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梵容
杜御莆哭笑不得,只得點頭,「史老說的有理。」
「天色也不早了,還是別耽擱了小老弟的要事,」史理瞄了瞄他手中的信箴,「用兵之事,明門再商議可好?」
呵呵,每回總是他礙於妻威托辭退席,這回總算有人墊著底兒了!
幾位尚書也趕緊起身,「下宮就不耽擱二位相爺了,就此告退。」大家都笑得曖昧。
杜御莆不以為忤,「一道走吧!」
一行人來到尚書省外,突然有位官員見到杜御莆,便興奮的向前揖禮,「見過恩公!」
「杜相爺真是桃李滿天下,功在社稷、功勞不小啊!」吏部尚書語氣有些薄酸地說。
杜御莆平淡的答:「都是天子門生,於本相何功之有?」
「自古以來哪一個相國大臣不是門生滿堂?李尚書少見多怪!」
「史相爺說得有理!是下官失了分寸。」吏部尚書見德高望重的左相都出面說話了,趕緊道歉。
杜御莆絲毫不以為意,和煦—笑,「史老要不要先回府?」
「天色不早了,本相也該回府了!」史理對杜御莆附耳說:「那些女人家呀,晚個半個時辰回去都得花上一個時辰解釋,麻煩!」
杜御莆揚起嘴角,「我明白。」
史理又頂頂他的肘,「你也早點回府。」說完眨眨眼,一副「你知道的嘛」的模樣。
「瞭解。史老慢走。」他們雖同朝為官、共掌國事多年,卻始終只有同事之誼,沒想到紗凌的一封信居然迅速拉近兩人的關係,這是杜御莆始料未及的。
三位尚書跟著史理離去,杜御莆轉向方才喚他的官員,微笑,「黔婁兄近來可好?」
黔婁子敬對他竟然還記得自己的名字感到狂喜,激動的說:「恩公……請讓下官一拜!」
「唉!」杜御莆扶起他,「不必多禮。」看了看他身上的青色官服,「黔婁兄可還順利?」
「托恩公的福,子敬自從回到黔州之後蒙邱刺史看重,先任採訪判官、後又獲保舉進秘書省……恩公對子敬恩同再造,」他又跪了下去,「子敬結草啣環也不足以報恩公大德!」
「唉!男兒膝下有黃金,別這樣!」杜御莆又拉起他,「科舉制度雖然公平,卻仍有遺珠之憾;你既能蒙邱放一路保舉,必然有些才幹,應該好好效忠聖上才是,哪裡是本相一人的功勞。」
「恩公教訓得是!」黔婁子敬揩揩淚,「實不相瞞,子敬是特地來尚書省等候恩公的。」
「子敬聽聞李將軍與突厥蠻子久峙,心生一計……」
「慢!」杜御莆制止,「隨本相進尚書省談。」雖然大內禁軍森嚴,還是小心隔牆有耳妥當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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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軍一分為二,通漠道大軍由雲州攻往定襄,定襄道大軍則由朔州出發,埋伏在惡陽嶺前,待時機成熟,即可越過惡陽嶺,一舉穿越陰山逼退東突厥!」黔婁子敬指著戰略圖說。
很好的計謀!杜御莆讚賞的點頭,「不過……東突厥兵士眾多,潰敗後萬一佔著地利之便,假意撤退,實則進攻,該如何是好?」
「東突厥善騎,子敬建議輕裝騎兵前攻,重裝騎兵則守候在靈州,當可一舉殲滅東突厥蠻子!」
杜御莆一拍掌,「好、很好!黔婁兄看來文弱,卻雄韜大略,朝廷得此重將,乃聖上之福、百姓之幸!」他寫妥任命函,「本相現授你行軍副元帥一職,並派余平隨你領導十萬雄兵前往靈州鎮守,你可願意?」
黔婁子敬大喜,趕忙起身,「謝恩公!」
杜御莆拍拍他的肩頭,「好好去做,沒有功名也能揚名立萬。」
黔婁子敬鼻子一紅,「蒙恩公看重,子敬縱是肝腦塗地,也必會粉碎東突厥狼子野心!」
杜御莆點頭,「很好,天色很晚了,回去跟你母親、妻兒道別吧!」
黔婁子敬拱手相揖退下,恩公日理萬機卻依然記得他家有老母、妻兒,他們不過一面之緣哪!他總算瞭解朝中百官為何對這年輕相國心悅誠服,而聖上又為何如此信任恩公了!
有此良相才真是王朝之福哪!
黔婁子敬走後,杜御莆喚來余平一道研究戰略圖,許久,他臉上露出笑容,子敬的計謀確實萬無一失。要將這個計劃寫成密函,立刻快馬加急送到李將軍手中。東突厥犯我邊疆十數年,總算能一舉殲滅了……
他太認真,沒注意到案頭的燭火已添上幾回,等到封好密函東方已微微泛白。
杜御莆將密函交給余平之後伸伸懶腰,這才想起紗凌等了他一晚!
糟!她不會惱了吧?杜御莆暗暗不安。前晚才經過謝炎年送禮的事,原想等有空再找她談,沒想到她先要談,卻教他的公事給耽擱了!
快快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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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要先用膳嗎?」小虹擔心的望著桌上的菜餚,「這菜已經熱過兩回了。」
裘紗凌意興闌珊的搖頭,「撤下吧,我不餓。」
他竟然置之不理,真的太過分了!
小虹知道她心裡不舒坦,勸道:「夫人,相爺可能真的有要事在身,所以才……」
裘紗凌懶懶的望著她,「他有這麼晚回來過嗎?」
「沒有。」小虹承認。
「再說,你不是說皇帝老頭不在,那還有什麼好忙的?」
小虹雖然習慣她的率直,還是忍不住叨念:「夫人!你是堂堂相國夫人,怎麼能如此大不敬的稱呼聖上呢!」
裘紗凌歎了一聲,「你退下吧。」相國夫人?天曉得她根本不希罕當什麼相國夫人啊!為什麼他不是平凡儒生?唉!
「夫人?」小虹小心翼翼的問:「你心情不好喔?」
「很好啊。」裘紗凌漫應。
「這種表情還說心情很好?」
裘紗凌睇了小虹一眼,「那你還問!」
小虹蹲在她跟前,「夫人,你哪裡不開心跟小虹說嘛!小虹會安慰你的。」
裘紗凌張開嘴,還是頹然閉上。說什麼呢?說她希望他不是宰相?還是說她被婆婆欺負了?最可笑的是,在這之前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嫁了個位高權重的宰相,也沒察覺婆婆對自己有這麼多的不滿!
好複雜啊!為什麼人跟人之間要有這麼多的彎彎折折?
為什麼他不說清楚?他可以跟她表明身份的,婆婆有什麼不滿也可以說呀!
然後呢?她就會改了嗎?如果早知道他是百宮之首,她會認為他傻氣得可愛?想起她指著他說書獃的樣子,他—定暗笑自己笨!
還有,就算婆婆明白表示不喜歡她、覺得她配不上他,那她就能變成配得上他的大家閨秀了嗎?
他是宰相,擁有不可一世的權威,一定有很多名門千金想嫁給他吧!怪不得婆婆總是對她冷冷淡淡,換作自己可能也不高興優秀的兒子娶了個傻傻的媳婦。
沒錯!她就是傻!最傻的是——她一直看不見自己的傻,以為傻的是他!
襲姐,我該怎麼辦?紗凌好想哭。
「夫人,你想哭嗎?」
「沒!」
「那你的眼睛為什麼紅紅的?」小虹叫了聲:「你的鼻尖也紅紅的!」
「討厭啦!」裘紗凌推開小虹,「你下去啦,不要理我!」
「夫人……你真的想哭喔?」伺候夫人這麼久了,還沒看過她這麼難過的樣子呢!
「下去啦!」裘紗凌的聲音裡滿是哭音。
「夫人……」小虹也慌了,不曉得該如何是好。
愛笑的夫人肯定很傷心才會想哭。怎麼辦呢?老爺又還沒回來!
「哇!」裘紗凌按捺不住地伏在妝台上痛哭。
「哇!」小虹不知所措,只好跟著哭。
「哇……」主僕兩個相視一眼,抱頭一起哭。
哭聲迴盪在整個府中,幾個想去勸慰的,才到門邊就受不住刺耳的哭聲連連倒退,只得作罷。
呂盈盈望著門外,「姑媽,姐姐哭得好傷心哪!」哭聲實在太響亮了,她只好提高嗓音說話。
杜夫人面無表情的說:「哭得這麼慘烈,外頭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杜家多麼欺負人呢!」
「姑媽,姐姐已經哭了一個時辰了,不要緊嗎?」她怎麼還沒哭累啊?呂盈盈一直忍著摀住耳朵的衝動。
杜夫人拿出耳朵裡的棉絮,分她一半,「拿去塞著,刺耳得很!」
呂盈盈恍然大悟,原來姑媽早有準備,難怪能不動如山。塞住耳朵之後,果然清靜不少。
「姐姐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啊?」
杜夫人冷冷的說:「她是該哭,希望哭過之後就能想個清楚明白!」
第八章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遠走的你,放慢你的腳步、透露你的行蹤,等我來尋吧!)
裘紗凌倏地閉上嘴,小虹發現自己哭得勢孤力單,也跟著閉上嘴巴,可還有些抽抽噎噎的哭聲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