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梵容
「夫人,你不哭啦?」
「不哭了。」哭得太久聲音都沙啞了。
好、好厲害!說不哭就不哭,不像她還有些哽咽,「真是太佩服夫人了!」
「你下去休息吧!」
「夫人不傷心了?」
「有什麼好傷心的?難過又沒作用!」
那她幹嘛哭得那麼久?小虹還愣在那裡,就被裘紗凌推出房外,「去休息吧,別來煩我了!」
哭完之後裘紗凌也想通了,天大地大,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
她起身收拾包袱,走到桌前.寫寫揉揉,丟了滿地廢紙,最後什麼也沒留下。這輕輕的筆、薄薄的紙,哪裡寫得出她滿滿的情意?
想到這裡又紅了眼眶,她吸吸氣。臭男人!做人得有骨氣,說走就走!
手才搭在門栓上,心裡卻隱隱有著不捨,這樣會不會玩得太過火呀?
可是——不甘心哪!不使使性子,他跟他娘豈不看扁她、以為她好欺易侮!?
哼!再等半個時辰好了!倘若他回來了,低聲下氣跟她道歉,那她可以「試著」原諒他。
裘紗凌走回坐下,趴在桌面等。
等、等、等……等了半個時辰又半個時辰,杜御莆還是沒個人影!她癟嘴,好委屈好委屈的想哭,卻硬著心睜大眼不讓淚水流出。
去你的杜御莆!你——好樣的!
裘紗凌故作率性地走出府外,夜深了,只有門口侍衛們恭恭敬敬的行禮,「夫人。」
她點頭,抬眸望著大大的「相國府」牌匾,鼻頭又是一陣熱,一甩袖,灑脫的走。
侍衛甲不太放心,望著她消失在街角,「這麼晚了,夫人上哪兒去?」
侍衛乙說:「安啦,夫人不是有武功嗎?再說京畿重地治安良好,不會有歹人啦!」
「可是……」侍衛甲還是有些忐忑。
「你操心什麼勁?夫人空手出門,說不定只是出去散散心,一下子就回來了。」
侍衛甲這才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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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紗凌頭也不回、瀟灑的往前走,直至走過街角,才以屋角為掩飾,偷偷的往府裡張望。
這兩個守門阿呆!這麼晚了,就不會問問她要上哪兒嗎?有人這時候出來散散心的嗎,真是氣死人!
沒人詢問,她總不好意思自個兒嚷嚷著:我要離家出走,快點求我留下來吧!討厭!
在屋角站了好久,府裡沒人發現她離開了,杜御莆那個沒良心的東西還不回來……早知道應該先叮嚀小虹她夜裡要吃點心,好歹還有人會發現她離家出走。
裘紗凌頹然坐在屋角,現在怎麼辦?等嗎?要等到什麼時候?萬一他整夜不歸,難道要她等到早晨小虹發現?
忽然,府前似乎有了騷動,裘紗凌悄悄的探出頭……
原來是衛兵交班。哼!臭杜御莆!讓你回來找不著人,讓你嘗嘗乾等、窮操心的感受!
啊!包袱沒帶!嗯,有堂皇的理由回府了!
往回走沒兩步,裘紗凌又想:就為了小小包袱去而復返,會不會顯得矯情?想起婆婆從眼瞼下瞟她的神情,說不定還會招來幾句冷嘲熱諷呢!
也罷,橫豎她身上帶著錢,包袱裡的衣裳就留給沒良心的他去睹物思人好了!
裘紗凌往城門走,左顧右盼地放慢腳步,頻頻回首,可身後依然一片寂靜,沒有人追來尋她。
以龜步緩緩踱到城門前,甭說沒人找她了,路上寂寂寥寥的,連隻老鼠都沒有。
好你個杜御莆,夠狠!
裘紗凌揚起下巴,蠻不在乎的走出城,此時天下太平,城門兵衛也不相攔,讓杵在面前打算趁機透露行蹤的裘紗凌只得訕訕往外走。
這些守城的衛兵是怎地?眼睛瞎了?沒瞧見她一介弱女子半夜出城,連聲問候都沒有!
走出城外,眼前大道平平坦坦,她的心裡卻范茫然。
真的出城了,現下該何去何從呢?往北,有夢儀可以投靠;往南,找的是風姨……他對夢儀有些芥蒂,還是別單獨去易家好了,那就回悅來樓吧!
如果他立刻尋來,誠心誠意認錯道歉,她可以「考慮」原諒他。
主意既定,裘紗凌堅定地往悅來樓方向走,當作回娘家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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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御莆匆忙回到府裡,等著他的是一室寂靜。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滿地的紙團,他拾起,攤開來看——
你過分!瞞我欺我!
我要走了!天涯海角、不必相尋!
數十張紙團全是類似留話,她的憤怒從筆尖躍於紙上,刺痛了他的眼、刺傷了他的心。眼光一瞄,瞥見床上她忘了帶走的包袱,心裡更急更憂!
「余平!」
「稟揆爺,余平已經赴靈州督軍了。」待衛長程勇說。
他竟忘了。杜御莆深呼吸,緩和急躁的情緒,「門外侍衛可曾看清楚夫人離開的方向?」
「據侍衛事後回想,夫人往街角走,預測應是往城門方向。守城的衛兵也說看見夫人出城門了。」
「程勇,你往洛州易家走一趟,看夫人有沒有在易公子那裡。」
「屬下遵命!」
「慢著。」杜御莆喚住他,「倘若沒有,再到悅來樓探探消息。」
程勇點頭,「揆爺放心,屬下一定會盡力尋回夫人!」
剛上任的他雖然沒見過夫人,不過聽其他人說起沒架子的年輕夫人,總是豎起拇指稱好,況且揆爺與夫人鶼鰈情深,他說什麼也要幫揆爺找回夫人!
「有勞你了!」程通退下後,杜御莆走回案前,小心翼翼的攤整她留下的紙團,其中幾滴眼漬更狠狠擊痛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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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寡婦正在理帳,突然渾身一陣哆嗦,她起身關好窗戶,納悶著,好好的怎會起了寒顫?聳聳肩走回桌前,繼續埋頭算帳。
「風姨……」
悠悠渺渺的聲音傳來,風寡婦四下張望,沒人呀。
「風姨……」
咚咚咚,風寡婦手臂上的疙瘩倏然起立,她搓搓手,心裡直念著經文,各路神祇、菩薩啊,她好歹廟裡、寺裡該有的奉獻從沒少過,快來救救她吧!
「風姨……」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風寡婦嚇得躲到桌子下,忽然,一雙腳出現在身旁。
有腳?還是女人的腳?那玩意兒不是飄在半空中的嗎?她順著腳抖顫顫的往上瞧——
風寡婦猛地抬頭,重重撞上桌子,「痛!」
裘紗凌扶出風寡婦,「風姨,幾個月不見,你又多了喜歡躲在桌子底下的怪癖呀?這樣是不行的,幸好是我,要是讓旁人瞧見,肯定會笑話你的!」
風寡婦手指著她,氣得說不出話。
裘紗凌熟悉地幫忙拍背順氣,「風姨,你又生氣了喔?真是的,老是惱羞成怒,這樣是不行的啦!」
風寡婦努力的喘氣再喘氣,直到漲紅的臉色慢慢恢復正常,才咬著牙問:「客棧已經關門了,你怎麼進來的?」
「喔,那個呀!」裘紗凌不以為意的擺擺手,「後院柴房裡那個門向來都只是虛掩著的,門一推就進來啦!」
這丫頭倒好記性!趕明兒個就買把鎖鎖上!「你沒事幹嘛回來?」
一說到傷心處裘紗凌立刻哇的哭了出來,風寡婦趕緊捂著她的嘴。「死丫頭,你是要呼和浩特醒全部的客人是嗎?不許哭!」
裘紗凌閉上嘴,神色自若地坐下來倒了杯水。
風寡婦驚異的看著她瞬間雨過天青的模樣,小心的探問:「不哭了?」
「你不是要我不許哭?還是可以繼續哭?」
裘紗凌張開嘴眼看就要放聲大哭,風寡婦忙投降,「姑奶奶,別哭啊!我怕了你了!」
「喔!」裘紗凌受教地點頭。
風寡婦歎氣,「說吧,為什麼回來?」
「他是宰相。」
「那很好呀!」
「他瞞著我!」裘紗凌氣憤的握著拳頭說。
「喔!」風寡婦掏掏耳朵,「所以你就不告而別?」
裘紗凌捂塞,很難解釋其實不是真想不告而別的,只是就這麼一路走,便走回悅來樓了。怪只怪他動作太慢,而她腳程太快吧!
「丫頭,不是我愛說你,杜公子廉沖自牧、不擺架子,即使瞞你也是不想你承受壓力,比起那些空有兩分本事,嘴上便說出十分成就的傢伙好多了。女孩子家生氣嘛,裝裝樣子就好了,幹什麼真的離家出走呢?」
我也不想呀!
裘紗凌張著水眸,委屈的樣子讓風寡婦看了也心軟。
「好唄好唄!既然回來了就住幾天,我捎個信跟他說一聲,讓他早點來接你回去。」
「不要!我要讓他自己找來!」都已經到悅來樓了,還要她放低身段請他來接,多沒個性啊!
「你喔!」風寡婦知道她好強,只得歎氣。
「風姨。」裘紗凌囁嚅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