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古離
「咳、咳……」撿飯兒突地一口氣沒順好,嗆咳了起來。
傅隱睿大掌輕輕地拍撫著撿飯兒的後背替她順氣,終於也對公治羽鵡開了口,但眼光飄來飄去不願太過仔細看著他的臉。「請問這『聽說』是由何而來?可有聽聞公治老爺子那仇家之女是何姓氏?是何名號?」
公治羽鵡開心的露出嫣麗笑顏回答道:「是我伯父的至交好友雲丫老人飛鴿傳書到鳳吹山莊,說是那尋上門的仇家之女性簡,名喚泛兒。」
雲丫老人?這不是師父在江湖上的名號嗎?
「咳、咳、咳!」撿飯兒嗆咳得益發劇烈,整張小臉都紅了。
「喝點水潤潤喉。」傅隱睿由馬背上的行李取下牛皮水囊,旋開栓子遞予撿飯兒,唇角同時泛起一絲苦笑。
唉!慫恿徒兒去向自己的師弟報仇,再緊急飛鴿傳書通知師弟會有仇家上門,師父這一著棋到底是怎麼下的?他是一方面想要砥礪徒兒莫忘家仇,另一方面又要顧及同門情誼嗎?
接過牛皮水囊,撿飯兒點頭謝過後便灌了一大口水,好將梗在喉頭的緊張也一併嚥下。
「算算時候,我堂兄應該也快順著官道來與我會合了。我們堂兄弟倆打算在簡泛兒上鳳吹山莊前先攔下她,問她個仔細、探她個明白,省得她真上了鳳吹山莊去擾亂我伯父的壽宴。」公冶羽鵡話一說完,突地想到了什麼,有些遲疑地囁嚅問道:「方纔聽恩公喚這位姑娘的名兒好像就是……簡泛兒?」
瞧著那已經不咳的撿飯兒用一雙初生小鹿似的瞳眸怯怯地望著他,公冶羽鵡心裡頭竟有些戒備地等待著回答。
「呃……我……我就是簡泛兒。」撿飯兒老實地點頭承認。
微皺起一雙斜飛入鬃的劍眉,傅隱睿再一次為了撿飯兒的衝動莽撞感到懊惱,但她話都已經說出口了,他也只好莫可奈何地保持沉默。
「啊?」公冶羽鵡訝異得合不攏那張唇形優美的嘴。
他腦海裡飛快的想著:完了、完了!堂兄還沒見到人影,竟讓他給先遇著了這個女魔頭。怎麼辦?怎麼辦?她會不會先宰了他滅口呢?他現在拔腿就逃還來得及嗎?以她那股野蠻的力道,一旦發起狠來,不將他像塊抹布撕成碎片才怪哩!
撿飯兒安撫地對公冶羽鵡露出一抹苦笑。「你先別緊張,我上鳳吹山莊去不是要尋仇的——」
怎奈公冶羽鵡滿腦子裡都是撿飯兒邪惡嗜血的獰笑模樣,只見他雙腿用力一夾馬腹,竟露出難得一見的男子馳騁英姿飛快離去。
「我的花騮馬……」撿飯兒望著前方塵煙滾滾,她好不容易才培養出交情的花騮馬已不見蹤影了。
「往後行事說話都別這麼莽撞,先緩一緩想過了再說、再做,知道嗎?」傅隱睿想硬起口氣對撿飯兒訓誡說教,一低頭看著她纖眉秀目的小小臉蛋,卻不知怎麼地竟是再也不忍心,所以僅是歎了口氣,低聲說了她兩句。
「可是……師父說有話就直說、有事就直做,吞吞吐吐、磨磨蹭蹭的,一點江湖兒女的氣概都沒有,所以我才……」撿飯兒有點委屈地垂下粉頸嘟囔著。她到底是該聽師父的,還是聽二師兄的呢?
「你一招半式都沒有,也不曾與武林人土打過交道,算得上什麼江湖兒女?」傅隱睿失笑道。
「師父和憐玉大師兄都說,我這身與生俱來的蠻力就算不能當上武林盟主,也足以弄到個武林高手的名號,讓我練功是件太多餘也太浪費時間的事情,我只要把洗衣劈柴燒飯的功夫練好就可以了。」
撿飯兒輕聲地咕噸著。
「你那股蠻勁使起來確實驚人,不過你當真認同師父和大師兄對你說的那番話嗎?」傅隱睿對於師父和大師兄拐騙小師妹做雜活兒的手段,還真是覺得啼笑皆非。
「我當然曉得師父和憐玉大師兄是在哄我,好讓我每日都乖乖的燒飯、洗衣、劈柴,但師父和大師兄的話總是要聽的嘛!」撿飯兒想起師父和大師兄種種喜情貪懶的行為舉止,忍俊不禁地回答道。
她思緒一轉,不由得想著:她離開鐵猴山那麼多時日,不曉得師父和憐玉大師兄誰會猜拳贏得不用煮飯的權利?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記得要燒熱水洗澡,還是泡到溪水裡撈魚就當洗過了?
她臨下山前托獵戶家的陳大娘隔個四、五天就去探探他們,不曉得會不會隔得太久了些?師父及大師兄用膳皆是無辣不歡,麻悍的像只餓虎的老虎醬和嗆翻人肚皮的蚊龍膏,灶房裡的存貨不知道還夠不夠他們下飯吃?算算日子,後院樹下埋的那缸用川椒醃的黃瓜也該挖出來吃了……
「怎麼發起呆來了?既然你那麼聽話,我這二師兄說的話你也該聽,往後對於師父和憐玉大師兄交代你的任何話,都聽一半做一半就好,懂嗎?」
傅隱睿溫煦地對撿飯兒說道。
「那隱睿二師兄的話,也是聽一半做一半嗎?」
回過神的撿飯兒機靈又頑皮挑著傅隱睿的語病問道。「呵呵!鬼丫頭。」這麼一問一答問,氣氛自然而然地就融洽了起來……
第三章
「在想些什麼?想得這麼出神?」
傅隱睿發覺撿飯兒好半天不出聲,背又挺直著不像是睡著了,便出聲詢問。
「我是在想……師父為什麼要我上鳳吹山莊給公冶老爺子送禮,又要我登門去報家仇?」撿飯兒皺了皺小鼻子,傷透了腦筋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公冶行鳴與我們的師祖是遠房親戚,所以雖然沒有正式入門拜師學藝,但年輕時曾經和師父一同向師祖學了些心法功夫。」傅隱睿一想到要談起師父的烏龍行為,不禁失笑地搖了搖頭。
「這件事兒師父有向我提過,他老人家說公冶老爺子是咱們非正統的師叔。」撿飯兒應了一句,隨即乖巧地等著傅隱睿繼續說下去。
「師父和公冶老爺子年輕時除了算得上有同門情誼之外,私下更是長年交好的朋友,只不過……」
「只不過?」
「只不過公冶老爺子後來娶了位姑娘,而她剛好是師父本來想要娶進門來給我們當師娘的姑娘。」
撿飯兒噗哧一笑,「師娘變師嬸?原來師父和公冶老爺子當年還是情敵呀。」她繼而又問道:「只是……師父為什麼要我去送壽禮兼順路報仇呢?他擺明就是要讓我上鳳吹山莊去搗蛋嘛。」
傅隱睿語帶笑意的說道:「你自己已經將原因說出來了。你想想,當今世上誰最聽師父的話?」
「我。」想也不想,撿飯兒直接地回答。
傅隱睿繼續問道:「明知道師父要挖個坑讓人跳,誰還會乖乖地跳下去?」』
「我。」撿飯兒皺皺小臉地回答。
傅隱睿再問道:「在師父他老人家的眼中,公冶老爺子的仇家中誰是他最驅使得動的?」
「我。」撿飯兒小臉皺得更緊。
傅隱睿失笑地又問:「公冶老爺子的仇家之中誰是最不可能報得了仇,卻能將他的壽宴弄得一團亂?」
「我!」撿飯兒幾乎要翻白眼地回答。
明明知道自己是讓人耍弄著玩,卻還是得乖乖的聽話行事……哎呀!討厭死了啦!
撿飯兒懊惱地說:「這簡直是不合常理得一塌糊塗嘛!」
傅隱睿忍住即將脫口而出的笑聲,佯裝一本正經的回答道:「師父他老人家所做的事情,大體來說,合理的狀況並不常出現。「
撿飯兒搖了搖頭,苦笑認命的低歎一聲.開口說道:「師父他老人家這麼一攪和,想來鳳吹山莊的人一定是很不歡迎我前去送上壽禮吧。說不定還會派許多武林高手前來攔下我,乾脆讓我莫名其妙的自世上消失,省得我會去擾了公冶老爺子壽宴的熱鬧呢!」
她所說的正是雲丫老人玩性大發之餘最擔心的事情,所以他才硬是招回武功高強的二徒兒傅隱睿,要他護著撿飯兒前往鳳吹山莊。
「嗯,之前那位自稱是公冶老爺子侄兒的公冶羽鵡,不也說了公冶老爺子的長公子正要往官道上來與他會合,好阻止你上鳳吹山莊去尋仇嗎?」傅隱睿在腦海裡搜尋著有關公冶家長公子武技高低的印象。
「唉!到時在路上真碰著了面,對那位公冶長公子說是一場誤會,也不知道能否解釋清楚,而他又聽不聽得進去?但願他不是位性子莽撞的公子,否則他若二話不說就掄把大刀要把我們劈成好幾段,那該怎麼辦才好呢?」撿飯兒憂心忡忡地開始為傅隱睿和自己的性命安危著想起來。
傅隱睿低笑地暗想:這小妮子竟對自己二師兄的武技這般沒信心?
他淡淡地開口建議:「撿飯兒,要不你先回鐵猴山,二師兄代你走一趟將壽禮送至鳳吹山莊。」
撿飯兒聞言大搖其頭地回答著:「不成的,師父他老人家千交代萬叮吁,說是一定要我親自將壽禮交到公冶老爺子的手中,而且還有一封他老人家寫的親筆信,更是非要公冶老爺子本人過目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