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典心
「住手!」安嫻維持著最後的理智,怎麼也無法想像,自己的初次竟會往浴缸中,被一個浪蕩不羈的醉鬼奪去!
她無法接受荒謬的進展,只能奮力伸出手,拿起浴缸旁的木製原盆,毫不留情地往杜豐臣的頭上重擊——
「咚」地一聲,他的身軀徒然凍結,之後緩慢地鬆懈,沉進溫熱的水池中。
安嫻慌忙地掙脫,推開他已探入幽徑的指。她的全身都因為羞窘而泛紅著,只是回想起剛剛的一幕,就羞得無地自容,簡直想馬上打包行李飛回東京去,再也不願意見到杜豐臣。
她的貞潔是暫時保住了,但杜豐臣一旦發現她是女兒身,可能會放過她嗎?
她全身發抖地爬出浴缸,慌忙拿起所有散落的衣衫。瞪著水中浮沉的他許久,她鼓起勇氣上前,將他的頭抬起,放置到浴缸邊緣,免得他被淹死。緊盯著那張俊期的男性臉龐幾秒鐘後,她抱著衣服落荒而逃。
她沒有發現在她離開後,枕在浴缸邊緣的社豐臣,悄悄地睜開眼睛,原先黑眸裡的醉意早已消失,剩下的是危險的光芒,堅決而肯定。
就彷彿——最優秀的獵人,已經決定了狩獵的目標!
※※※
台北的早晨是喧鬧的,工程進行時的噪音不停傳來,讓人有置身工地的錯覺。
莫安嫻一整晚都沒有合眼,她窩在牆角緊緊抱著棉被,緊張地瞪著房門,有些害怕那個醉過頭的男人會闖進她的房裡來。直到天色微亮,她才稍微瞇盹了一會兒。整個夜裡她不斷想起,在浴缸裡他那些過度親密的觸摸,以及目前四面楚歌的處境。
她仔細地想過了,最壞的情形不外是杜豐臣得知她是女兒身。就算是這樣,她也打算跟他暗地裡達成協議,不將事情說穿,瞞騙父親,只要三個月過去,她還是可以回到舞台上繼續女扮男裝演戲。
問題是,要他保守秘密,她必須付出多少代價?他曾向她需索什麼作為回報?
她太過眷戀舞台,說什麼也不可能捨棄。父親不能接受她的夢想,費盡心思要她過正常的生活,說她要是繼續如此,終生都不會有男人對她青睞。她其實不希罕男人的愛情,她驕傲而自信,何時需要男人的首肯與接納?
只是,杜豐臣能夠接納她的獨立獨行嗎?他能夠接受嗎?能嗎?像他這麼一個嘴角有著嘲弄笑容的男人
驚覺腦海裡浮現的面孔,安嫻震驚地猛搖頭,努力要把那張臉從腦海中抹去。
她是怎麼了?因為來到陌生的地方,所以心裡有著畏懼,以至於潛意識想依賴某個人嗎?就因為他是她最初的接觸,所以心裡老是念著他?
她找不出原因,只是沒來由覺得心煩,綁縛胸前的綢帶勒得比平日更緊幾分。
包裹著豐盈的綢帶,竟讓她想起前一夜在熱水中,他緊緊覆蓋著她胸前的黝黑手掌。她臉色一紅,咬著牙勒著綢帶。
綢帶原本是一件和服的腰帶,她把內裡拆開,只留下白綢的薄帶,正好適合她的需要,能將她溫柔賁起的胸線掩蓋,掩飾那屬於女性的美麗曲線。
就在她喝著早餐的味增湯時,浴室裡有了動靜,嗶啦啦的水聲伴隨著咒罵聲,之後,浴室的門被推開,沉重的腳步聲往客房而去。
幾分鐘後,杜豐臣穿著黑襯衫搭配輕便的牛仔褲走出客房。泡了一整夜的水,虧得他身體體健,沒有感冒,那一身濃厚的酒味也被洗滌,眼前的他帥氣得讓人呼吸困難。他時常來叨擾,甚至在客房裡放置了備用的衣衫。
安嫻只允許自己看他三秒鐘,然後就強迫自己低下頭來,仔細地研究浮沉在味增湯裡的豆腐與昆布結。她在沉吟著,考慮該如何開口。
「小倭寇,早安啊!」他打著招呼,黑髮仍舊潮濕,讓那雙黑眸看來格外明亮。他看著她,嘴角的笑容稍稍加深,看來有幾分高深莫測。
杜豐臣自動自發地從碗櫃裡找出碗筷,打開電子鍋後滿意地看見整鍋煮得香松瑩白的米飯。他不客氣地添了碗飯,也跟著在餐桌旁坐下。
「那是我的午餐跟晚餐。」安嫻捧著湯碗,看著原本想要作成飯團當午餐的米飯,被他一口一口地撥進他的嘴裡。
「飯可以再煮。」他簡單地說,愉快地吃著醬菜。
他好奇地翻動淺碟子裡乾燥而芬芳的紫蘇,學著電視上日本人的方式,將紫蘇撕碎,一片片灑在冒著熱氣的白飯上,嘗試性地用筷子撥了一口,隨後吃得連鼻子都埋進碗裡。
如果這頓飯可以堵住他的嘴,換取他的沉默,她會十分樂意獻上貢品。莫安嫻認命地看著眼前的飯菜快速消失,對成年男人的食量感到吃驚。前一夜才喝得爛醉,今天怎麼沒有半點宿醉的模樣,還一臉神采奕奕?
杜豐臣咬著脆脆的醃嫩姜。「『你』有這種手藝,何必還幫忙徵信社的工作?乾脆在台北開一間日本料理亭,飯做得這麼好,簡直就像是個姑娘家。」他狀似不經意地說道,繼續啃著嫩姜。
安嫻警覺地抬起頭來,聽出他話中的語意。「簡直就像」?難道經過昨夜的親自「檢驗」,他還不認為她是個女兒身?她仔細審視著他的表情,並沒有看出任何不對的神色,眼前的男人還是如同往常,一派散漫悠閒的模樣。
杜豐臣放棄醃蘿蔔,端起冒著熱氣的楚碗,在霧氣氤氳之間看著眼前的短髮小倭寇,他眼裡有一抹深理的笑意,旁人難以看穿。「小倭寇,『你』知道嗎?我昨天大概是喝多了,作了一場荒唐到極點的夢。」
在湯碗的掩飾下,他的唇邊有一抹算計的笑。打從第一眼看到小倭寇開始,就有種莫名的懷疑橫互在他心上,讓他耿耿於懷。他的直覺在提醒著自己,似乎在哪裡疏忽了,有某個盲點明明就在眼前,而他就是沒有辦法看清楚。
他無法否認自己對於這個小倭寇有著好感;小倭寇的勇氣與不服輸的性格不比成年男人遜色,假以時日當少年成長為男人,怕也是一個不得了的人物。
杜豐臣說不上來的,他就是無法將視線移離開那矮小而略嫌瘦小的小倭寇身上,像是有一個秘密被仔細地包裹了,存心讓他無法窺探,但是偏偏他卻又愛極了那種探看秘密的快感,那像是在解開一個有著層層包裝的禮物。是不是拆解到了最後,禮物就能夠屬於他?而隱藏在最後的,又是怎麼樣的一個禮物?
昨夜他闖進浴室裡親眼見到真相,也親手觸碰過那原本包裹在男性衣裘下的柔軟身軀;困擾他許久的美少年,原來是一個美麗的女人,他怎麼可能會放手讓她溜走?縝密的計謀在他腦海中成形,他特意欲擒故縱,決心好好地跟她玩上一場。
他緊盯著她蒼白的臉,緩慢地說道:「昨天晚上我竟夢到自己闖進浴室裡,瞧見『你』在沐浴,而我好心地想幫『你』洗澡,洗著洗著,『你』竟然變成了女人。看,夠荒謬吧!」
莫安嫻被熱湯嗆著,連連咳嗽著。她忐忑不安地迎視那雙黝黑難測的眸子,要鼓起勇氣才能不轉開臉,逃避他的視線。她無法相信自己的好運氣,昨夜身份暴露,卻被他因為酒醉而誤以為是夢境。
「你酒喝多了。」她半晌之後才找到聲音,狀似嚴厲地回答,實際上心跳仍舊十分快速。
「我想也是,不過那個夢很真實。說來我大概是想女人想瘋了,竟還會記得,那女人的身子有多美、多柔軟,『你』不知道,那摸起來的感覺可銷魂了。」他慢慢地回答,低頭喝著湯,掩飾嘴角的笑意。
安嫻緊握著筷子,制止著撲上前去掐死他的衝動。她無法反駁,只能坐在那裡,聽著他重複前一晚在水裡輕薄她的種種細節。他說得如此詳細,讓她的身子竄過輕顫,無法克制的想起他的舉動,她瞪著他的手掌發愣,想起他是如何的摸索她的身子——
「住口!不要污染我的耳朵。」她突然說道,再也聽不下去。
他無辜地眨眨眼。「『你』清純到這種程度,甚至聽不得大哥我作的春夢?」
他有著惡意的快感,看見她的臉龐一陣燒紅,美麗得讓人歎息。他在心中感到不可思議,這麼美的女人,自己先前竟然會將她誤認為少年?
門再度被打開,杜雪繪拿著鑰匙闖入,看見杜豐臣時,年輕的臉上有著如釋重負的表情。「老哥,你果然在這裡,我找了你一整晚呢,怎麼連電話都不接?」
「昨晚被水裡的妖精迷住,手機泡了水。急著找我有事嗎?」他隨意把泡了水的行動電話丟給妹妹。
杜雪繪沒有聽出哥哥話裡的涵義,只是皺著眉頭,聽不懂他的話,卻也沒再追問。她手邊還有急事呢,哪裡管得著什麼水裡的妖精?她看看一旁的「安賢」一臉敢怒不敢言的表情,猜想大哥昨晚大概是迷上哪個酒家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