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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文 / 典心

    來龍去脈在腦海中回想過一遍,她到如今才看出了某些盲點。難怪楊姜一出現,他就溜得不見人影,兩人若是打過照面,他的謊言就肯定會被拆穿。

    皇甫覺咧開嘴一笑,可沒有半分罪惡感。「當然不是,我生平最恨人欺負美人兒,那傢伙在江南橫行,我早早看不順眼。那個正主兒,前些日子已經被我扔進大牢裡去了,為了方便行動,我才頂了他的臭名。」

    「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她指控地說道,雙眼迸出恨意,因為被戲弄而惱羞成怒,理智被憤怒吃個精光。

    她回手抽出琵琶柄部的銳利軟刃,幾下輕甩,就往他的頸部削去,憤恨得想讓他血濺當場。

    「騙你?嘿!你也該記得,當初我可什麼話都沒說,是你先瞧見那對蝴蝶刀,就把我當成花墨蝶,我只是照著你的猜測說話行動而已。」他左閃右躲,一臉無辜地說道。

    幾道銀光閃過,一旁的岳嬤嬤驚叫出聲,完全沒有想到,看來溫馴可人的紅綃,竟會突然之間拔刀行刺日帝。

    「住手啊!不可以這樣,他再怎麼可惡該死,也還是當今的日帝。」她慌忙出聲阻止,聲音傳出了觀月別院,屋外的拱月橋上傳來砰砰砰的腳步聲。

    「岳嬤嬤,別過去,會被波及的。你別擔心,皇兄不會有事的。」寶兒拉住岳嬤嬤,站得很遠。明哲保身,這是她學得很好的一門課題,一旦兄長發生什麼危難,她會第一個逃掉。如今不逃,是捨不得眼前這場好戲。

    紅綃聽不見岳嬤嬤的嚷叫,腦中根本也忘了沈寬的交代,一心只想殺了他。

    一想到皇甫覺有多麼可惡,從頭到尾戲弄著她,而她還在他面前說出那些話、做出那些事情來,她就羞怒交集,胸口氣血翻湧。

    這一刻她完全贊同沈寬所說過的話,這個昏君的確該死到了極點!

    「唉呀呀,你別又生氣了?我雖然在身份上騙了你,但是可沒說過什麼哄你的話啊!」銀光閃到眼前,他俐落地避開,步伐詭譎,那些銳利的刀鋒都只是在他身邊劃過,傷不了他半分。

    紅綃氣喘吁吁,心中也知道兩人武功的差距頗大,她實際上殺不了他。只是她實在太過氣憤,只想要砍他幾刀洩憤。

    沈寬精心策劃多年的計謀,還沒有開始實行,就被日帝揭了盅,她的身份完全被他摸得一清二楚,這場計謀還進行得下去嗎?

    再者,這場計謀能有多少勝算?眼前的日帝跟沈寬所形容的相差十萬八千里,雖然輕佻而漫不經心,但是那雙銳利的黑眸,暗示出他絕非普通人物,更非旁人所認知的昏君。

    光看他能夠擒下花墨蝶,還潛伏在春水樓,從她口中套問出內情,就知道他對聚賢莊所知甚詳。

    這場爾虞我詐的爭鬥裡,日帝並非是全無警覺的。

    「你洞悉了一切,還知道我是聚賢莊的人,怎麼不也將我扔進大牢裡?不怕我真的乘機殺了你?」她的刀刃往前一刺,但是他隨手一揮,卻輕易地以指尖握住鋒利的尖端。她費盡力氣想要抽開刀刃,但是從另一端傳來的力量太過強大,她根本抽不開。

    「扔進大牢?嘿嘿,我怎麼捨得?再說,你不會違背沈寬的意思,而他下的命令,是要你來獻身,而非行刺。」皇甫覺內勁一摧,力透刀刃,軟刃長劍發出嗡的一聲低鳴,大量的內力灌入長劍中。

    紅綃的左手只感覺一陣劇烈的麻痛,本能地鬆開了刀刃。纖腰上一緊,她低頭看去,發現他才剛剛除去她的武器,手腳就不規矩起來了。

    「放開我!」她氣急敗壞地喊道,被扯進了他懷裡。身份被洞悉的危機感,反倒比不上她被戲弄時的羞憤,她氣極了他竟然這麼戲弄她。

    「放開你?從春水樓的畫舫上到如今,你不是口口聲聲說,自個兒只該會是日帝的人,這銷魂的身子只會是屬於日帝的嗎?這下子皆大歡喜,我就是日帝本人了,怎麼你還在推三阻四?」皇甫覺明知故問,對著她的怒容直笑。他一直期待著這一刻,想瞧瞧她臉上會有什麼表情。

    這樣的心態的確有些惡劣,但是她先前那麼篤定,要獻身給日帝,他就興味盎然地等待著,想看看事實揭穿時,她那雙清澈的眸子裡,是不是會有些許驚喜。

    然而,他沒有等到驚喜,迎接他的,是她憤怒的一陣亂劈亂砍,她的性子還是烈得像一把火啊!

    不過話說回來,她要是尋常姑娘家的羞怯性子,能夠如此吸引得了他嗎?

    這時門外有人闖了進來,因為心急如焚,跑得太急,根本是跌進屋子裡的;就這麼砰的一聲撞開了門,體現的官服變得有些狼狽,連頭上的官冠也變得歪斜了。

    就算是回到王宮之中,岳昉還是改不掉緊張的性格,一聽到爭執的聲音,就連忙奔了進來。

    「發生了什麼事情?有什麼人闖進來嗎?有什麼危險嗎?」一連串的問句之後,還弄不清楚狀況,他就扯開喉嚨大喊,完全是護主心切。「保護覺爺、保護覺爺啊!」

    寶兒閃身一站,沒被撞倒。她看著狼狽的岳昉,驀地覺得皇兄的處境的確艱難。「岳先生,就算是真有什麼變故,您這會兒才慢吞吞地奔進來,能有什麼幫助?」有這樣的臣子跟在一旁,也難怪皇兄必須要自主自強了。

    「別嚷嚷了,覺爺該是應付得了的。」岳嬤嬤看了一眼纏抱在一塊兒的年輕人,大概摸清了狀況。

    就算是天塌下來,皇甫覺恐怕都還能活得好好的,不需要旁人保護。相反的,瞧他那雙直冒火的眼睛,他懷裡那個美麗的女子,才是需要旁人嚴加保護的對象吧!

    「這個女人是誰?地上為什麼會有刀子?」岳昉窮嚷嚷著,花白的腦袋四處兜轉著,深怕在王宮裡也會發生危險,長年跟在皇甫覺身邊,他已經變得緊張兮兮,稍有風吹草動,就緊張得草木皆兵。

    「不就跟你說沒事了嗎!?」岳嬤嬤翻翻白眼,扯住夫婿的衣領,就往門外走去,決定把屋子留給兩個年輕人。

    「但是,我要保護覺爺啊!先帝有交代,我必須好好地守著……」岳昉委屈地爭辯著,卻被妻子往外拖去。數個月不見,怎麼妻子的力氣像是又大了不少?

    「你再繼續待下去,就是妨礙先帝的皇孫快些出世,不怕先帝在天之靈歎氣嗎?」岳嬤嬤拋下謎一般的話,扯著一臉困惑的岳昉。

    「我不要出去,人家還想看。」寶兒嘟著嘴,不高興其他人都要退出房間。但是一接觸到皇甫覺投射過來的目光,她立刻火燒屁股似地奪門而出。「我不要去和蕃,我不要去和蕃。」她一邊嚷著,一邊逃得老遠。

    而岳嬤嬤離去時,嘴角帶著一抹微笑,那笑容久久不散。

    皇甫覺是她從小帶大的,雖然成年後性格變得有些奇怪,鎮日跑得不見人影,那張笑容老像是在掩飾什麼,但大抵上的本性是脫離不了她的所知範圍。就她對於皇甫覺的瞭解,瞧他看穆紅綃的模樣,她大膽地預測,王宮不久之後將會有一場盛事。

    看來,月後的位子是不會空虛太久了。

    第六章

    幅員遼闊的王宮建築,鄰近日帝寢宮的一座宮殿,在深夜裡,紗窗上映出了一盞燭火。火光消逝得太快,讓人即使瞧見了也會以為是流螢。

    穆紅綃小心護著燭火,在陰暗的宮殿內行走。這是一棟巨大的宮苑,走入後才發現,內部存放著大量的書籍,各類書籍分門別類地收藏著,她試著翻開,發現幾乎每本書上,都有著反覆閱讀後的痕跡。

    這裡無疑是王家的藏書之地,她仔細檢查著,察覺這間宮殿並未荒廢,就連最近也有使用的痕跡。那個看來漫不經心的無賴,竟也是個飽讀詩書的博學之士?她想像著,他咬著紫桿筆、坐在書堆中隨興翻閱時,那雙黑眸仍是似笑非笑的模樣。

    被閱讀得最徹底的,是收藏量豐富的兵書及經世富國的學說。她又在不經意間,察覺他不為人知的一面,與他吊兒郎當的昏君模樣截然不同。

    莫非,沈寬並未發現,日帝其實並不是個昏庸的君主嗎?皇甫覺刻意隱瞞這些,又是為了什麼?

    紅綃皺起眉頭,暗罵自個兒,好不容易在入夜後可以偵察地形,腦子裡卻還繞著他的身影。

    她先深吸一口氣,專心在繪製地圖上,憑著記憶將王宮內外的地形描繪在羊皮捲上。

    寬闊的宮殿彼方,隔著眾多龐大的書櫃,傳來了細碎的聲音。紅綃陡然停下動作,迅速地將燭火吹滅,謹慎地屏氣凝神。猜想這麼晚了,什麼人還會到這處無人的宮殿來?

    在宮殿的內部,燈火被點燃,她聽見男人們低沉的談話聲。

    「沈寬開始行動了?」一個渾厚的聲音傳來,穿透了眾多的書籍,在深夜裡聽來格外低沉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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