西不適我的求生之道。」有些人是一遇上,就知道往後的結局,但那是尋常人的福分。她是「姑娘兒」,一個不容於俗世的煙花女,若隨隨便便為個浪蕩子感動,到頭來只會坑害了自己。世人皆不瞭解,婊子無情其實是為了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